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23節
“聽李香庭提了您,就隨他叫了,若是冒犯,還請見諒。” “你是香庭的同事?” “不是,”李香庭說,“我是她戲迷,今天邀請她來給我做模特?!?/br> “小姐怎么稱呼?” “我姓鄔,名長筠?!?/br> 月姨忽然后退一步,震驚地看著她:“你——” 李香庭見她大驚失色:“月姨,您怎么了?” 月姨背靠到書柜上:“你跟那個女人什么關系?” “什么女人?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是她女兒?”月姨又上前一步,盯著她的眼睛,“你娘叫什么名字?” “衛寶芝。” 李香庭從未見過月姨如此失態:“月姨?您問這些做什么?” 月姨顧不上他的質問,連連搖頭:“不是,不是,那你父親叫什么?” “家父鄔盛榮?!?/br> “鄔山月跟你什么關系?” “鄔山月?抱歉,我不認識這個人。” 月姨看向李香庭:“你從哪認識她的?怎么認識的?” “她在紅春戲院唱戲,我去聽戲,”李香庭不理解月姨為何忽然如此咄咄逼人,“到底怎么了?” 月姨又問:“你家住哪里?父母呢?” “現住安隨路135號,老家崇陵清河鎮,父母在家,做些小生意。” 李香庭拉住月姨:“您這樣很不禮貌,這是我的客人?!?/br> 鄔長筠婉言:“李香庭,她是長輩,出于對你的關心,多問些話很正常,不過是些家常問題,沒關系?!?/br> 月姨見她恬淡地微笑,仔細瞧著五官,好像跟那個女人并無相似之處:“抱歉,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也姓鄔?!?/br> 鄔長筠:“那真是緣分?!?/br> 李香庭只覺得無理:“走吧。” 鄔長筠同她點了個頭,跟李香庭離開了。 “鄔小姐?!?/br> 鄔長筠回頭,注視著立在門口的女人。 “剛才認友心切,言語過急,不要放在心上?!?/br> “沒事?!?/br> “中午留下吃個便飯吧?!?/br> 鄔長筠看向李香庭。 他也道:“一起吃飯吧?!?/br> “那就叨擾了?!?/br> 月姨故作淡定地回到臥室,叫吳媽過來:“去,把我的電話本拿來?!?/br> 吳媽見她神色緊張,趕緊將東西找出來。 月姨急促地翻看著,找到一個電話,給吳媽指了指:“給這個號碼打電話,叫他跑一趟清河鎮,打聽打聽有沒有叫鄔長筠的人?!?/br> “快去!讓他立刻去查!” …… 今日的午飯晚了半個鐘頭。 月姨端坐著,見二人下來,擠出笑容:“坐。” 李香庭為鄔長筠拉開椅子,待人坐定,才到旁邊坐下。 月姨客氣道:“今日招待不周,粗茶淡飯,鄔小姐不要見怪。” “哪里,已經很豐盛了,多謝款待?!?/br> “來,嘗嘗合不合口味。” 李香庭為她盛一碗湯:“別客氣,多吃點。” 鄔長筠拿起筷子,夾了塊素菜:“味道很好?!?/br> “那就好?!?/br> 李香庭見飯桌上只有他們三人,問:“香楹和香岷呢?” “香楹和朋友出去了,香岷說不餓,不肯下來,隨他去吧,餓了自然知道找吃的?!痹乱炭聪蜞w長筠,“剛聽香庭說,鄔小姐是唱戲的?!?/br> “是的?!?/br> 李香庭:“她的戲可好了,月姨感興趣,改日我帶你一同去聽聽?!?/br> 月姨笑起來:“好啊,我還真好久沒聽戲了?!?/br> “您來,讓李香庭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提前給您留個好座?!?/br> “行,”月姨給她夾了塊rou,“嘗塊紅燒rou,后廚的拿手好菜?!?/br> “謝謝。” “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月姨!”李香庭皺眉看向她,示意別再多問了。 “沒事,飯桌上總得聊聊天的,”鄔長筠對月姨答道:“父親是裁縫,開了家制衣店,母親在店里幫忙?!?/br> “怎么想起來學戲了?從小就練,很辛苦的吧?!?/br> “我幼時被拐賣過,趁人不注意逃了出來,所幸遇到一位出家人,將我帶回寺廟養了幾年。