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218節
“好。”陳修原坐回書桌前,暗自笑了笑,“對了,明晚去阿召那吃飯,白解回來了。” 鄔長筠微怔,猶記得幾年前白解千里迢迢把自己從山梁戰區送到滬江,郵輪上的那一面,已經隔了快兩年半。 鄔長筠一直以為,他犧牲了。 雖然交情并不深,但她很想再見一見他。 次日晚,正好青會樓沒排戲,鄔長筠便跟陳修原去了一趟,穿著簡樸的暗格子旗袍,外披墨藍色大衣,還戴了那對玉墜耳環。 和杜召亦許久未沒見,即便過了這么久,那晚的事仍時不時擾亂她的思緒,盡管耿耿于懷,但關系在這,不能永遠避著,總得去面對。 鄔長筠挽著陳修原的胳膊入內,白解見人進來,抱著孩子迎過去:“小舅,鄔小——”他僵了兩秒,改口,“小舅媽。” “好久不見,這是你的孩子?”陳修原問道。 “是的,叫阿礫。” 鄔長筠凝視著白解戴了眼罩的眼睛,有點兒心酸。 可不管發生過什么,人還活著就好。 幾人寒暄一會兒。 陳修原才問:“阿召呢?” 白解:“在廚房,今天親自下廚。” 幾道簡單的家常菜,保姆幫著打下手,很快做好了。 杜召端盤子出來,便見陳修原和白解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鄔長筠很不熟練地抱著孩子在客廳慢步。 她難得一臉溫柔,對阿礫慈愛地微笑,余光無意掃過來,同杜召對視,目光定住片刻,又背過身去,繼續陪孩子玩。 杜召放下盤子,望著不遠處溫馨的場景。 真好,所有愛的人都在。 還有她耳朵上那對靈動的玉墜子,好看極了。 …… 第131章 很久之前,他們兩在桃花鎮小住的時候,杜召下過幾次廚。今日做了六道菜,其中四道都是鄔長筠熟悉的。 熟悉的賣相,熟悉的味道…… 總是不禁讓人回憶起曾經那些短暫的美好時光。 白解把阿礫抱坐在腿上喂稀稀軟軟的米糊,阿礫手里拿了個小盒子,搖來晃去,就是不肯好好吃飯。 杜召聽他哼哼唧唧的,伸出手:“給我。” 白解把阿礫遞過去,阿礫屁股剛沾到杜召的腿就哇啦哇啦哭起來,抗拒地直躲。 白解卻笑了,對坐在餐桌對面的陳修原和鄔長筠說:“昨天早上阿礫把門口的花全拔了,被爺兇了一頓,現在就怕他,一沾手就哭。” 杜召把阿礫轉了個方向,握住他兩邊胳肢窩,提著小人晃了晃:“人不大,挺記仇。” 阿礫張大嘴,更大聲地嚎啕,聲音尖銳,吵得人腦瓜子嗡嗡。 杜召瞧著鼻涕、眼淚和口水糊了滿臉的小不點,忍俊不禁:“別哭了。” 陳修原放下筷子,攤開手:“我試試。” 杜召把孩子給他。 陳修原輕輕接過來,握住小手搖了搖:“舅公抱。”他扯出口袋里的方巾,把阿礫的臉仔細擦干凈,“不哭,阿礫乖。” 阿礫還真不哭了,一臉認真地盯著陳修原,忽然用手抓他的臉。 陳修原任由阿礫抓扯:“這么大力氣。” 白解道:“別讓他亂抓,小孩子不知輕重,手勁大得很。” “沒事。” 鄔長筠看過去,見陳修原臉被撓得紅紅的,仍一臉溫柔地對孩子笑,眼里充滿了疼愛,剎那間,她不禁想起他那過世的愛人。 若那個女人還在,他們一定會很幸福吧。如果沒有戰爭,以他們的年紀,可能已經兒女促膝了。 鄔長筠心中悵然,未表于面,微微抬眸,又與杜召的視線撞上。 他靜靜看著自己,沒什么表情,眼底卻有含蓄又滔滔不絕的愛意緩緩溢出。 這一次,鄔長筠沒有避開,她很討厭畏畏縮縮的自己,明明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可這段時間太忸怩了…… 鄔長筠故作淡然,微微對人彎了下唇角,便又看向阿礫,端起盛著米糊的小碗:“我來喂吧。” 一歲多的小孩皮得很,吃飯總是不老實,一會拍拍手、打手背,一會扯人衣服,吃兩口就玩起來,頂著勺子“噗噗”吐。 