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珠 第85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暗潮、不小心撩彎了攝政王怎么辦、麥子戲社、頂流懷里的小撩精是活半仙
“這個幕后之人一定與太子有仇隙,否則為何要讓卜瓶毒害他?”袁兮風出主意道,“可是想想后宮之中,除了宸貴妃,又有誰同皇后太子過不去呢?” “我倒覺得,這個幕后人未必與太子有仇,他給卜瓶烏蔓藤,是要他去毒害另外的人。”白璧成悠悠道,“只是卜瓶恨極了時常被太子侵犯,他拿到烏蔓藤之后,沒有執行幕后人的指令,而是把太子毒死了。” “這也是一條思路,”袁兮風點頭道,“但若是這樣,卜瓶死了線索就斷了,沒人知道幕后人想要殺的是誰!” 他倆分析到這里,含山卻喃喃道:“說到烏蔓藤的死狀,我忽然記起一個朋友,她死時也是這樣,吐了滿地紫黑色的血,手臂上布滿胭脂紅疹。” “哦?”袁兮風愣了愣,“殿下有什么朋友如此過世的?為何卑職不知道?” “她叫夕桂,原是針工局的宮女,但是她手笨做不來針黹,總是做不好受罰。我十三歲那年的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她做毀了王美人的抹額,被罰跪在雪地里,正巧洪大爹怕我凍著,讓我入夜后去針工局后門背一蔞他討來的炭,就這么樣,我遇見了快凍僵的夕桂。” “殿下可是將她帶回凜濤殿了?” “我總不能瞧著她凍死!夕桂凍得神志不清,被我扶回了凜濤殿,我生了炭火,又把所有棉被拿出來裹著她,就這樣救回她一條命。后來她常來看我,給我帶些針工局丟棄的棉袍布襖,那年冬天因為她暖和多了!我們很快無話不談,夕桂說她外婆是個巫女,傳了她許多卜卦之術,她再三請神做了一本冊子,送給我做謝禮,謝我沒讓她凍死在雪夜里。” “原來夕神之書是她做的。”白璧成感嘆,“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提到夕桂已死,含山略帶悲色:“夕桂總是手笨受罰,針工局的姑姑兇狠,每每罰她淋雨冒雪,因此夕桂落下咳癥。我于是求洪大爹把她弄出針工局,洪大爹果然厲害,托人拔她去侍弄花草,然而沒過多久,她還是病死了。我得知噩耗想去祭奠她,她的尸體已經拉到焚化場燒了,只聽花房幾位宮女議論要用艾草熏屋子,說她是肺病死的,死時吐了好大一攤黑血,身上密密的全是紅疹。” “那么這事,殿下為何不告訴卑職?” “那一年我還不能到太醫院做事,在深宮里難得見到師父,因此沒能及時說起。”含山嘆道,“除了言洵,她是唯一愿同我說話的人,我一直都在想念她。” “這么看來,夕桂并非死于肺病,而是被烏蔓藤毒死的。”白璧成蹙眉道,“你仔細想想,夕桂可得罪過什么人?” “她不過是個可憐人,活在深宮里還不如寵妃養的貓狗,她能得罪什么人?”含山嘆道,“就連最擅長的卜卦術,她也不敢露出分毫,生怕被人知道了又要遭殃。” 白璧成還要再問,忽然喉頭發癢,他知道是毒性發作,連忙向袁兮風道:“袁院判,我急著要解藥是為了去找含山,眼下含山就在身邊,這粒解藥我不著急吃,還請您再施針替我壓制才是。” 袁兮風自然無二話,忙讓白璧成躺下施針。含山湊在邊上,眼見白璧成手臂上的疹子已經漫過肘彎,不由急道:“這疹子如何漲得這樣快!明明你不接觸山林月邊了!” “侯爺接觸烏斂藤六年了,體內毒性彌散,若是不服用解藥,只用針灸也壓不了多久。”袁兮風嘆道,“珈突人曾同我講過,十六針只能讓發作時舒服些,若是能解毒,他們也不必為曉天星賣命了。” 他施針結束,讓白璧成躺著休息,自己去叫仆人送溫水來。屋里沒有別人,含山這才不掩焦急,一時間泫然欲泣,白璧成卻安慰道:“解藥已經好端端放在那里,我不肯吃,只是害怕其中有詐,等解開這案子捉到幕后人,肯定能拿到真正的解藥,你放心!” 他說罷了,見含山仍有憂色,便轉移話題道:“說說你怎么從黔州回京的?這一路可吃盡了苦頭罷?” “那倒沒有,我能回來,全靠侯爺留下的兩個人,”含山強顏歡笑道,“一個是車軒,一個是紫仲俊。” 她把如何騙過楚行舟,如何搭車隊回京,如何去顧淮卓府上打探,又如何被顧夫人送出來等等諸事說了,聽得白璧成沉吟不語。