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和下午都沒有出門，夏澤笙做了午飯，秦禹蒼下午煮了面條。

    十分公平。

    除此之外，兩個人都撲在自己的工作上，直到晚上八點多。

    大概是因為今天情緒波動太大，夏澤笙明顯有些困頓，被秦禹蒼覺察出來，讓他早些休息。

    他沒有拒絕，便跟秦禹蒼說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間，沒有開燈，在自己房間待了一會兒，便和衣倒下。

    他好久沒有在睡前想起過秦驥。

    可是今晚不知道什么，秦驥像是鉆入了每一腦細(xì)胞里，讓他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眠。

    心形原石早就被切成了兩半。

    然后被賣掉。

    換回了九霄。

    夏澤笙卻還是像以前那樣習(xí)慣性地抱住胸口，沒有了石頭，他于是抱住了自己，在床墊上蜷縮成一團(tuán)。

    無助之極。

    夏澤笙做了一個夢。

    夢見還在二沙島的時候。

    過往的年份，每年春節(jié)前后，秦驥都會在二沙島別墅待上一個來月。他陪著秦禹蒼出席年關(guān)前后的一些必要的公眾活動，既應(yīng)付夏家，也應(yīng)付秦家。

    除了最開始那一兩次的輕慢，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多少有些相敬如賓的意思。

    秦驥需要，他便出現(xiàn)。

    秦驥不需要，他便乖巧地消失。

    別人都說，他像是秦驥養(yǎng)的一只寵物，想起來了招招手他就來了，厭煩了揮揮手便再也不理睬。

    但是夏澤笙依舊覺得秦驥是一位很好的先生。

    他因為早年的經(jīng)歷，到和秦驥結(jié)婚連學(xué)歷都沒有，因為長期在團(tuán)內(nèi)對社會也缺乏基礎(chǔ)的認(rèn)知和與人交往的能力。

    秦驥允許他讀書，為他花錢聘請了各科老師。在二沙島這些年，雖然沒有學(xué)歷證書，但是夏澤笙實際上已經(jīng)讀完了本科。不止如此，繪畫、園藝、廚藝都是在那時候?qū)W習(xí)的。

    比起其他人，秦驥從沒有限制過他的自由，甚至還栽培他讓他成長。

    許多人講，秦驥是一個很好的生意人。

    一點點的投入就可以讓夏澤笙對他死心塌地。

    只有夏澤笙自己不以為然。

    雖然秦驥給予的一切對他來說不費吹灰之力，卻足以改變夏澤笙的一生。

    ……秦驥對他來說，不只是生意人。

    秦驥是很好的人。

    是他先生。

    秦禹蒼在三點左右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與他預(yù)料的一樣，早些年國內(nèi)汲取國外的成功經(jīng)驗，隨著國內(nèi)經(jīng)濟(jì)實力大增，某些方面已領(lǐng)先于全球，尤其是互聯(lián)網(wǎng)經(jīng)濟(jì)方面，十幾億人的市場喂養(yǎng)出來的成功模式，在國外一定可以復(fù)制。

    他和童昊在國外的耕耘有所收獲，基于國內(nèi)成功模式移植國外開發(fā)的購物app得到了不少國外投資方的青睞。

    東南亞、中東、歐洲。

    將會成為他下一個重要的發(fā)力點。

    接下來的工作會極為繁忙，他不得不用更多的時間來處理前置準(zhǔn)備。

    伸了個懶腰，秦禹蒼走回臥室，在路過夏澤笙門口的時候，他停留了一秒，門口留著一條縫，里面關(guān)了燈，一片安靜，想必夏澤笙已經(jīng)入睡。

    于是他也回到房間，沖涼后，換了睡衣躺在床墊上。

    放在地板上的床墊多少還是有些不舒適。

    他半個月前就和夏澤笙提過，還給了夏澤笙一張卡。

    但是至今夏澤笙也沒有去過家私城，那張卡也沒有產(chǎn)生任何扣款記錄。

    應(yīng)該去家私城逛逛，把家具買回來……以前二沙島別墅里的家私是哪個牌子的，夏澤笙似乎很喜歡，尤其是擺放花束的那個小圓桌……

    剛結(jié)束工作的大腦有點興奮，胡思亂想了很久，快四點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入睡。可是就在他入睡的一瞬間，潛意識里忽然有警鈴大作。

    他猛然驚醒，看向門底的縫隙，那里有微光——來自夏澤笙臥室方向。

    他記得剛才對面臥室漆黑一片。

    秦禹蒼翻身下床，顧不得穿拖鞋，推開門，赤腳大步走到夏澤笙門口。

    那里面開了燈。

    床上整整齊齊。

    不見夏澤笙蹤影。

    他把家里所有房間都看了一遍。

    夏澤笙不在家。

    電話那頭一直忙音，沒人接聽。

    秦禹蒼放下電話，表情凝重起來。

    夏澤笙……

    不見了……

    第50章 道歉與道謝

    秦禹蒼找到金鐘公墓的時候，天還未亮。

    公墓值班的保安很是慌張，見他來了，才開門說：“那個山上的人是你朋友嗎？”

