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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如我 第62節

    只是蔣榮生臉上無情無緒的時候,看上去非常難以接近。顏湘的腳步頓了一下。

    蔣榮生浴室的門被推開的聲音,抬眼朝著顏湘望過去,“今天先試試粥,明天在家吃早餐,點菜更方便,家里什么廚子都有。”

    蔣榮生把今天的咸蛋火腿粥說得很像應付似的,實際上它味道鮮美極了,米粥熬得軟糯無比,入口米就融化了。

    咸蛋黃沙沙的口感,火腿片得很薄,淡淡的煙熏香味很容易就被激發出來,又融化在骨湯熬得底子里,rou味清香,一口一口送進嘴巴里,在夏天的早晨吃著特別舒服。

    蔣榮生陪著顏湘一起吃早餐,吃的時候,問顏湘,“這個喜歡吃么?”

    顏湘快把一碗粥吃完了,點點頭,笑著說,“好吃啊。”

    “記下來。”蔣榮生對著身后說。

    蔣榮生身后站著一個戴著銀色邊框的眼睛的男人,看起來一絲不茍的,臉上的鏡片不像是普通的眼鏡,更像是科幻片的擬人機器人的特殊裝置。

    那個人站在蔣先生身后,不像一個人類,更像是一個嚴苛,謹慎,百分百完成指令的仿真機器人助理。

    顏湘模糊地感覺到,以前應該是認識他的。顏湘忍不住偷偷地多看了兩眼。

    然而顏湘臉上的情緒實在是很明顯,眼底澄澈,在想什么輕而易舉就能看出來。

    蔣榮生抬眸瞥了一眼身后,須臾,開口簡短道,“我助理。”

    蔣榮生似乎不想過多介紹。

    顏湘“噢”了一聲,朝著那個人很快地笑了一下打招呼,笑容看起來有些靦腆羞澀。

    “認真吃飯。”

    蔣榮生忽然淡淡道。

    顏湘的注意力被拉回去,蔣榮生坐過去了一些,擋住顏湘往后看的視線,順便往顏湘碗里放了一塊澄黃的咸蛋,淡淡道,“把蛋吃了,有營養。”

    這時候,放在茶幾旁邊的手機響了,蔣榮生抄起來看了一眼,“你先吃,我去處理點事情。”又回頭對周容說,“你出來。”

    到走廊上,蔣榮生問,“家里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是的,蔣宅上下的全部換了一遍,舊的傭人愿意退休的退休,不愿意的也已經處理了,稍后在郵箱發照片給您。”

    “嗯。”

    不在顏湘面前,不用藏著了,蔣榮生還是那副心冷手狠的作派,優雅高傲地,什么也不在乎。

    有些人從祖上幾代開始就在蔣宅里服侍,就像院子里經年的苔蘚一樣,根已經牢牢地扎在了這座古老的宅子里。

    想一下全部鏟除,不是那么容易的,只好用一些非典型手段。

    蔣榮生的一道指令下去,盡管是見慣風浪的周容也有些心驚,然而他還是一絲不茍地照著做了。

    “醫院里的醫護處理了沒有?”

    “是,今早六點鐘通知開會,全部警告過了。手機里面的所有通訊軟件全部清理了一次。”

    “顏湘學校的人呢?”

    “清理過了。”

    “還有剩下的那一位的呢?”

    蔣榮生指的是齊思慕。

    周容如實稟告:“昨天夜里四點鐘警察就敲門了,現在人應該還在拘留所里,齊家已經派律師過去了,但是沒有威脅,局里有人盯著,蔣氏的律師也開了一個小組,跟進中。”

    蔣榮生冷冷地:“釘死他。”

    周容點頭。知道齊思慕以后很難再自由地踏出光明一步了。

    蔣榮生又轉頭盯著周容,面帶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墨藍色的眸子深沉靜默。

    周容心里極其緊張地跳了兩下,迅速低頭,恭謹:“我知道該怎么做的。顏湘絕不會從我的嘴里知道任何事情。”

    他其實想說您瞞得了多久。

    醫生昨天說過了,隨著血塊的消退,顏湘是會慢慢想起來的。

    但是如果他今天剛在蔣先生的面前說出這個話,三秒鐘之后,他就會活生生地從北城醫院的頂樓直接拋下去。

    蔣榮生點頭,略微思索了一下,人基本已經死光了,不該死的也已經送走了,一切都鏟除了。

    “沒有別的吩咐的話,那我叫司機在樓下等著了,待會送您和顏湘回家。”

    “你去吧。”

    蔣榮生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是經紀公司對齊思慕丑聞的緊急公關報告。

    發郵件的人看得出來,報告得很忐忑,止不住的小心翼翼和恭敬,生怕投資方發火整死他們。

    蔣榮生不怎么在意,收起了手機,推門進去。

    從去年冬天,再交了冬,再到夏天的來臨,每一天下班,蔣榮生推開這扇門,里面等待著他的,永遠是一個安靜,整潔的房間。

    顏湘在病床上安靜地睡著,眼睛閉上,睡得很沉。

    房間唯一會動的,只有被風吹過的窗簾,以及因為過于爛熟,墜下來的花瓣,孤零零地飄下來,落在地毯上。

    如果蔣榮生抬起眼睛望著玻璃門前面的鏡子,他就會發現那種眼神無比熟悉。

    童年時刻也是如此,母親每日接完客回來,下班,推開家里的門,望著空蕩蕩的房間。

    除了坐在破舊的沙發上寫字的藍眼睛小孩兒,沒有其他人。

    但是漂亮又落寞的女人并不在乎那個小孩,她所期盼的是另外一個人。她曾經在這房間里,與那個男人有過很美好,很幸福的兩個晚上,她完全陷進了愛情里。

    然后被拋棄了。

    然后每一天回來,推開門,期盼著幸福再一次出現。

    然后每一天,都會很失望。

    是那種平靜的,隱忍的悲痛。不會哭也不會失去理智,眼淚裹著情緒,往心里流。

    每一天都是這樣。

    然后,再一個夏天的晴朗早晨,蔣榮生又一次推開了這扇門,墨藍色的眼睛垂著,片刻后,他抬起眼。

    房間里的顏湘還在喝粥,聽到聲音,轉過頭來,望著蔣榮生在笑。眼睛的顏色很淺,像散發著甜蜜松脂香味的琥珀。

    顏湘的唇角邊有一個小小的梨渦,溫暖的陽光陷進了柔軟的酒窩里。

    “你回來啦?我馬上吃好了。”

