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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如我 第78節

    本來只有幾步路的距離,規則之下機場是不會安排擺渡車的,也不允許非機場車輛進入。

    但是如果是身份特殊的客戶,規則有時候也挺唯利是圖的。

    半分鐘之后,一輛黑色的車走機場特殊通道,開出大門,前面有專人引導,沒人會攔。

    開出機場以后,上高速,勻速而穩健地朝著太平洋沿岸的別墅駛去。

    兩個人坐在后排的行政椅,蔣榮生從冰箱里拿出礦泉水,倒了一些給顏湘:“喝水。”

    顏湘不理他,扭頭望向車窗外。

    車無聲地駕駛著,發出低沉的嗚嗚聲。窗外是一大片公路。

    舊金山的公路沒什么好看的,一望無際的筆直無垠,灰色的鋼筋水泥上面再鋪一層淺淺的瀝青,但是因為加州的陽光通常盛大燦爛,曬在馬路上,酷熱時水泥膨脹熱量過度,把地面都給脹壞了,偶爾會有坑坑洼洼的地方,并不好看,像月球表面一樣。

    兩面也是重復又重復的草坪,偶爾路過幾個巨大的牌子,上面的英文顏湘也看不懂,美國明星他也不認識,唯一熟悉的是他們的藍眼睛,跟身后的人眼睛一樣的顏色。

    只是美國人的藍呈現一種熱情奔放的魅惑感,而身后那雙墨藍色更加晦澀深沉一些,像夜晚的海。

    顏湘晃了一會神,發現自己又想到他了。

    顏湘搖搖腦袋,假裝越看越認真,就是不理蔣榮生,整個身體趴在車窗邊緣,腦袋專注地看著車窗外,不說話。

    蔣榮生看著他圓圓的毛絨絨的卷毛后腦勺,安靜了一會,最后也只是摸摸他的頭,沒有發火,只是說:“水放在你的手邊了,待會被太陽曬干了可以喝點。”

    顏湘還是沉默著,沒有回答。

    事實上自從顏湘從墓園下雨那天跌了一下,腦海里有零碎的記憶以后,就一直是這樣的,采取不合作,不回答的非典型暴力對抗狀態,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很像一個叛逆的小學生,但是沒有辦法。

    他做不到像剛剛醒來的時候,毫無芥蒂地面對蔣榮生,任由他騙,任由他擺布,在什么都不清楚,懵懵懂懂的時候,蔣榮生就騙他說他們是愛人。

    然后他就真的信了,對著那個人什么都說出來了,說想你,說給你畫畫了,乖乖地被一個成年的陌生男人引導著躺下,任由被親得意亂情迷,輕而易舉地被親到膏巢,一直全心全意地信賴他,信任他。

    太蠢了。

    種種。

    同時,只要再安靜下來,耳朵里就能響起曾經蔣榮生是如何對他說話的。

    可憐的小婊|子。

    搖頭擺尾的乖狗狗。

    顏湘的手指緊緊地蜷縮在一起,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加州外面的眼光刺得他眉心都在痛。

    身后的蔣榮生開始處理工作了,在講電話。

    他工作的時候是顏湘最害怕他的時候。

    很明顯,他在整個北城市金融圈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人物,新聞上也會出現他的名字和身影。

    他的人生好像沒有任何困難,就連攝影機也偏愛他,在屏幕里,蔣榮生的身姿永遠挺拔矜貴,手工剪裁的西服或者長風衣顯得他肩寬腿長,步伐穩健優越,被一群西裝革履的商業精英圍簇擁環,出入奢華高檔的酒店,寫字樓,或者政府會堂。

    又或者在新的商業發布會上用低沉而成熟的口吻,展示著他雄厚的資本和優越的戰略眼光。

    攝像機掃過去,臺下的人表情充滿專注和贊許,顯然是完全被蔣榮生的節奏帶進去了。

    現在他正坐在顏湘的身后,膝蓋上放著一臺銀色的輕薄筆記本,修長而有力的指骨輕敲,屏幕偶爾閃爍著繁復的文件。

    另一只手指骨微微屈起,握著手機,正在打電話,手指輕輕貼合著金屬邊緣框框,偶爾用指尖輕叩,動作慵懶而漫不經心。

    但是沒人敢放松警惕,全因蔣先生口里的外語正在流利地傾瀉著,足以說明他是一頭銳利而睿智的雄獅,散漫慵懶只是假象,實際上性感而富有結理的大腦已經蓄勢待發,出錯就會被盯住咬死。

    蔣榮生越強大,顏湘就越不想跟他說話。

    也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只好用無視,對抗的態度。

    好像在用一些微小的權力和態度在小聲說,我并不是任你為所欲為的小婊|子,也不是隨你玩弄的乖狗狗。

    于是這一個星期,蔣榮生叫他做什么,比如下樓吃早餐,去洗澡,每天中午要給他打視頻電話,叫他去散步,邀請他一起看電影,問他害怕小貓嗎?要不要一起養一只,他讓人送到家里來。以上,顏湘統統都無視了,也不跟蔣榮生說一句話。

