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他隱隱還有些期盼,期望這塊土地能夠感知到些什么, 從而再卷些人進來, 讓他們明一明事理, 知一知對錯。 外面的學校是外面, 里面的學校是里面, 這其實是兩個疊在一起的空間,只有在發生變故時才會分開, 因此,他的魂魄和外面的自己是可以共存的。 他看著別人的故事, 算著自己的時間, 一輪又一輪月亮落下,終于, 到了言開霽入學的那一年。 炎炎夏日, 新生入學, 謝潮生早早趕到了報到的地方,他只知道言開霽的專業和學院,找到人文學院的棚子后,他就在旁邊一站站了一天。 他很有耐心,他等了這么久,也不差這一天。 程洛洛手里拿著本子,坐在那幫新生學長登記名字,謝潮生繞到她旁邊,眼睛跟著她一起翻頁,他不知道言開霽是哪個班的,只能一個個找。 程洛洛笑盈盈把鑰匙和袋子遞給來登記的男生,“吳迪,我們一個班的啊。” 又有女生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衣,拖著個編織袋走過來,小心翼翼遞上了身份證。 “林子望……咱們是一個寢室的誒!我就是來這邊幫忙,我叫程洛洛!” 謝潮生漫不經心地看著每一個人,他在登記表上沒有看見言開霽的名字,也許是程洛洛翻得太快,他沒看清楚的緣故。 他心里卻總有些沒來由的不安,他似乎又錯過了什么,他明明已經很久沒有過這些情緒了。 也許一切都是宿命。 就在他身后不遠的幾個攤位上,言開霽拖著一只巨大的行李箱踢踢踏踏停了下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把手里的身份證遞給了新生學長。 “你好,理學院是在這里登記吧?” 他眉眼彎彎,笑的時候眼里像含了桃花,汗珠綴在眼下,漂亮得不像樣子。 “直到我去了你們寢室,我才知道,你中間轉過一次專業,我從一開始就等錯了。”謝潮生將他抵在墻上吻了又吻,手指眷戀地拂過他耳垂,在最軟的地方捏了捏。 “你可叫我好等啊。” 言開霽徹底偃旗息鼓,他一個多的字都說不出來,最后認命般將頭往謝潮生胸口一抵,“對不起……我以后不離開你了。”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想聽點別的。”謝潮生咬了下他耳朵。 “那我說,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你跟我出去,我養你。”言開霽仰起頭。 “我魂魄和這里綁定了,不能走。”謝潮生揉了揉他頭發,聲音低沉,“但你要走了,所有有了出校碼的人,都必須離開這里,到了時間沒有離開的,會自動強制離開。” 言開霽將他抱緊了,問:“我要是走了,還能進來嗎?” “進來,是進不來了。不過,學校沒變異的時候,我也會一直在,只是你看不見我而已。”謝潮生說:“你不是很想離開這里嗎?帶著馮浩然一起。” “人是會變的。”言開霽揚起下巴,“我現在想天天看見你。” “可很快,你就要被強制離開了。”謝潮生手指劃過他臉頰,幾乎是鼻尖貼著鼻尖,呼吸糾纏在一起,他終是抬起臉,在言開霽額頭上輕烙下一個吻。 他聲音溫柔,卻是不容反抗,“乖,我送你去校門口。” 從活動中心到演藝廳是一段很漫長的路,馮浩然走過無數次,唯獨這一次他走得顫顫巍巍,連班級郊游爬山回來,腿都沒這么沉過。 陪在他身邊的是他死去的室友,他即將去見的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前女友,就是女朋友,他固執地想。 顧游拖著他那長長的枷鎖,馮浩然感到自己身上也戴了枷鎖,也許他在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內都無法面對這些事實,好像天底下的巧合就集中在了他一個人身上,他人沒有死,但他想,自己和死了也差不多。 馮浩然有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在面臨這個問題,顧游和真真到底是什么關系,他始終相信真相不是他看到的那樣,但沒有人可以告訴他,真相是什么樣子。 言開霽是最相信他的人,他毫不猶豫且表里如一,相信顧游也相信真真,他們終于等到了真相,盡管真相來得撕心裂肺,但它還是來了。 他從沒信錯過人。 “老顧……”馮浩然側過頭,他比顧游稍微高一點,生日也大,但顧游卻像是他們寢室最大的,總是習慣了照顧他們,他們有什么生活用品沒了,都得去顧游那里討。 “走之前,咱能擁抱一回嗎?”馮浩然輕聲問。 “演藝廳到了。”顧游揮手彈開門鎖,鏈條應聲落地,他輕聲道:“真真在廳里等你,還有大概一個小時,你們就要出校了 。” 沈容真在演藝廳里彈鋼琴,彈的是他耳熟能詳的《兩只老虎》。 這次她沒有只彈第一句,而是彈出了一支完整的曲調。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從馮浩然進門開始,這旋律便響在他的耳邊,響到第三遍的時候,他終于走進了演藝廳里,沈容真坐在鋼琴凳上,一襲白裙,淡淡回過了頭。 “浩然,你現在知道,兩只老虎是誰了嗎?” 馮浩然第一次見到沈容真,是在學校的跨年晚會上。 跨年晚會有票無位,去晚了就得坐藍板凳,言開霽出門又磨磨蹭蹭拿吃拿喝,待到他們風馳電掣地趕到那里,門口已經排了幾個長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