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江丞相才能出眾,此刻叛軍驚擾百姓,朕還聽聞,叛軍攻入江府,擄走了你二位夫人。不如,圍剿叛軍一事,便交給你吧。” 聞言,江采一愣,緊抿著唇謝了恩,“多謝皇上看重。” 心里卻掀起翻天大浪,擄走了兩位夫人?玉珠與阿九皆…… 他不敢再想下去,即刻騎馬起身,領軍去追。 * 叛軍出了城后,行的是山路,山路顛簸,馬車行進速度慢,何況她們還有四個人。那頭領心煩得很,便將兩個丫頭扔了下去,讓阿九與葉玉珠改為騎馬。 而江采率領的兵馬,在后窮追不舍。 如此你追我趕,終于在這一天黃昏時候追上,將叛軍圍困與君子崖上。 兩軍對峙,首領心想,果真還是有用的。他推出阿九與葉玉珠,威脅道:“江大人,你最好放了我,要不然,你的二位夫人可就要香消玉殞了。” 江采看著阿九,又看向葉玉珠,攥緊了手里的韁繩。 “你今日已經沒有退路,我勸你束手就擒。” 葉玉珠一聽要死,情緒激動,“阿采,救我!我不想死!” 首領獰笑一聲,“既然如此,也別怪我不客氣了。不過我有些好奇,大人有兩位夫人,更喜歡哪一位呢?不如我們打個賭,江大人選一位去死,我便放了另一位,也算做一樁善事。” 他說著,將刀推進幾分,眼看著滲出些血絲來。葉玉珠叫嚷更大聲,“阿采。” 阿九不聲不響,竟然覺得,這也是一種解脫。她的人生,也許在八歲那年便走錯了。若是被哥哥賣給別人做童養媳,說不定更幸福一些。 江采手上攥得更緊,心跳聲仿佛越來越響,選一個去死,他如何能選? 第21章 21.獲新生 接下來由晉江電視臺放送——回……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每一刻都被拉長放慢。江采終于開口,嗓音喑啞:“我可以放了你。” 這就是談條件的意思了。那首領一聽,挑眉看向江采, 向身后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他看向江采, 卻嗤笑一聲:“晚了,我改主意了, 你放了我,可我還有這么多兄弟在。我要是一個人走了, 兄弟們又能怎么辦呢?不過么, 我還是愿意做一件善事的。大人快選一個吧, 我倒是覺得這很有趣。” 江采緊張到額頭上都冒出汗來, 局勢在靜默中僵持。首領又一抬手,他的手下們便將阿九和葉玉珠劫持到山崖邊上。 首領喊道:“大人如此猶豫不決, 看來是難以抉擇了。不過我只做一件善事,可不是慈善家。我數五個數,你再不選, 我就把她倆都推下去。屆時,你可就什么都沒了。” “五。” 江采的心揪了起來, 葉玉珠面容痛苦, 看向他。 “阿采, 你忘了嗎?當年你與我許下同生共死的諾言的!” “四。” “阿采, 我不想死……我還想和你一起白頭到老。” “三。” “阿采, 救救我。” “二——” 而從始至終, 阿九都沒抬頭。她低著頭, 看向身后深不見底的山崖,竟然意外地覺得心情平靜。從來這樣平靜過。 這選擇曾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她的生命里,每一次, 都是同一個答案。她從前還覺得委屈、不解,如今竟然什么都沒了,只覺得確實如此。她同江采、同葉玉珠,確實不是一路人。 他們走的是陽關道,而她,應該去走那獨木橋。 她聽見“一”的落下,聽見江采疲憊的聲音說:“放了那個穿紅衣服的。” 紅衣是葉玉珠愛穿的,阿九喜愛一身白,素凈簡單也好看。 她睜開眼,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江采。心頓時又是一愣,江采也正看著她,眼神里滿是不舍與痛苦。 阿九嗤笑,朝江采說最后一句:“江采,唯愿——與君長訣!” 她說罷,在那士兵來推她之前,先一步跳下去。 一身白衣,消失在蒼茫云海之中,再不見了蹤跡。 這時候,江采手下的士兵們迅速行動起來,將那些人圍至一個小圈。 那首領仰天長笑,“英雄不問出處,只恨我棋差一招。”說罷,便飲劍自刎。 他手下的人見狀,也都紛紛如此。一時間,死了一片。 江采翻身下馬,朝著那山崖走過去。葉玉珠已經被人救下來,松了綁,她一臉狼狽,梨花帶雨奔向江采。可江采無視了她,一直不停地往前走去,走向那山崖邊際。 他噗通一聲跪下來,匍匐在泥土地上,驟然放聲大哭。 旁邊的樹杈勾落阿九的一塊衣服碎片,江采將那碎片攥在手里,“阿九……” 葉玉珠趕到他身邊,扶著他起身。她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雖說心驚膽戰,可是一想到阿九沒了,日后都是光明,又忍不住欣喜。 她壓抑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安撫江采的情緒:“阿采,你別難過。” 江采沉浸在悲傷之中,在那一刻,看她墜落的那一刻,他心如刀絞。 