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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如我 第77節

    蔣榮生側頭掃了一眼,第一口的已經破了皮,一點一點的血珠子正在慢慢地滲出來,第二口的傷口微微滲紅,但是沒有流血。

    蔣榮生回過頭,眼睛里似乎帶著揶揄又包容的笑,問:“不咬了?”

    顏湘瞪了一眼蔣榮生。本來就不想咬了,是你非要按著不松手。

    蔣榮生單手捏住顏湘的下頜,迫使他抬起頭來,另外一只手掐住他的臉頰,顏湘疼得張大嘴巴,蔣榮生收緊指關節,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伸進顏湘的口腔里,細心地檢查了牙齒和舌頭,看有沒有受傷。

    顏湘被虎口卡著下巴動彈不得,嗚嗚掙扎,如同打算偷吃異物卻被主人當場逮住的小狗,被掐著臉頰一點一點地口腔檢查有沒有咽下壞東西,全程帶著一種冷酷又強勢的氣息。

    蔣榮生檢查完確認沒有咬傷舌頭和牙齒以后,才放開了顏湘,拇指在他飽滿柔軟的嘴唇上揉了揉,片刻后,低下頭,閉上眼睛,想親。

    突然放大的蔣先生的臉讓顏湘心跳不受控制地停了一拍,呆住兩秒鐘,他很快回過神來,把腦袋當作武器,直接沖著蔣榮生低下來的下頜一碰,發出“嘭!”的一聲。

    然后顏湘迅速從蔣榮生和玻璃之間逃走,想開門逃出去,但是病房的門竟然不會開,用力地拔了拔鎖,房門紋絲不動。

    蔣榮生不慌不忙,揉了一下下頜,皺起眉,不滿地望向蔣榮生:“腦袋也可以拿來撞人的嗎?你受傷了怎么辦。下次再讓我看到你用腦袋撞東西,小心的還是不小心的,游戲機都別玩兒了。”

    “誰在乎。”

    “哦?”蔣榮生笑了笑,“那我摔了?卡帶也掰了?”

    “你…你別太得寸進尺。”

    蔣榮生口吻平靜,墨藍色的眼睛帶著耐心的神色,對顏湘說:“約束你,是為了保護你。你的腦袋本來就不好,再胡來真出事了怎么辦,寶貝你有幾條命?今天也是,以后下雨都不可以出門了。”

    顏湘不同意,轉身拉住門,態度堅決:“我不聽你的,放我走,不然我報警。”

    蔣榮生看著他:“你能去哪?”

    “只要不跟你在一塊就行。”

    這話實在是很決絕。

    蔣榮生很為難地說:“可是你的身份證,護照,港澳通行證,簽證,都在我那,銀行卡也是。”

    顏湘攤開手掌:“那你還給我。”

    蔣榮生笑了笑:“不給。”

    顏湘的聲音提高了一些:“你一直在騙我!你根本不是我記憶里的那個人。”

    蔣榮生依舊很平靜:“那你腦袋里想著的人是誰?”

    空氣里沉默了一瞬間。

    顏湘一時間說不出來,是啊,是誰呢?現在的記憶都是一片一片的,拼不起來,他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顏湘握住拳大力,開始大力敲著自己的腦袋。

    蔣榮生拉住顏湘的手,扯下來,不讓他傷害自己,溫和地說:“如果他對你來說真的那么重要,為什么一直沒出現過?你現在能記得醒來之后的事情對不對,你認真想一想,除了我,你身邊還有誰?”

    顏湘遲疑著,眼皮垂了下來,好像在思考著蔣榮生說的話。

    蔣榮生微微笑了笑,語氣更加耐心:“就這樣生活吧。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會過得很好的。”

    顏湘的手任由蔣榮生拖著,安靜了下來,被說動了似的。

    蔣榮生耐心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很久以后,顏湘才抬起頭,眼皮微微通紅:“我不會忘記的。”

    蔣榮生微微怔愣一瞬,看著顏湘通紅的眼圈。

    顏湘甩開了蔣榮生的手:“每一份,每一秒鐘,我的大腦里的碎片已經原來越清晰,能想得起來在某個美術館里照在我臉上的燈,也記得下大雨的天氣你把我帶回了車上,隱約記得圣誕節的游樂園,很多很多彩色的畫面,但是我也記得下雪天的時候我被一把雨傘戳著肩膀,我也記得進了很多次醫院要打針,打針的時候很疼。”