九歲那年遇到了我師父,一位老武生,見我樣貌不錯,便帶去教唱戲了。等我長大些,存到點錢,才想著去尋親??上П还盏臅r候太小,就記得自己名字,家住哪都不知道,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一座像腳趾的山,費了不少勁才找到?!?/br> 李香庭聽著,飯都顧不上吃了:“你身世這么坎坷。” “這么多年過去,家里人還認得?”月姨又問。 “認得,我眉眼長得像奶奶,一眼就認出來了,后背還有一顆紅痣,生下來就有。” 李香庭心疼地看著她:“原來你受這么多苦?!?/br> “回想起來也不算太苦,遇到的幾位貴人對我都不錯,認祖歸宗后父母不同意我再學戲,想留在家里讀書。誰想我師父發瘋一樣找來,以死相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又有知遇之恩,我便跟他再去北平,逢年過節才會回清河看看父母。我本名叫小慈,長筠是師父起的名,我也喜歡,在外便一直用著,當藝名了?!?/br> 月姨點點頭,所說確實與調查無異,那清河鄔家也與鄔山月非同宗,且就算這丫頭真同那女人有關系,想做什么,也不會蠢到用著她的姓還跑到這里來。 也許,真的就是巧合。 飯吃的差不多了。 李香庭帶鄔長筠出去散步消消食。 月姨立在窗口看著二人,腦子里全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她們只見過兩次面,時隔二十年,鄔山月的容顏早已模糊,仔細回憶,也只能想起個模糊的影子。 她不禁嗤笑一聲,自己為李仁玉誕下一子,又坐守李家二十多年,就算她真的回來了,又能翻出什么浪? 曬了十幾分鐘太陽,人都變得懶洋洋的。 兩人回了畫室,途中,鄔長筠忽道:“我去趟衛生間。” “好,我帶你過去?!?/br> 閣樓沒衛生間,李香庭送人下樓,拐彎處遇到阿卉。 鄔長筠看著她道:“叫她帶我過去吧?!?/br> 李香庭沒多想:“那我在畫室等你。” “小姐跟我來?!?/br> 鄔長筠跟在阿卉身后,來到衛生間門口,阿卉忽然轉身對她笑,眼里又有淚:“你來滬江怎么沒找我?” 鄔長筠掩住她的嘴:“噓——”她往阿卉手里塞了張紙條,什么都沒說,轉身進去關上了門。 她打開水龍頭,手指伸進喉嚨里,把才才吃下的東西全都摳吐了出來,再沖了沖手,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整理一番衣容。 阿卉還等在外面,鄔長筠開門出來,見她眼睛紅紅,捏了下她的臉蛋,搖搖頭。 阿卉趕緊揉了揉眼睛,笑著看她。 “走了?!?/br> “嗯?!?/br> 送鄔長筠回到畫室,阿卉下樓躲到背處,從口袋里掏出揉成團的紙條展開,上面寫了一個地址。 她記下后,將紙條撕碎,塞進嘴巴里,咽了下去。 眼淚滑落下來,不知因痛,還是回憶。 她是被鄔長筠從燕平的一個貧民窟里撈出來的,那會,她身害臟病,被妓.院丟出來自生自滅,是鄔長筠帶她去治病,給了她新生。她知道鄔長筠只是利用自己,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從那以后,她便暗誓:龍潭虎xue,刀山火海,只要鄔長筠一句話。 自兩年前分別,鄔長筠送自己來到滬江李家幫傭,今日是她們首次重逢。阿卉沒有鄔長筠那么好的心態,從見了面,就一直躲著,生怕一個眼神或是動作就暴露了彼此?,F下見她安然無事,蒙混過關,才放下心來。 阿卉整理好心情,恍若無事地出去,往李香岷房間去,停在門口敲了幾下:“小少爺。” “進來?!?/br> 阿卉推開門,見李香岷趴在床上吃桃花酥,手叉腰故作生氣地走過去:“小少爺,你再在床上吃東西,我可要告訴太太了!” 李香岷撣撣床上的碎屑:“別呀,好jiejie,來,我分一塊給你?!?/br> 阿卉笑了起來:“最后一次哦!” …… 傍晚,李香庭叫司機送鄔長筠回去。 開至一半,她便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