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兩人用完午膳,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一道通傳聲。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說有要事商議,請你們二人一起去一趟。” 聞初堯似是想起什么,問了句,“母后可有說,是什么事情?” 那宮人語帶猶豫,“像是…皇后娘娘母族的姑娘到了。” “是、是相看側妃一事。” 柳殊聞言一愣,有些不敢去瞧身旁人的神情。 完蛋…她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 第25章 茍命第三十四天 聞初堯面上的笑意淡了點兒, “知道了。”應完聲便扭頭去看柳殊。 見人只兀自低垂著頭,神色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喚她, “太子妃。” 柳殊現在是有點抗拒這個稱呼的, 畢竟…每次大都沒什么好事。 她壓了壓眼睫, 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一些,“…母后既然有要事商議, 我們便去吧?” 身旁的人似乎望了她一眼, 神情莫測。 男人的身高比她高出大半頭, 這么看著她, 有種睥睨的意味。 盯了兩息,太子才堪堪收回視線, 語氣里聽不出喜怒,“走吧。” 對方沒有秋后算賬的意思, 這不禁讓柳殊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想法又冒出了點兒尖。 她理了理衣飾, 不遠不近地跟著。 兩人沿著廡廊一路向前, 這次, 聞初堯刻意放緩了腳步。 空氣中隱約飄著清幽花香,令人心神馳往。 但當下,柳殊卻是沒有這個心思。 一路沉默地來了鳳儀宮,張皇后早已經等著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牡丹花紋路的絳紅衣裳, 下配白色百褶如意月裙, 烏發上斜簪著一支碧玉七寶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珠串。 走的近了, 柳殊甚至覺得她耳側的紅寶耳墜都在搖曳生光。 俗話說人靠衣裝, 張皇后生得素雅,可被貴重的衣飾品這么一簇擁, 身上那股雍容沉靜的氣質便顯了出來。 穿得這么正式,看來…是相當重視的。 柳殊在觀察張皇后的時候,對方亦是在觀察著她。 思及箐棠回稟的那些話,面上揚起一抹笑,“本宮聽聞太子妃受驚還擔心得不得了呢…結果這會兒瞧著像是已經緩過來了?” 她的目光落在柳殊刻意遮掩的頸脖處,微微停了兩刻。 太子與太子妃之間驟然變化的氛圍,只要眼睛沒問題,輕而易舉便可看出。 再加上… 張皇后的視線偏了偏,望向聞初堯。 她這個收養來的兒子一向是心里有一百個主意,面上都能裝出一副溫和良善的模樣來。 幼時她交給對方的任務,便總是會被剛剛好完成。 這份“剛剛好”持續了幾年之久,橫跨太子的整個少年時期。 待她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變成一種類似于合作者的關系了。 張皇后不由得又深深地望了眼柳殊。 自己與太子…是懷有敵意的合作者。 利益一致便是母慈子孝,若有沖突,則…… 張皇后收回目光,緩緩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坐下說話。 “本宮今日喊你們來,也是想介紹一個人。” “是我族中的姑娘,生得清麗脫俗,性子也是極好的。本宮想著,上次雖看了畫像,但畫與真人總歸還是不同的,故而這次便做主把人喊到了宮里。”說罷便側目向斜后方看去,“瞧瞧。” 鳥雀白玉屏風后,一女子緩緩走出。 體態纖秘合度,肌膚細膩,絲縷午后的陽光落至臉頰,襯得膚色愈發如雪。 被這幾雙眼睛望著,她似乎是有幾分靦腆,柔柔地笑了笑。 面似桃花帶露,萬縷青絲梳成繁復的縷鹿髻,以淡金色點翠與紅寶石的簪釵裝點。 但僅僅如此,也足夠驚艷了。 柳殊被美人晃得一愣神,下意識頓了兩息。 下一瞬,想起張皇后的目的,趕忙回神,卻忽地發現身側的人似乎是在瞅她。 