    “醒來之后也的確是你在照顧我,那些事情全部都謝謝了,但是打針真的很痛苦,”

    顏湘頓了一會,小心翼翼地看著蔣榮生:“你能把我的東西全部都還給我嗎?讓我走吧。”

    蔣榮生微笑著用拇指摸摸顏湘的眼角,語氣溫柔卻殘忍地:“不可以。”

    顏湘一頓,他不明白了,關于他人生的很多事,他都沒有完整記憶,于是只能問蔣榮生:“你到底為什么不讓我走?因為我以前欠你的錢?因為…那樣,那樣…對我很好玩,沒玩夠?還是我做了什么不對的事情,讓你不高興了?我腦袋都這樣了,”

    顏湘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繼續說:“你要欺負一個病人嗎?欠了錢我還,做了錯事我彌補,總之你不要再那樣對我了,放我走吧。”

    蔣榮生聽著,轉身走到衣柜前面,拉開,從里面挑了件干凈的襯衫,穿上,神情若有所思地,似乎在思考。

    顏湘的心被高高地吊了起來,似乎覺得有希望了,眼睛一直看著姓蔣的。

    那種表情很像蹲在餐桌下眼巴巴地看著主人的小狗,吃不到rou還發脾氣啃桌腿,眼睛圓乎乎地,看起來既可惡又可愛。

    顏湘以為蔣榮生在思考要不要同意他說的話。

    但是蔣榮生卻在想著,本來已經決定好等顏湘出院了,身體適合坐飛機了,就直接捆起來送上飛機一起去美國的。但是現在又改變主意了,或許不那么強硬也可以的。

    蔣榮生慢條斯理地扣上了襯衫的扣子,又微微卷起衣袖,折好,從床頭柜旁邊拿過腕表,戴上。他掃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微微皺眉。

    等到這一切都做完了,蔣榮生才抬起頭,對顏湘搖頭,彬彬有禮地微笑,回答顏湘的問題:“不放。”

    顏湘被氣得一哽:“你……!”

    顏湘問:“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對?”

    蔣榮生抬起腕表,給顏湘看:“剛剛在墓園里接住你的時候,我沒有撐傘,雨傘把我的腕表淋壞了,你是不是要賠。”

    顏湘順著蔣榮生的視線,將信將疑地低下頭去看,發現這是一只精密的機械表,沒有多余的元素,只在周圍有一圈扭索狀紋路,表盤由一塊玫瑰灰的圓盤打造而成,表盤中心的視窗簡約而精美,以手工雕刻刀采用切屑技術雕刻而成,呈現一種立體浮雕造型,鑲嵌在其中的時分秒針都無比纖細,像一柄劍一樣,鍍著銀色的細光。

    如果在陽光下仔細看,會發現時分秒針的每一寸都鑲嵌了灰色的滿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內斂而奢華。可惜當表盤微微轉了個方向才能看得出來,其中的時針已經不走了。

    顏湘用手指彈了彈,沒反應,好像真的壞掉了。

    顏湘認為蔣先生是個很狡猾,心眼兒很多的人,他抬起圓圓的眼睛,望著姓蔣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也許它本來就是壞掉的呢?”

    蔣榮生似乎覺得很好笑似的:“多多,我不會戴一只壞掉的手表出門。仔細觀察,看,時針停止的時間,正好是我們在墓園那段時間。”

    顏湘低頭看了一眼,確實沒得抵賴,手表真的不會走了,講道理的確是應該賠的。

    顏湘有點拘謹的背著手,用眼尾掃著那只手表,問:“多少錢。”

    “八千六百七十四萬,發票稍后可以拿給你,寶貝。”

    顏湘:“?”

    “……”

    別說是八千六百七十四萬,就算是八千六百七十四塊他都拿不出來。

    醒過來之后的日子,雖然每天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家里有很多吃的,也不缺衣服穿,但是面前這個男人從來沒有提過要給他現金的事情。顏湘兜里比臉還干凈,一分錢都沒有,所有錢都被捏在蔣榮生的手里。

    于是,蔣榮生又說:“你名下的賬戶余額我都查了一遍,并沒有八千六百七十四萬,怎么辦呢?”

    顏湘不知不覺被蔣榮生的思維帶著走了,跟在蔣榮生的節奏里,他真的開始思考沒有錢改怎么辦。

    要是以后走了,蔣先生也不愿意把卡還給他,那他要怎么辦呢?偷偷拿走?或者先去寺廟里呆一段時間,等掛失手續辦完之后再捐錢給寺廟,也是可以的吧?

