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樣一個人恰好是他的同類,卻又全然和他不同。 很多年前的針鋒相對,究竟是出于厭惡、羨慕、還是別的,江麓自己心知肚明。 商泊云年輕、蓬勃,坦蕩如砥,盡可以用一切美好的修辭去形容,江麓便做了一個突兀的決定。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理智會告訴自己待人接物的邊界在哪里,有的事情越過邊界后是危險的,但危險的事物恰好有致命的吸引力,江麓知道自己的病癥在哪,他裝了很多年正常人,除了容易因為演奏焦慮之外,其實他看起來正常的不得了。 出身優越,教養良好,職業生涯鮮花載途,頂端的榮譽也只差那么幾步。 就連他的父親江盛林也覺得他已經變得“正常”了,至于長年累月的焦慮,那只是因為江麓對于完美和藝術的追求。 藝術很難完美,人也很難。 江麓明白這一點,江盛林不明白。 想到自己的父親,江麓一夜未睡的疲憊感更加強烈了。 “你沒休息好?”商泊云沒看出來江麓其實整晚都失眠。 “……還好。”江麓也沒打算解釋,反正也不會有下次了。 是各取所需的關系,所以不能放縱自己。 他立刻就做了決定。 商泊云則再次覺得夢境和現實在這一刻重疊,因為十七歲的江麓也這樣。 態度挑不出毛病,但渾身上下都寫著“莫挨我”。 真難搞啊他的死對頭先生。 江麓并不知道商泊云已經從兩個人一起過夜進而證得兩個人一起過日子,他伸手,戴上那串菩提:“起來吧,七點了。” 商泊云短暫忘記了珠串滾地的聲音,只從江麓的話中聽出點冷漠無情的意味。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過夜,怎么醒來后江麓反倒更冷淡了? 我昨晚表現不好嗎? ……絕對沒有。 他想,他確實對江麓確實知之甚少。 “床伴”這兩個字晃晃悠悠的,在睡蒙了的腦海里變得清晰。 商老板在生意場上秉持了商紅芍女士的雷厲風行,他不是畏縮不前的人,但江麓一開始就把界限劃得很清楚了,不戀愛,不公開,不過界。 這是床伴的基本原則。 商泊云坦然承認自己一開始不過是見色起意,兼之不想在江麓面前認輸—— 你這么熟練,那我看起來也要很熟練。 床伴就床伴。 商泊云有些懷疑,自己如果越界,這朵高嶺之花沒準就開到了別人的枝上,譬如喬敘恰好虎視眈眈。 喬敘浪如蝴蝶,他前任的人數比大學宿舍停水的次數還多。 有的說是真心,有的說是打發閑情,但不管怎么樣,這種沒心沒肺的家伙作為床伴簡直不要太合適。 商泊云又唾棄了一次喬公子,同時危機感加了十個點。 要先解決“床伴”的規矩,再言其他。 他很快預設了解題的思路。 * 簡單的洗漱完后,商泊云從江麓手里很自然地拿過了車鑰匙。 “我來開車。”他說,“你不是沒睡好嗎?” 江麓挑了挑眉,沒意見,疲勞駕駛確實危險。 “地址。” 車發動了,商泊云轉過身,江麓靠在副駕駛位上假寐。 青年秀長的眉毛微蹙:“你開到你公司就好了。” 這是不打算讓商泊云送他回去的意思。 商泊云輕嗤了聲:“怎么,我當司機還不行?” “開你的吧。”江麓嘴角微勾。 商泊云的毛就順了。 白色的阿斯頓馬丁駛離了長洲大學,往cbd疾馳而去。 一路上,車流漸漸變多,太陽也刺眼了起來,堵車在長洲司空見慣。 普尚的人九點半到,其實周瑯沒喬敘說的那么難搞,雖然對于喬敘來說,確實算麻煩,但商泊云很放心。 所以他不急。 因此一輛超跑就這么以市區道路建議的速度行駛,終于緩緩到了喬氏大廈的樓下,云山科技占據了這座百米寫字樓的21-26層,兼帶讓喬氏的三公子在這打工掙租金。 江麓在車上反倒能睡著了。 醒來后一看時間,十點,商泊云把跑車當小電驢開的。 那雙倦意沉沉的桃花眼撩起,一旁的商泊云笑得很自信:“車開不習慣。” “如果不是你車庫里也停著輛一模一樣的車,我差點就信了。” “顏色不一樣。”商泊云答得很快。 真是熟悉的感覺。江麓心想。 當兩個人關系徹底惡化之后,十七歲的商泊云就什么事情都不相讓了。 而當時的江麓根本就處理不了這種過于鋒利的關系。 現在算有長進嗎?能在他面前這么游刃有余。 江麓扯了扯嘴角:“下車吧。” “真無情。” 商泊云抱怨,神情卻沒什么不快。 車里很快只剩江麓一個人。 江麓沉默了一會兒,從扶手箱里拿出了一瓶藥。 車上沒水,他直接吞下白色的藥片。 苦味化開,黏在喉管,又是熟悉的惡心感。 * “商總,普尚那邊的人已經過來了,喬總監和李秘書接待的。” 剛到公司,商務部的人就立刻來找商泊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