含山舉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你怎么了?可是聽傻了?” “啊,不,”白璧成皺了皺眉,“別的倒罷了,只是顧夫人轉述皇后之意,這事情不大妙。” “為何不妙?她不過是讓你莫要偏私宸貴妃!” “這哪里是讓我不要偏私,明明是必須偏私,要借此事釘死宸貴妃,幫皇后除去眼中釘。”白璧成苦笑,“否則你入顧府才一日,顧夫人如何能得到皇后密令?必定是她知曉皇后懷有此念,見你進了顧府立即稟告,得到指令后再裝病送你到我身邊,以轉達皇后懿旨。” “懿旨?”含山愣了愣,“這算懿旨?” “當然是懿旨!”白璧成嘆道,“宸貴妃待你不好,夏國公把持朝政,論理我不想幫這家人。但有一點我始終不理解,宸貴妃為何要用烏斂藤害我?” “嗯……,怕你功勞越來越大,或者,怕老百姓總惦記你?” “我并非門閥出身,戰功再高,做到玉州都護也是頂天了,而百姓的喜愛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本就不足為懼,更何況我歸隱黔州遠離權力中心,早就沒了威脅!”白璧成嘆道,“是以我認為下毒是皇帝的意思,只有皇帝,才能憑借喜惡慢慢對付一個人。” “但解藥在宸貴妃手里,這你覺得不可能是皇帝指使的?” “若是圣意,她不敢擅自給解藥,就連假冒的也不敢。”白璧成冷冷地道,“更何況此舉涉及太子被毒案,這是在皇帝案前玩火!” 聽白璧成這樣說,含山有些明白,太子被毒殺只是浮出水面的一小塊冰山,而毒藥牽扯出的,才是水下的巨大冰體。 “那么宸貴妃為何要害你?”含山問道,“你可有猜想?” “這世上如此恨我的不過兩類人,”白璧成道,“一是羥邦,另外嘛,無非是怕我再上戰場的人。” 羥邦且不去說,說到害怕白璧成再上戰場的人,含山立即想到要起事復仇的秦家舊部,她不由打了個冷戰。 六年前,他們并不知道含山會偶遇白璧成。 第99章 九轉蓮輪 含山正在亂想,忽聽著外頭有人叩門道:“侯爺,您在屋里嗎?在下方便進來嗎?” 這聲音溫文爾雅,含山雖不知是誰,白璧成卻知道這是袁兮風的兒子袁明赫。他讓含山避到屏風之后,道:“我在屋里,袁公子請進。” 袁明赫推門而入,他今天沒穿布衣圍裙,而是換了干凈的外袍,看上去文質彬彬。 “見過侯爺!侯爺上回說想拜訪明鬼先生,您還記得嗎?” “記得啊,”白璧成道,“我想明日抽空走一趟。” “侯爺事忙,就不必刻意抽空了。”袁明赫笑道,“正巧我得了一套奇書,請朋友來家里飲酒共賞,明鬼先生也來了,我于是來問問,您可方便現在見先生?” “當然方便!”白璧成連忙下榻穿鞋,道,“我這就去見他!” “侯爺若想悄悄地,便請先生到此敘談如何?”袁明赫提議,“免得人多口雜。” 話說到這里,袁兮風捧了熱茶溫水進來,聽見了便說:“當然要把人請過來!侯爺不方便見外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雖不干涉兒子喜好,但袁明赫不承繼家學跑去搞機關,袁兮風當然不高興,說到兒子的朋友語氣也不大好。袁明赫倒不在意,拱手道:“既是如此,請侯爺稍候。” 他說罷轉身出去,袁兮風便道:“侯爺,明赫貪玩,他的朋友大多不務正業,您為何對他們感興趣?” “此言差矣,”白璧成笑道,“機關一術源遠流長,魯班的木鳶可取水,孔明先生的木牛流馬可運糧草,我在軍中時便希冀能找到機關術師,如今有機會,當然要見一見。” 袁兮風聽他這樣講了,才覺得兒子的“不務正業”有些用處。白璧成飲下一盅溫水,依舊讓含山回避到屏風之后,不多時但聽門上輕響,袁明赫帶著明鬼先生來了。這明鬼先生四十多歲的年紀,臉龐被酒意染得赤紅,一雙眼神卻湛亮有神,為人亦是健談豪爽。 兩下見禮后,白璧成便道:“請先生來此,是有件小事請教。先生可知一種用南海思木制成的盒子,投入珠子就能釋出滑軌相連。” “此事明赫同我講過,那盒子連同投入的四粒蓮珠皆是在下所制。思木珍貴,做一只要耗費不少時間,賣價也很可觀,因此我記得十分清楚,不知侯爺為何要打聽它?” “先生可還記得,這盒子是為什么人做的?” “侯爺!您和秦家公主的事傳遍了京城,加之明赫是多年小友,我這才肯說實話!”