    蔣榮生的嗓音壓了下來,帶著不易察覺的哄騙和蠱惑,說:“做個交易好了,出院之后跟我去一趟加州,從游樂園出來,我們之前的賬就一筆勾銷,好不好?”

    第74章

    一個星期以后,飛機在灰色的跑道上降落,滑行時發出巨大的轟鳴聲,不一會之后,緩緩地停了下來,指示燈亮了,英文廣播在提示旅客們拿好隨身物品。

    助理已經去輪盤處等行李,蔣榮生牽著顏湘下飛機,迎面而來的一股熱潮,空氣中那種熱到幾乎有股焦味的氣息,直直撲在他們臉上。

    蔣榮生已經習慣了,他經常要到加州出差,顏湘卻沒有具體的記憶,一下飛機就熱得吐舌頭:“好曬。”

    在飛機上的時候蔣榮生已經幫顏湘涂了防曬霜,可是天氣實在是太熱了,顏湘感覺手臂上像抹了一層厚厚的冰淇凌一樣,可是擦了擦手臂上的皮膚,又摸不到什么防曬霜的痕跡。

    顏湘只能忍著那股膩膩的感覺,苦著臉繼續走。蔣榮生說車在停車場,要走一段距離,很快就會到。

    顏湘頂著大太陽走到快要虛脫了,忍不住問:“還要走多少分鐘?”

    天氣又曬,而且走路會腳痛,顏湘腳上正穿著人字拖。

    出門之前,顏湘踢掉拖鞋,正彎腰打算從鞋柜里拿馬丁靴。

    蔣榮生拉住他,說上飛機穿馬丁靴要脫掉檢查,讓顏湘穿那雙黑色的板鞋,方便一些。

    顏湘看了一眼那雙鞋,記得那雙鞋不是他自己買的,是秋季有人送衣服到家里來的時候一起帶著的。

    尺寸的確是他的尺寸,但是他不想再靠著對方,等從加州回來之后兩個人就能分開了。

    于是顏湘搖搖頭:“那是你買的東西,不想穿。我穿人字拖吧。”

    蔣榮生說:“人字拖走不了路。”

    “我就穿。”顏湘把腳塞進了人字拖里面,踏了兩下,穿好。

    蔣榮生無奈地看著顏湘,安靜了一會,最終也沒跟他多計較,順著他的毛摸,說:“好吧。”

    在國內還好,到處有空調,擺渡車也很方便,而且秋天馬上要來了,穿人字拖走路倒沒那么痛苦。

    但是到了加州,人字拖就成了刑具。

    蔣榮生看出來了,他低頭看了一眼顏湘的腳,雖然顏湘一直忍著沒說,但是小孩已經被他養得嬌氣又金貴,平時出門兩步路都要坐車,家里綠化做得很好也一直都很涼快,薄荷油和避暑的糖水藥湯二十四小時都供著的,不會有熱著他的機會。偶爾身體好些了還能吃個冰淇凌或者冰鎮西瓜。

    現在白嫩圓潤的腳趾已經被踩得微微發紅,走路的時候可憐地蜷縮著,人字拖踩得啪啪響。

    小孩卻依舊一聲不吭地,撅著嘴,臉被曬得紅紅的,一直在默默忍著不說話。

    蔣榮生心想太頑固的小孩是說不聽的,有時候適當吃點無傷大雅的苦頭,才會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比勸著他管著他有用得多。

    但是當蔣榮生看著顏湘清秀鼻尖上沁出的汗珠,臉頰的軟rou微微鼓起來,看起來既倔強又可憐。

    蔣榮生沉默了一瞬,還是拖住顏湘的手,說:“寶寶累了對不對?我們不走了。”

    顏湘甩開蔣榮生的手:“你別這么叫我,我有名字的。到了嗎?”

    蔣榮生笑了笑,知道多多要面子,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叫寶寶。

    他改口:“好,多多。還沒有到。但是現在不需要走過去了。”

    “為什么?”

    蔣榮生微笑著看顏湘。

    本來是下定決心不慣著他的。

    本來是那樣的。

    蔣榮生拖著顏湘的手走到建筑物的陰影下,一只手給顏湘擋太陽,另外一只手拎著電話,溝通了幾句。

    一會之后,就有一輛黑色的長形車,像一輛坦克一樣停在他們的面前。外表漆色烤漆,車標前有一個小天使在陽光下微微發亮,看起來像一頭蟄伏的猛獸頭上落了一多可愛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