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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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初宴雖然經歷過一日一夜的論戰已然很是疲憊了,然而一到家中,她便又有了精神,一路尋著趙寂去了,從被窩里撈出自己的娘子,滿心歡喜地給她看身上的官袍,并非得意洋洋,只是想與趙寂分享自己的喜悅。 她追求了許久的事情,如今,終于是看到了希望。 趙寂被衛初宴的喜悅感染,這兩日一直縈繞在趙寂心中的冷霧消散了些許,她笑吟吟地打量了衛初宴幾眼,煞有介事地點頭:“嗯,我家娘子穿了官袍,可真是清俊無雙。” 衛初宴便又不好意思起來,趙寂一看就愉悅,將她抱住:“給我摸摸,官袍的滋味如何。” 官袍是什么模樣,趙寂能不知道嗎?然而即便是她做儲君做帝王的那些年,也未曾見過有哪個臣子,將官袍穿的如衛初宴這般不落凡俗、風度翩翩的。 第22章 醋缸 趙寂倚在床頭笑,她招招手,將衛初宴拉到身邊,用自己的唇去尋衛初宴的唇,衛初宴的反應十分可愛,趙寂興起,想拉她上去:“你穿上這墨色官袍,倒別有一番韻味。” 衛初宴卻恢復了清明,微微退開了:“不好不敬。” 趙寂挑眉,隨即,卻是笑了,是了,衛初宴自然不會著官袍做那輕浮之事,她早知衛初宴這人骨子里很有些文人氣,對身上這身官袍,是肅穆且虔誠的,與她相比,趙寂眼中的官袍,只是權力的一種工具罷了,是她擺弄棋子的一種手段。 趙寂便又想到,此時的衛初宴,也已成了新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她收起笑意,眼中墨色漸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衛初宴以為她不開心了,過來親親她,被趙寂揪住耳朵,又反親了好幾口,直親得她眼泛春水,含情脈脈。 “做了官,我知你總是想要做到盡善盡美的,便是我勸你手段輕些,你怕是也不會聽。且你初入官場,手段凌厲些反而利于立威,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大膽去做,至于你想說的,你這一天一夜在宮中,大約也已擲地有聲地說了。” 趙寂認真說了幾句,衛初宴初入官場,還懵懂著,憑一腔志氣行策,對趙寂的話,一知半解,但也慎重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趙寂觀她神色,見她人逢喜事而神采奕奕,就連眼底眉梢都滿是喜色,仿佛對入仕之后的事情充滿憧憬,趙寂不由在心中一嘆。 她想起當初那乞丐的事情,大概也能猜出,衛初宴入仕是想做什么。這是衛初宴自己選擇的路,她已在這條路上走了許多年,如今終于走到了峰回路轉處,哪怕路上滿是荊棘,而盡頭布滿利刃,她也會一直往前走的。 永熙6月初,衛初宴攜她的文章與口舌,像一顆流星一般飛入沉疴已久的朝堂,從此,天要變了。 她蒙召入朝那一日,朝堂眾臣先是為她的雋秀清雅而眼前一亮,卻在傳閱她的文章《人頭稅十弊十對》《察舉制吞人才論》之后,個個面色陰沉,言官李游首先發難,言道“你敢妄論國之稅法之不是”,緊接著眾臣也爭相開口批判著衛初宴的文章,一時間群情激奮,仿佛衛初宴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新帝趙璨對此早有預料,一直蹲坐上首,只拿鼓勵的目光望著衛初宴,而衛初宴也并未叫她失望,以“今有人頭稅,每每征收,既剝小民皮,只去豪強衣;小民困于稅,多不養子、無力守地,豪強悠于稅,兼并沃土、倉廩漸深。循環往復,地無民耕,物無民買,入口消減,國庫漸空,此稅之過也”起頭,從李游辯起,不卑不亢將眾人所持觀點一個個駁了個遍,須知眾口則雜,然而衛初宴竟能將他們的言辭從頭記到尾,且一一辯論回去。 這令眾臣驚懼之余,氣憤不已,然而又不免為衛初宴感到可惜。 這樣的大才,怎就生于微末,不能為士族所用?瞧瞧她要殺的制度,一個人頭稅,一個察舉制,前者是貴族豪強廣積土地之依仗,后者是士族長盛不衰之根本,衛初宴一開口便要變人頭稅為土地稅,又要革察舉制廣開官源,她觸犯的不是一家一族的利益,而是整個名門望族的利益。 眾臣不由去揣測新帝之意,卻難掩驚怒地發現,新帝同樣銳意進取,否則,也不會有衛初宴入朝一事發生。 辨,辨不贏,因衛初宴雖抨擊現有稅制與選官制度,然而她卻很聰明,將基點牢牢立于國本,且將人頭稅中民與國的矛盾轉化為日漸富有的地方豪強與日漸空虛的國之間的矛盾,令皇帝去猜忌坐擁大片田地的豪強——且這些豪強多為貴族附庸——由此引出土地稅。 趙璨是精明強干的帝王,人頭稅已將百姓盤剝到無油水,然而土地稅卻象征著癟豪強而豐國力,趙璨自然會順勢推動此次變革,至于察舉制,也是同樣的道理。 衛初宴有關察舉制的一個重要論述是:若是士族長久為官,便抱成團,沉淀幾朝之后,帝王之言,還有誰會聽? 正是這兩點論述,令滿朝官員不敢過分辯駁,否則,便是徹底將自己拋去帝王的對立面,便要成那“殺雞儆猴”的雞。 衛初宴贏了,趙璨當即下令,封她為自己的侍從郎官,卻不用隨侍左右,而是給她點了官署,又為她調派了許多屬官,命她一月內拿出完整的土地稅征收制度,先革新稅法,若是成果喜人,再進一步改良察舉制。 趙璨說的是“改良”,只是安撫士族的一句虛言。衛初宴心中清楚,那位敢于用她的新帝,心中所要的,可不是一個“改良”,她要一個至高無上的王權,要一個開辟新制度的賢明帝王身后名,而衛初宴,要的是寒門學子人人都能憑自己的本事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