    秦禹蒼說：“是我愛人。”

    “真是瘋了。大半夜地來什么公墓。”保安還心有余悸道，“剛巡邏上了山，山上連路燈都沒有，黑漆漆一片。手電一照就看到有人站在那里，我們另外一個同事當(dāng)場嚇得暈過去，已經(jīng)送醫(yī)院了。我要不是膽子大，今天也交代在山上了。”

    “實在是不好意思。”秦禹蒼從懷里掏出一包新的中華煙，還有一個裝著鈔票的厚實紅包，塞到保安手里，那個觸感讓保安的態(tài)度頓時好了不少，“您那位同事的醫(yī)藥費和其他損失都由我來承擔(dān)。我朋友已經(jīng)去醫(yī)院了。”

    “哎……你勸勸你愛人，人死不能復(fù)生。更不能半夜跑來墓地，怪嚇人的。”

    “我會的。”他說完要進(jìn)去，保安叫住他，給了他一個手電筒。

    “你一個人行不行，要不等等天亮了再上去？這會兒有點瘆得慌老實說。”

    “多謝關(guān)心。”秦禹蒼拿過手電筒往里去。

    很快，大門和保安，還有門口的路燈都被拋在了身后。

    天色逐漸暗沉了下來。

    來自都市的聲音一一消失。

    雖然之前來過一次，但是黑暗讓這里變得陌生。用手電掃過去，柏樹之間影影綽綽，矗立著無數(shù)墓碑，一眼看不到頭。

    秦禹蒼在墓園中間找到了那條上山的路，然后關(guān)掉了手電筒，很快瞳孔適應(yīng)了這片黑暗，月光讓上山的柏油路清晰可見。

    他在黑暗中前行。

    活的氣息少了。

    全是死寂。

    可是他并不害怕，這是他經(jīng)歷過的狀態(tài)。

    比起那些自己嚇自己的恐懼。

    他更擔(dān)心夏澤笙的狀態(tài)。

    一個小時之前，發(fā)現(xiàn)夏澤笙離開的一瞬間，他承認(rèn)自己心慌了，第一個條件反射，就是夏澤笙可能回夏家了。

    他給夏泰和打了電話，詢問夏澤笙是否回了家，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然后撥通了沈英珍的電話，沈英珍在夜里被吵醒，還有些茫然，然而聽清了秦禹蒼的問題，吃驚道：“沒有，夏先生沒有和我聯(lián)系過……他沒事吧？需要我請廣州的朋友幫忙嗎？”

    接著是夏晗。接了電話的夏晗聽完他的話，直接破口大罵：“姓秦的，你跟秦驥一樣不是個東西。你到底怎么欺負(fù)夏夏了！我現(xiàn)在就回廣州，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掛了電話，秦禹蒼沉思了片刻。

    他翻出夏澤笙的通訊錄。

    那個列表不算短，可是翻過去多是些泛泛之交。

    他拉了個群，將童昊、梁丘鶴，沈英珍還有夏晗都拉到群里，然后把通訊錄扔到里面。

    【照這個列表挨個聯(lián)系。】

    前面幾位都知道秦禹蒼應(yīng)該是非常著急，也沒多說什么，半夜爬起來分頭電話。夏晗在群里罵罵咧咧，但是終究還是領(lǐng)了一份名單去打電話。

    在幾個人尋找夏澤笙蹤跡的時候，秦禹蒼已經(jīng)拿了車鑰匙下樓，往二沙島方向去。半夜路上沒有車，以往三十分鐘的路程，他踩了一路油門，十五分鐘就到。

    他篤定夏澤笙應(yīng)該就在這里。

    夏澤笙無處可去。

    他還有哪里可以去呢。

    二沙島別墅里還在用著過往那串密碼，他開門進(jìn)去，里面的家具、藏品、掛畫全都被搬空了，空空蕩蕩，一目了然。

    夏澤笙不在這里。

    他沒有回來過。

    又一次落空了。

    路燈把他拉長的影子投射到了別墅的地板上，更顯冷清。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走進(jìn)去，在空蕩蕩的別墅里走過，穿過曾經(jīng)掛滿各類名家作品的走廊，進(jìn)入有著落地門窗的起居室，然后從后面的小電梯上了二樓，電梯門一打開，便是一扇南向的窗戶。

    窗臺下放著一只小桌子，那只小桌子沒有被拿走——大概實在是太不值錢，秦飛鵬看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