    因為粥很好吃,顏湘幸福的眼睛都瞇了起來。

    “嗯。”蔣榮生也笑,“吃好了一起回家。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掃干凈了。”

    第62章

    賓利添越在一座古老且恢弘的四合院宅子前面停下來,面前一扇巨大的高高聳起的朱門,朱門旁坐落著兩只石獅子,嘴里各自銜著一枚金燦燦的球球。

    顏湘隔著車窗,小心翼翼地指著那兩座金球,小聲地問:“是純金的嗎?你家不怕被偷呀,就這么放在門口。”

    蔣榮生隨意掃了一眼金球,對顏湘很有耐心地糾正,“是我們的家。”

    隨后,又回答顏湘腦袋上的問號,“應該是?蔣家祖上的東西,從前有人端著槍在門口守著,沒人會靠過來。現在有警衛員值班,有攝像頭對著,石獅口里銜著,球很重,也摳不走,沒人會拿的。”

    “這樣。”

    “喜歡?摳下來給你,融了給你做鐲子項鏈?”

    顏湘嚇著了:“不不不不不,這太貴重了。”

    蔣榮生笑了笑,上百萬的東西在他眼里宛如兒戲,“這有什么。不過,這風吹日曬的,不好,家里有放在保險柜的,銀行里保險柜也有,改天我讓人打一套給你,小孩戴金,壓壓驚,寓意好。”

    車門開了,蔣榮生下車,回頭伸手牽著顏湘下車。

    顏湘撇嘴,跟著蔣榮生下車,“我不是小孩了,而且你是外國人呀?中國的封建迷信,你隨口就來。”

    蔣榮生捏著顏湘的手指,答道,“我十幾歲就回中國了。一直在國內。”

    候在蔣宅門前的下人們問候主子,“先生,太太。”

    顏湘聽得,被這稱呼嚇得全身發麻,趕緊說,“你們好你們好,別這么叫我,叫我顏湘就行。”

    說完,自己忽然又覺得很奇怪,“以前你們是這么叫我的嗎?我竟然沒有覺得雷人。”

    其中一個傭人笑著,很親切地說,“不是的,從前我們管你叫小顏。那么,還是像從前一樣?”

    這比“太太”順耳多了,顏湘的雞皮疙瘩又退了回去,很乖地點了點頭。

    傭人用一種熟稔又有禮貌的語氣,繼續同顏湘聊,“先生說您睡了太久,不記得一些事情了。我們想著,還是先按禮數向您問好,不喜歡我們再像以前那樣。您說呢?”

    顏湘說:“不要太客氣就行,謝謝jiejie。”

    這聲jiejie太甜了。真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孩。

    她們笑著還想說點什么的時候,蔣榮生十指緊扣顏湘的手指,淡淡地瞥了一眼整排人,語氣很清淡,“進去吧。”

    然后拉著顏湘的手,頭也不回地跨過門檻,進了蔣宅。

    入目是一方寬闊的池子,池里的錦鯉跟普通錦鯉不一般似的,游蕩起來,流水潺潺,有種禪意般的靈氣。

    影壁是上雕刻著百鳥朝鳳,仔細看,上面的每一只鳥兒的頂冠和眼睛,身上的亮片全部都是用珠寶和玉石鑲嵌上去的,羽毛的紋理用的是絲織品配以華麗的真羽,夜晚看,影壁也是熠熠生輝的。

    垂花門的左邊是抄手游廊,游廊欄桿外錯落擺放著藝術品。

    顏湘看了一眼,只能認不出來那些畫和瓶子,但是從門口的金球,和影壁上的寶石來看,那些放著的藝術品應該非常昂貴。

    跨過垂花門,里面更是別有洞天,庭院方闊,其余三面肅穆地坐落著廂房。

    說是廂房,只是因為這房子的四合院規制過于標準,在規制之下,又結合了現代的元素,西面,北面,東面各是三棟奢華氣派的獨棟別墅。

    庭院中間池澤環抱,有只潔白的仙鶴在池子邊喝水,看到人來了也不害怕,百無聊賴地撲了撲翅膀,繼續啄著池邊的小石頭。

    顏湘忍不住側目,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剛醒的時候顏湘還對蔣先生懷有高度戒備。

    雖然蔣先生看上去第一眼就氣場高貴,出身不凡,是那種很典型的商務精英人士,有錢,矜貴,克制,成熟,優雅,但是越神秘越強大,顏湘就越害怕,這個世界上也有演技很好的騙子呀?萬一是騙子騙他怎么辦呢?

    顏湘就非常擔心,擔心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是什么壞人,腦袋里迅速劃過什么詐騙的,擔心這個男人要騙錢,騙他背什么高利貸之類的。

    現在那些幼稚幻想全部打消得一干二凈。

    就算抓自己去割腰子,兩個腰子都拿了,估計也抵不了這院子里的一棵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