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只怕,也會如同這份突然的體貼一般…… 柳殊想到這兒,忽然有幾分不愿再想下去。 獨自徘徊于鋼絲之上,踏不到地的感覺,她再也不想嘗試了。 如今……有了機會可以扭轉,須得把握住才是。 思緒回攏,她便定了主意。 緩了好一會兒,確定一切如常,這才單獨把松蘿叫了過來,“你去小廚房,幫我…” “幫我熬一碗避子湯。”瞥見松蘿有幾分發愣的模樣,壓低了聲音,“記住,得是你親自看著,親自熬的。” 松蘿顯然被她這話嚇得不輕,嘴唇嗡動兩下,小聲道:“娘娘…為何讓奴婢…?”據她所知,太子殿下未曾吩咐此事啊… 柳殊卻是不答,只猛然抬頭,定定地瞧了她好一會兒。 松蘿被這道目光注視著,到底沒有再問。 她心里是很希望主子能夠生下嫡長子,順遂一生的。 可…… 思及柳殊先前面對太子時的勉強與猶豫,還是默默垂下眼,退了出去。 半晌,煎好的藥被送到了殿內。 “娘娘,這事兒……您可也得考慮清楚啊。”松蘿不知為何,手心里冒出了點兒細密的汗,“您當真…不留下這絲機會?奴婢瞧著…太子殿下也是…” 柳殊的手虛握了兩下,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你去煎藥的時候,沒人瞧見吧?” 松蘿點點頭,“奴婢生等著人都去忙了,才找了個僻靜地方熬的,娘娘您放心。” “…那就好。”柳殊的視線又漸漸移至那湯藥上。 湯藥熬成nongnong的一小碗,呈在茶蠱里,還冒著淡淡的熱氣。 她把那盞茶蠱端著,手開始有點兒發抖。 她這么做…會不會…… 可她不能…… 柳殊深吸幾口氣,不再猶豫,端著那碗黑乎乎的湯藥一飲而盡。 藥苦津津的,澀得她嗓子難受。 松蘿把空茶蠱收了過來,語氣疼惜,“奴婢吩咐小廚房了…做了您愛吃的甜食,奴婢一會兒就給您端來。” 柳殊有些恍然地點點頭,她還有些沒適應。 這大半碗藥喝下去也不過就是瞬息的功夫,可她卻仿佛跨越了什么很艱難的坎兒。 松蘿默默輕嘆了口氣,端著茶蠱退下,誰料,剛好和進來的聞初堯撞了個正著。 太子淡淡瞥了眼她手上端著的空蠱,微微蹙眉道:“太子妃…病了?”這才幾個時辰的功夫,怎得又喝上藥了? 殿內,柳殊聽到他的聲音,嚇得心頭一滯。 第26章 茍命第四十五天 內室一片安靜。 身處這片安靜之中, 柳殊忽地又有幾分心虛了起來。 “殿下!”顧不上多想,趕忙起身去找聞初堯。 男人見她小跑過來,眉頭微挑, 但仍是沒動, 目光繼續瞅著松蘿, “怎么回事?” 松蘿無法,只得頂著這股迫人的目光, 道:“稟、稟告殿下!是…娘娘受驚, 所以…” 柳殊三兩步跑到太子身邊, 扯了扯他的衣角, “聞初堯…” 那天晚上,她似乎也是喚了這人的名字的。 如果對方翻臉不認人, 就算是訓斥她兩句,也能轉移一下注意力。 她邊說著, 邊示意松蘿退下。 男人這才緩緩扭頭, 疑惑問道:“生病了?” “不是…”柳殊怕他多想, 趕忙把找好的理由托出, “姑母擔心我…想著喝點藥鞏固一下身子,便吩咐了太醫院的人,我這也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就接著了。”反正藥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到慈寧宮去問。 而且, 聞初堯這個人尤其擅長從蛛絲馬跡里抽離出他想要的, 以往兩人交談時,她便有些察覺, 故而如今是更加不可能讓他細想。 趕忙岔開了話題, “畢竟…咱倆這事兒,也、也不好解釋…” 見柳殊面露緋色, 話語里隱隱有幾分埋怨他的意思,聞初堯抬了抬眼,“怎么不好解釋?” 她這話…說得就跟兩人的關系見不得人似的。 “太子妃與孤成婚這么久,夫妻之間情到濃時…這有什么不能解釋的?”他的語氣難得顯出幾分除了淡然之外的情緒,“還是說,太子妃有事瞞著孤?” 