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趁天明便離開寺廟，騎行回城。

    本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硬生生騎了三個小時，兩人還摔了一跤，好在跌進(jìn)軟綿綿的草地里，沒傷著。

    陳今今見李香庭吃了一嘴雪，躺在雪里邊笑邊滾：“咽下去，嘗嘗好不好吃。”

    李香庭坐在她旁邊，還真吞了下去：“不錯，甜甜的。”

    “甜？”說完，她也抓了一把塞進(jìn)嘴里，什么味道都沒嘗到，又抓一把要往李香庭脖子里塞，“你真是跟我學(xué)壞了，居然騙我！”

    李香庭往后躲，陳今今直接撲上去，將人推倒，騎在了他身上，用雪埋掉他半個頭。

    “認(rèn)輸，認(rèn)輸了！”李香庭扒開眼睛的雪，看到她明艷的笑容。

    陳今今玩上頭了，握了個雪球從他衣領(lǐng)揣進(jìn)去。

    好涼！李香庭立馬直起身，將它抖下去，拿了出來，一抬眸，又對上她澄澈的眸。

    兩人同時怔了片刻。

    李香庭挪開目光，輕咳兩聲：“走了。”

    “哦。”陳今今爬起來，腳下打滑，又一屁股坐下去。

    李香庭起身，把她拽起來。

    寬大的手，暖暖的。陳今今剛站穩(wěn)，他便立馬松開，去騎車。

    ……

    到寂州城里，天已經(jīng)黑透了。

    李香庭送陳今今到旅館門口，告完別，就要走。

    “要不要吃個夜宵，有點(diǎn)餓，順便喝點(diǎn)，”她嗅了下鼻子，“兩天沒喝，好饞，我請客。”

    李香庭推著自行車側(cè)身看她：“應(yīng)該我請，之前說好的。”

    “那好吧，你請吃飯，我請喝酒，說定了，”陳今今伸出手指向他，“不要拒絕。”

    李香庭笑了笑：“好，那我先把包放回宿舍，再換身干凈點(diǎn)的衣服，這身太臟了。”

    “去吧。”

    “大概三十分鐘，”李香庭抬起手腕看時間，“八點(diǎn)四十五你再下來。”

    “好。”

    路滑，李香庭預(yù)估了慢行的時間，騎進(jìn)學(xué)校里，將車停在教師宿舍樓下，匆匆上去。

    樓管見人，叫住他：“李老師，有你的信。”

    李香庭走過去接下：“謝謝。”

    樓管笑瞇瞇的：“你老家寄來的吧，滬江，聽說那地方可有錢了。”

    李香庭看向信封，是鄔長筠的信，他高興地點(diǎn)頭：“是，我先上去了，您忙。”

    “去吧。”

    他邊走邊拆信，走到宿舍門口，讀到一半，不想分神，一口氣看完，才掏出鑰匙開門。

    信上說李仁玉沒判死刑，被發(fā)派到軍部制衣廠做勞力，戚鳳陽出國了，內(nèi)還附有一張福利院孩子們的照片。

    他很欣慰，坐在桌前又讀了一遍信，在照片里仔細(xì)看每個孩子的變化。

    想起與陳今今之約，趕緊放下信件和照片，快速換上衣服，跑了出去。

    說三十分鐘，就三十分鐘，即便因信耽擱了五分鐘，他還是準(zhǔn)時到了。

    陳今今拿著酒下來，見李香庭已經(jīng)等在外面，一身干凈的衣服，里面淺色毛衣，外面棕大衣，還戴了條棕紅色圍巾，立在門前的燈下，被溫暖的黃光包裹著。

    陳今今走出去，站到他旁邊，見他褲子濕了一塊：“你摔了？”

    “嗯，騎得快，路上結(jié)冰，轉(zhuǎn)彎時不小心摔一跤。”他雖生性自由，不拘泥于小事，但卻是個極其守時的人，再來，風(fēng)雪天冷，讓一個女人等久了，不妥。

    陳今今見他一瘸一拐的：“摔這么嚴(yán)重？”

    “不嚴(yán)重。”

    “要不別去了。”

    “沒事，”說著他就跨開腿走了兩大步，“好著，走吧。”