他拂開葉玉珠的手,“若不是你……” 葉玉珠一聽,心里涼了半截,可仍舊裝模作樣,“是……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回來,你與阿九定然長長久久,也不會有今日之事。若不是我……若不是我……我就不該活著,我應當死在那暗無天日的后院。是我害了阿九jiejie。”她說著,掩面哭泣。 江采聽她這么說,更加悲憤欲絕:“別說了,你別說了。我只是太傷心了。是我的錯,我不該強行留下她,若我放她自由,又何來今日禍事?” 他手握成拳,一下砸在地上。 * 江采圍剿有功,復命后,皇帝賞賜。江采得了賞賜,卻全然不覺得高興。他垂頭喪氣地回到江府,江府一片狼藉,下人們正在收拾清理。 江遜原本臥病在床,因而逃過一劫。聽聞阿九出事,一時悲憤,暈厥過去。 江采命人去請了大夫,待料理好一切,他如同行尸走rou一般來到阿九院子。院子里空寂無人,原來在這的人,再也不在了。 思及此處,江采又紅了眼眶。 他推開門,踏進他們曾經一起住過的房間里,只覺得物是人非,睹物傷情。 他是個混賬! 他都對阿九做了什么? 江采的腦子里閃過無數的回憶,從初見,到后來相伴長大。再到之后,他游學歸來。 阿九總是扮演著一個等待的角色,等待著他來,而后替他倒一杯茶,溫言軟語地開解他。她永遠是那樣子,從來都沒有變過。 也許阿九說得對,變的人是他。 江采步子虛浮,跌坐在床邊,一把抱住那被子,被子是他們成婚之時,阿九親自繡的,上頭繡了鴛鴦戲水。江采把被子摟得緊緊的,把頭埋進去,仿佛還能感受到阿九的氣息似的。 這一夜,江采睡在這里。 夜里他入夢,想夢見阿九,可怎么也沒夢見阿九。 他想起阿九說的話,唯愿與君長訣。 他陡然驚醒過來,月光幽幽地撒在地上。江采身邊空無一人,他忽然起身,跌跌撞撞打開門,喊了聲:“阿九?你回來了嗎?” 沒有人應他,連風聲都沒有。 他坐在臺階上,雙目失神地望著月亮,喃喃自語:“阿九,你不愿意見我了是嗎?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你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江采說著,凄愴掩面。他從前覺得,他心里總是歡喜葉玉珠多一些,與她許過海誓山盟、定過終生,也應當守承諾才是。可是……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阿九在他心里的地位,才是更重要的那一個。 他失去葉玉珠的時候,只覺得心里難受。可沒了阿九,卻覺得心也像被人剜去似的。 江采失魂落魄,葉玉珠看在眼里,仍舊用柔情蜜意的老招數哄他。但都不見成效。 江采仍舊是那副樣子,好像真丟了魂兒似的。 江遜那天病后,一病不起。江采與葉玉珠服侍左右,江遜看著葉玉珠,便想起阿九來。他自覺對不起阿九,又與江采提議:“阿采,我有話與你說。這葉玉珠,在我看來,還是不該留下。” 說這話時支開了葉玉珠,葉玉珠躲在門外偷聽。聽聞此言,不由得心生恨意。 “這老東西,怎么如此惡毒?”她心道。 又趴下繼續聽下去,卻聽見江采說:“好。” 江采有氣無力的樣子,他也覺得,近來他無法面對葉玉珠,總是覺得愧對阿九。若是送走葉玉珠,興許會好過一些。 葉玉珠聽見他點頭,心頓時如刀割。雖說她有心機,可她對江采,始終是有那么幾分情意在的。如今聽他這么說,不由得嘆氣。 轉念又想,他如今不過是覺得對不起阿九,才同意的。歸根到底,還是那老東西的錯處。如今他病著,不如將他除去。 葉玉珠心里有了計劃,悄悄地離開。 江遜咳嗽起來,被扶著躺下去,“你明白就好。” 江采只得一聲嘆息。 沒幾日,江遜忽然病情惡化,撒手人寰。江采更受打擊,竟也一病不起。 他連著發了三天高熱,病中喃喃喚著阿九小名。這一病最后還是挺了過來,但元氣大傷,甚至于一夜之間,多了好些白頭發。 這都是后話了。 * 阿九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當她睜開眼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會見到傳說中的牛頭馬面,以及閻王判官。 可她睜開眼,卻是一片漆黑。手與腿好似也不是自己的,用不上力。她如同身處一片虛無,這倒是比黃泉更加難熬了。 這兒可能喝孟婆湯嗎?若要輪回轉世,她必定得仔細些,莫要再步這后塵了。 阿九腦子里很亂,忽然聽見一個男人的咳嗽聲,以及同別人交談的聲音。 “嗯,你去抓些藥來……” 這聲音悅耳,一點也不像陰曹地府該有的。阿九混亂地想著。 直到忽然間感覺到手上傳來一陣疼痛,阿九嘶了聲,“啊。” 她感知到了疼痛,隨后也感知到了她的手腳存在。一切感覺和意識都回到了腦子里,只不過,眼前仍舊一片漆黑。 耳邊的聲音又響起來,“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