這話惹得柳殊心下一跳。 她午后回來之后便瞧過了,塌上的被褥明顯是新的,她就算心有疑慮也只能暫時按捺住。 再加上剛剛查看時,那缺了一角的香料… 柳殊有些頭疼,面上輕輕癟了癟嘴,“殿下明明知道臣妾是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要是問起來,那就又得解釋一通,再加上殿下您今日在鳳儀宮說的那些話…” 她挑眉瞧他,“什么需要進補,身子偶有不適…” 聞初堯瞳光微閃,停頓了下,倏地輕輕笑了笑,“這怎么了?”有一就會有二,懷孩子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早些給那個女人打上預防針,免得又不知所謂地生出些禍事來。 只是…… 他的目光深了些,眼底的眸中情緒也在此刻漸漸變濃。 柳殊似有所感,抬眼對上,冷不丁兒地被盯得一愣,“這還不怎么啊?日后若是露餡兒了該怎么辦?” “臣妾又不能憑空變一個孩子出來…” 聞初堯瞥她一眼,半晌,朝她牽唇,“這種小事…太子妃若是實在苦惱,可以求求孤。” 片刻后,遞過來的視線有些耐人尋味,“夫妻之間…” “幫點小忙,孤還是很樂意的。” 觸及男人眼底的打趣,柳殊沒忍住輕咳兩聲,試圖掩飾尷尬。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對方方才的視線里,好像帶著點兒審視的意思。 可…待她再仔細望去,又已經一切如舊了。 聞初堯仍舊是淡淡的、溫和的,即使是打趣,也像是遵循著某種既定的程序。 就跟……隔了一層什么似的。 柳殊被自己下意識的想法弄得一愣,瞬間,有幾分掩飾性地偏過頭,“殿下慣會說笑。” 她不接招,聞初堯也沒有逼迫的意思。 心底的疑慮一閃而過,但他到底也沒追究。 罷了…一碗藥而已,能是什么… 自家太子妃不愿說就不說吧,這點兒度量他還是有的。 況且…… 男人的目光微微凝在某處。 他如今確實是對柳殊有些興趣,可也犯不著給自己添麻煩。 總歸他瞧著也不像是什么大病。 “孤今日有事要處理,如果太晚,就宿在書房了。”他默默瞧了會兒柳殊有幾分掩耳盜鈴的模樣,“要是孤沒回來,你就先歇息。” 聽聞初堯的意思,竟像是特意來同她說的? 柳殊不自覺瞅他,“…好,臣妾知道了。”只心里頗感到幾絲不可思議。 有轉變,且是利于她的轉變固然好。 可…… 這人變得也太快了吧? 感覺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又是給他撐腰,又是幫她擋難的。 現下,竟又專門跑過來同她囑咐… 柳殊忽地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像是…隨時會摔下去似的。 思及缺掉的那角催情香料,眼睫微微顫了顫。 那東西…怕是被那個小太監給加在了那晚的香爐里。 但在那晚之后,偏偏又什么風聲都沒聽到,一切都詭異的正常,宮內上上下下仿佛都一起默契地忽視掉了這個人。 這個…活生生的、切實存在過的人。 柳殊甚至有些突兀地想到了自己。 若是來日她也…… 思緒回籠,她有些勉強地笑了笑,“殿下去吧。”這會兒能不與聞初堯撞上,她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氣。 太子卻以為柳殊是因為他忙于公務,有些不高興,但又礙于身份只能點頭。 臨走前,聞初堯若有所思地望了她眼。 自家的太子妃笑意盈盈,還沖他擺了擺手,見他回頭,十分體貼道:“殿下快去吧。” 聞初堯將她細微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垂在一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