    兩人到附近的小飯館。

    這個點(diǎn)，只有他們一桌客人。

    李香庭點(diǎn)了四個菜：“夠嗎？”

    “足夠。”

    “都是些當(dāng)?shù)氐奶厣覈L過，味道不錯，你可以試試看，不喜歡我們再點(diǎn)別的。”

    “好。”陳今今打量他的表情，“心情不錯？”

    “嗯，收到一些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陳今今手撐臉，“能分享嗎？”

    “家里的事，還有，一個好朋友完成了心愿。”

    “那得慶祝一下。”陳今今為他倒上酒。

    菜未上，兩人便干了幾杯。

    陳今今天南地北結(jié)交朋友無數(shù)，李香庭算是酒量好的，只是太久沒喝，這次盡了興，灌得有點(diǎn)多。

    兩人喝到打烊，又買了兩壺離開，遇到街邊的流浪漢，一塊坐著喝到底。

    酒后話多，流浪漢不停訴說自己悲苦的一生，說著說著，隨地躺下，睡了過去。

    陳今今見李香庭也醉了，閉目靠在墻上，探身去問：“要睡大街還是旅館？”

    李香庭沒有回應(yīng)。

    陳今今拍了拍他的臉：“或者去學(xué)校，翻墻去。”

    李香庭忽然睜開眼，也不知道醒了沒，雙目渙散地?fù)u搖頭，手撐地起身。

    陳今今怕他摔了，扶上去，讓他借點(diǎn)自己的力。

    兩人歪七扭八地走在空蕩的大街上。

    風(fēng)吹得酒勁上來。

    李香庭神志不清了。

    陳今今忽然聽他低喃了一聲：“阿陽，你畫——”

    話說了一半。

    他的情人，難道真是情傷？

    作家總是愛幻想的，尤其是這些愛恨情仇，陳今今胡思亂想了一路，李香庭也醉了一路，身體越發(fā)像一灘爛泥，累得她快站不住了。

    這墻怕是翻不了了，陳今今干脆就近帶人去了自己住的旅館。

    次日，李香庭醒了過來，眼一睜，是陌生的房間。

    他騰地坐起來，看到陳今今躺在床尾，震驚地翻下床，慌亂地檢查衣服。

    陳今今并未睡著，瞧他這一系列動作，心里樂得很。

    李香庭手足無措地站著：“我有沒有做冒犯的事？”

    陳今今翻身繼續(xù)睡：“我寫了一頁稿，剛躺下幾分鐘。”

    李香庭這才放下心來：“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

    陳今今又翻身過來看他：“阿陽是誰？”

    李香庭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她？”

    “你喜歡的女孩？”

    “不是。”

    房間燒了火爐子，很溫暖。

    陳今今側(cè)躺著，穿了件綠色吊帶睡裙，肩上搭條毛披肩，下半身蓋了被子，窈窕的曲線好生香艷，并非蓄意勾引，而是她只帶了這條睡裙。

    她手撐腦袋，直勾勾地盯著男人。

    李香庭躲開她的視線，看一眼腕表，拿起椅子上的大衣倉促地穿上：“抱歉，我得去學(xué)校上課了。”

    陳今今笑了起來：“你怎么臉紅了？”

    “……”李香庭確實(shí)覺得臉、脖子、耳根都guntang，雖然沒發(fā)生什么，但不知怎的，他這心里就是亂如麻，慌忙穿好鞋，始終不敢注視她，“我先走了，改天見。”走到門口，又轉(zhuǎn)身，“麻煩你了。”

    “圍巾不要了？”

    他又回來，拿起床頭的圍巾，余光無意掃到她笑盈盈的臉，趕緊低下頭走了出去。

    “再見。”

    門輕輕關(guān)上。

    陳今今躺回床頭，扯下披肩，鉆進(jìn)溫暖的被窩里。

    想起他那害臊的表情，就忍不住笑。

    樓下，李香庭一頭撞進(jìn)風(fēng)雪里。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舒服多了。

    ……

    第66章

    李香庭只記得坐在街邊和流浪漢喝酒，怎么去的旅店？幾點(diǎn)去的？是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

    酒勁還沒完全過去，他騎車暈乎乎地回學(xué)校，早飯都沒來得及吃，便往教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