一抬眼,便對上了聞初堯有些一言難盡的眼神。 柳殊:“……”不是,她可以解釋的。 潔白如雪的屏風上雕刻著精致的山水圖案,山巒起伏,樹木繁茂,襯得面前的女子更為雅致。 柳殊望著望著,不知怎的竟有幾分自卑起來。 寧朝的女子以淡雅清新為美,她原先雖早就知曉,可心底仍是能調節的。 自己…雖不是絕色,也算看的過眼。 但如今…對上眼前的人便有些不夠看了。 正胡思亂想著,手卻突然被聞初堯輕輕碰了下。 隔著衣袖的遮擋,像是在喊她回神。 男人眼中的某些情愫在翻滾,可當柳殊也向他看過來的時候,他卻倏然地收回了眼神,恢復了平靜,“母后一片好意,兒臣心領。” 這話作為開頭實在太像是要一番夸贊然后轉折,夸贊不是重點,轉折之后的內容才是。 柳殊忍著腰間處的不適,把脊背挺得更直了點兒。 果不其然,聞初堯下句話便是拒絕。 “只是兒臣近日事務繁忙…這側妃一事怕是不妥。” 張皇后掀起眼皮瞧他,“左不過讓你相看一番,怎得這會兒還拒絕起來了?本宮記得…太子先前可是并不抗拒的。” 在她這里,不抗拒便是同意。 張皇后又笑盈盈地望向柳殊,“不過話又說回來,太子妃是你的正妻,這事兒還得太子妃點過頭才算數。”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柳殊作為那條魚,現在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不過好在太子殿下今日甚是體貼,難得長久地有了點兒人樣。 抿了抿唇,道:“母后為兒臣考慮,兒臣都一一記在心里。” 今時不同往日,他與柳殊的感情有了變化,故而眼下…他并不想讓一些不確定的因素來破壞。 因此,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可能性,他都須得扼殺在搖籃里。 瞥見身側的人滿臉心虛的模樣,忽地眉頭微挑,“不過…實在是太子妃近日…身子需要進補,容不得這會兒出岔子。” 這話說得在場的三人皆是一愣。 柳殊更是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識想抬眼望人,但手卻被男人驟然輕輕捏了一下。 如此,她便不動了。 張皇后意味不明地凝視了會兒兩人,微微瞇了瞇眼,“這等重要的事,太子怎得如今才說?” 察覺到旁人的目光,柳殊下意識回視。 結果,不僅僅是張皇后面露詫色,就連那個候在一旁的女子,小臉亦是白了幾分,笑得勉強了些。 下一刻,就見聞初堯面色如常地望了一眼她的小腹處。 柳殊:“…?” 張皇后適時出聲,“你們年輕,有時候性子難免急躁些,不過…本宮作為長輩還是得提醒一嘴。這事兒…按規矩,未滿三個月,還是保密為妙。” 柳殊呼吸一滯,克制著沒讓自己露出破綻。 微闔著眼,神情乖順,聽了這話,似是被嚇到了一般,嘴唇囁嚅,“母后…”迷茫又有些意外地望來。 這下,張皇后便也不好繼續說什么了。 正妻有孕,這是大事,更何況還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第一個…嫡子。 眼中的惋惜一閃而過,再開口,已經是平和的語氣了,“倒也是不巧了…不過緣分這事兒也說不準,既然如此…待下次晚些時候再吧。” 不多時,天色逐漸黯淡下來,天空中的紅霞緩緩暈開,依稀照出宮苑中搖曳的花草,秋蟲隱匿于花草深處瑟瑟鳴叫。 有丁點的微弱聲響透過尚未關嚴的窗子傳進殿內,引得正在思索的人猛地回神。 柳殊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xue處,眉目間隱有憂色。 直至兩人離開鳳儀宮,她都還是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不是來源于聞初堯的那幾句話,而是…更像是她潛意識的思考。 這種思考時不時便會出現,引變成一種類似于直覺的感受,幫她規避掉許多禍端。 聞初堯今日午后的做派的確很像他所說的那樣… 但,也正是這種行為,惹得她多思多想。 兩人如今正是關系有所緩和的時候,可日后未必。 若是再有了子嗣…那事態的發展只怕會更不受控。 屆時…就算兩人情意未變,聞初堯還會仍舊愿意順著她的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