    只跟家里的其他園丁叔叔,照顧他的阿姨說話,但是當蔣榮生一來,顏湘又笑不出來了,保持沉默。

    蔣榮生對此的態度一直是平靜的,不會因為顏湘的態度而有情緒波瀾,好像也不太在乎顏湘對他的冷待。

    也是,他那么強大的人,怎么會因為小婊|子的臉色而有情緒起伏呢。

    說不清楚是包容還是不在乎。

    顏湘也不愿意多想,像個烏龜一樣躲在殼里面,隨便怎么戳都不出來。

    沉默,還是沉默。

    可是注意力不知不覺地被蔣榮生帶著走了。

    他講電話時的聲音并不吵,反而聲音壓了下來,顯得更加磁性而低沉,講話的節奏很平均,不緊不慢,像一支性感又悠閑的舞曲。

    顏湘呆呆地盯著加州車窗外的馬路,耳朵里卻不由自主地去辨認蔣榮生說的外文,可惜一個單詞也聽不懂。

    他真是個文盲。

    車里安靜了一會,只余下蔣榮生的指尖輕輕敲擊著鍵盤的咔噠聲。

    “喝水嗎,多多。”

    蔣榮生在打鍵盤的間隙,頓了一下,問顏湘。

    顏湘還是不回答他。

    蔣榮生也依舊不生氣,沒得到回答,垂下晦澀的墨藍色眼眸,繼續工作。

    顏湘假裝自己是一頭牛,對草坪充滿了熱愛,眼睛全程盯著窗外的綠茵。

    車繼續無聲地在高速公路上駕駛著,蔣榮生接起了一個電話,空氣里瞬間低了一個度。

    就算背對著蔣榮生,顏湘也能感覺到的男人忽地沉下來的臉色,他忍不住回頭,看著蔣榮生,不知道怎么了。

    蔣榮生很少會有這種氣場。

    蔣榮生靜靜地聽著電話里的人說話,等電話那頭安靜下來,蔣榮生說:“好的,我知道了。”

    這次蔣榮生用的是中文,他聽懂了。

    然后蔣榮生掛了電話。

    他把膝蓋上的電腦“咔噠”一聲合了起來,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從柜子里拿出了一件衣服,是黑色的馬甲背心樣式的,遞給顏湘:“多多,穿上這個。”

    顏湘條件反射地拒絕他:“不要。”

    蔣榮生安靜了兩秒,很嚴肅地看著顏湘,墨藍色的眼神沉沉如霜,伸手一把掐住顏湘的下頜,迫使顏湘抬起頭來。

    蔣榮生并不是不能察覺到顏湘無聲的反抗和對峙。

    他并不是一個情緒會上臉的人。所以一直看起來很平靜。

    蔣榮生微微地折起唇角,弧度冷淡,低頭看著顏湘。

    顏湘的嘴唇被捏得鼓鼓的,像一只小鴨子塑料玩具,雙手劇烈地掙扎起來。

    蔣榮生低頭親了一下。

    顏湘安靜了,呆呆地睜大眼睛。

    蔣榮生斂著墨藍色的眼神,安靜地看著顏湘,說:“我不想在今天失去一只乖狗狗。所以,聽話。”

    蔣榮生把唯一的一件防彈衣扔給了顏湘。

    顏湘的臉被摔了一下,有點委屈,垂手坐著,沒說話,其實也有根本不會穿的原因。

    但是也沒再說拒絕。

    不知道是被親傻了,還是被蔣榮生的那一眼氣場給嚇得。

    蔣榮生轉頭看他,最后還是幫他脫掉了t恤,然后在把那件防彈夾克穿上去,扣緊,勒得有點疼,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顏湘眼淚都要出來了。

    “嘭!”的一聲,車發出劇烈的撞擊聲,停了下來!

    因為突然的停車,顏湘還差點摔了一下。

    幸好蔣榮生及時拉住他。兩個人無聲地對視了一瞬間。

    蔣榮生眼神平靜,繼續幫顏湘扣衣服。

    幾秒鐘之后,坐在車里的人能明顯地感覺到,本來平穩行駛的車在某一個瞬間忽然猛然加速了,窗外的樹木飛速掠過,幾乎成了虛影,再也看不清廣告牌。

    顏湘能感覺到車開到起碼一百多時速,輪子快離開地面了,因為陡然提高的車速,有某種失重的幻覺。

    車里的播放的管弦曲子也關了。

    顏湘頭暈暈的,不安了幾秒鐘。

    蔣榮生抱住了顏湘,沒讓他摔下座位,親了親顏湘的鎖骨。

    雖然是敏感的脖頸地帶,但是是很隨意又很純情的一個吻,不帶絲毫的情澀色彩。

    顏湘卻整個人都紅了。

    “這是什么?”

    顏湘只是有種模糊的直覺,卻仍然懵懵懂懂地,沒見過,也對這種事情完全沒有概念。

    蔣榮生幫顏湘穿t恤:“伸手。”

    隨即,又只是很簡單地說:“保護你安全的東西。待會另外一個姓蔣的會弄出一些動靜,我哥,我很快解決,不要慌。”

    “你哥?”

    “蔣家的長子,還記得么,我帶你去看過的,療養院,一大塊透明的玻璃,里面關著他。”

    蔣榮生試圖把顏湘的注意力轉到別的地方去,跟他說起別的事情。

    多多似乎很容易嚇到,讓他知道得太多知道有多危險沒有任何好處。

    “哦。”顏湘穿上了衣服,也不說話了,他被寵慣了,總以為蔣榮生是無所不能的,也忘記了問,你呢,只有一件,我剛剛看見了,你為什么沒穿。

    穿好衣服之后,顏湘想繼續看窗外的大草坪,但是這次,蔣榮生拉住了他,對他說:“別離窗戶太近。”

    顏湘越來越不安,沒有再故意跟蔣榮生對著干,而是小聲問:“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開這么快,還要穿這個,是發生什么事……”

    “啪!”

    顏湘的耳朵旁邊的窗戶炸開一聲清脆的子彈聲!

    同一時間,蔣榮生一把把顏湘拉過來,鎖到懷里,護住他的腦袋,眼神帶了些洶涌的情緒,靜靜地凝視著漆黑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