杜召見他噴得滿桌子都是,彈兩下桌子:“好好吃飯。” 白解:“以前他mama喂飯也這樣,吃一小半,吐一大半。” 阿礫忽然笑起來,學白解的話,拍著手對鄔長筠含糊地喊:“mama,mama。” 陳修原輕輕捏了下他的臉:“得叫舅婆。” 鄔長筠只道:“小孩子,別這么較真。” 話音剛落,阿礫手一揮,把碗打翻,灑了陳修原一腿。 鄔長筠趕緊放下碗勺去擦,手巾一抹,暈出更大一片。 白解站起身:“真對不起,還是給我抱吧。” 陳修原淡笑道:“沒事。” 杜召見他褲子上一片污跡,放下筷子,正好有個理由單獨相處會:“我帶你去換條褲子。” “好。” 白解繞過來,把阿礫抱走,又道了聲歉。 陳修原起身:“小事,洗洗就好,你們吃,我上去一趟。” 杜召帶人進了臥室,將門關上,到衣柜里隨手拿出條西褲扔給他,直奔主題:“趙歷聽說過嗎?” 陳修原臉上瞬間添了幾分鄭重:“出了名的大漢jian,在東北活動。” “明天下午三點到北火車站,過來做心臟手術,就在你們醫院。” “有任務?” “在東北活動的地下組織實行過兩次刺殺,都沒成功,趙歷警惕性很高,身邊有兩個高手,這次過來帶了四個人。”杜召抱臂倚靠在衣柜邊,“幫我畫個醫院地形圖,準備件白大褂。” “交給我吧,我對醫院熟悉,身份也更方便,找個值班的時候行動。”陳修原換好褲子,有點長,卷了兩道才合適,“而且你這身高太顯眼,做這行,太過顯眼可不好。” 杜召笑了笑:“沒辦法,總不能砍掉一截。” 陳修原對上他的玩笑:“砍掉一截,還是顯眼。” “行了,快換上,下樓吃飯。”杜召直了身,“你的手是用來救人的,傳遞傳遞情報就好,這些臟活,我來。” “可有些人只是披了層人皮。”陳修原目光格外堅定,“有時候,殺人,是為了救更多的人。” …… 杜召不想他去執行,并非只為那些虛泛的原因,而是他不愿讓陳修原和鄔長筠涉險,即便救國之路該無畏犧牲,任何人都可以為了民族存亡而死,但他還是有私心在。 所以這段時間并非是無任務下達,而且許多在他這里就解決掉了。 商量好后,兩人才往樓下去,耽擱好一會,鄔長筠已經離了飯桌,帶著阿礫在客廳玩。 陳修原問她:“不吃了?” “嗯。”鄔長筠抬首,目光卻不自覺地流向杜召,“我飽了,你們吃吧。” 兩人落座。 白解刨兩口飯,望向沙發。 鄔長筠正拿著撥浪鼓逗阿礫,小孩子單純得很,一點小趣味便開心地一直笑。 “沒想到鄔小姐平時冷冰冰的,看上去沒什么人情味,還挺喜歡小孩子,和爺一樣。”白解回過臉,想起他們現在的關系,欲言又止,還是不多嘴他們三個人的事了。 飯后,保姆在洗碗,鄔長筠帶阿礫到院子里轉悠,忽然聞到一股臭味,阿礫拉褲子了。 鄔長筠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只能叫保姆出來。 一會兒功夫,三個男人也不知上哪去了,客廳、餐廳都空空的。 鄔長筠閑著沒事,便到廚房去洗保姆未洗完的碗筷。 水流聲嘩嘩,掩蓋住周遭許多聲音。 杜召立于其后,靜靜看了她很久。 鄔長筠收拾完,擦擦手轉身,看到他時,目光和身體同時定住了。 她微點個頭,想從他旁邊過去。 剛要錯開,杜召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回來。 鄔長筠仰視著他:“干什么?” “還躲著我呢?” 鄔長筠挪開目光:“沒有。” “那你不敢看我。” 鄔長筠瞪住他。 杜召瞧她這較勁的表情:“跟我別扭這么久,還放不下那晚的事?” “沒有。”她矢口狡賴,“喝多了,犯糊涂,酒后的事和話不能當真。” “是嗎?”杜召表情松弛,滿眼都是柔軟的笑意,重復她的話,“喝多了。” 鄔長筠推走他握住自己的手:“是你趁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