明鬼推心置腹道,“不瞞侯爺,那只思木盒子是為壞了事的順南王府做的!” 此言一出滿屋皆驚,只有白璧成早已料到。 “秦家壞事已有二十年了,這盒子是二十年前做的?”白璧成接著說道,“以先生的年紀推算,二十年前便能做出如此機關,實在是天分絕高!” “這盒子雖是我做的,但用到的萬轉蓮輪術乃是小蓮輪,是師父傳授的!”明鬼謙虛道,“我師父替秦家做過大東西,用上了大蓮輪,那可不是思木盒子能比的。” 白璧成心里一亮,忙問:“是什么?” 明鬼一說到機關術就剎不住車,此時有了酒意,又面對與秦家有交情的人,于是既神秘又夸耀地說:“是一扇門。” “門?” 袁氏父子異口同聲,一個質疑一個驚羨,只有白璧成亮著眼睛一聲不吭,緊緊盯著明鬼。 “對,一扇用上了大蓮輪的門!”明鬼笑道,“個中機密我就不多說了,我師父過世前還不忘叮囑,叫我不要胡亂宣揚!” “請問先生,”白璧成不肯放過,“那扇大門的密鑰,可是要用五粒蓮珠?” “侯爺如何得知?”這次輪到明鬼驚詫,“侯爺見過它?” “那倒不曾。我只是想,開啟小蓮輪要用四粒蓮珠,開啟大蓮輪總要用更多才是。” “哈哈,原來是做此推想。”明鬼安下心來,索性知無不言,“侯爺這卻想錯了,開啟大蓮輪只需一粒蓮珠,另外四粒都是陪襯!只要有正中間那粒最大的,其他幾粒有沒有都不重要!” 他說到興起,將手一揮道:“這就是萬轉蓮輪的過人之處!叫做反其道而行之!想通過小蓮輪就勘破大蓮輪的破解之法?誰若動了這個念頭,那可是無功而返!” 白璧成心下了然,便笑道:“先生所言極是!但大小蓮輪事涉秦家,您在外面一字也不能提起!免得招來禍事!” 他這番話雖然語調溫和,但卻神色鄭重,明鬼似有所感,認真地點了點頭。袁明赫見白璧成問罷了話,便與明鬼告退走了,等他們的腳步聲消失,袁兮風才奇道:“侯爺,您為何對什么蓮輪感興趣?” 含山在屏風后聽見,轉出來笑道:“我也不知侯爺是何意,但我猜,此事與我的九蓮珠有關。” 她說著褪下九蓮珠,向著袁兮風晃一晃:“師父給的這串珠子,我已經用過四粒啦,打開了四大弟子的思木盒子,找到了冷三秋的下落!” “哦,”袁兮風點了點頭,卻并不激動,“能用上就好。” “這串珠子是您給含山的?”白璧成卻問,“這是秦妃娘娘臨終前交給您的?” “這是娘娘留下的,卻不是娘娘給我的,”袁兮風道,“是藍姑臨死前轉交給我的,讓我到萬不得已之時再交給殿下。” “萬不得已之時?這是何意?” “我也這樣問藍姑,她卻說娘娘原話是這樣講的,又說這萬不得已總要等到殿下成年。哦,她還說娘娘吩咐過,珠串只能由藍姑和我保管,不能假手他人。”袁兮風回憶道,“當時藍姑已在彌留之際,說出這些就咽氣了。” “只說了這些?”白璧成奇道,“那么關于冷三秋和四大弟子的事呢,難道不是娘娘或藍姑密囑的?” “那是洪剛說的。”袁兮風道,“為了逃婚,我和洪剛商議送殿下出宮,提到了這串九蓮珠。洪剛便說他打聽到的,秦家軍師曉天星化名冷三秋,只要去黔州找到四大弟子就能找到他。我想殿下舉目無親,曉天星是娘娘的師兄,總會照拂殿下的,因此便聽從洪剛所說,拿出九蓮珠交給殿下,又叮囑殿下去找冷三秋。” 他這一段說完,白璧成不由問含山:“是這樣嗎?” 當時要送含山和親的消息傳遍后宮,洪剛和袁兮風找到含山商量,講定要出宮逃婚,袁兮風便將九蓮珠交與含山,洪剛又叮囑含山去黔州找冷三秋的四大弟子。他們三人偷偷見面,這珠子如何在袁兮風手上,找冷三秋又是何人提起的,含山都沒在意,她只知道收起珠子記住要去黔州。 等到第二天,便有了宸貴妃給含山送首飾,繼而洪剛趕到凜濤殿設計含山出宮一事。此時聽袁兮風將前因說明,含山也很震驚:“我娘……,她沒讓我去找冷師伯嗎?” “你娘過世時只有藍姑在身邊,她究竟說了什么,我和洪剛都不知道。”袁兮風嘆道,“等藍姑把我們找去,娘娘已經,已經……” 袁兮風接下來又說了什么,含山已經聽不進去了,她腦子里徘徊著那個念頭----娘親并沒有讓她去找冷師伯。這事起初讓人驚訝,再細想下去,卻變得可怕起來。 就在她茫然失措時,袁家安靜的小院忽然鬧騰起來,外面傳來許多腳步聲,夾雜著“老爺”“少爺”的叫喚。袁兮風正要去探看,袁明赫帶著明鬼匆匆而來。 “父親!不好了!鎮南衛把咱家圍起來了!”袁明赫急道,“夏指揮使親自來了,就在前門等著,您快出去看看罷!” “鎮南衛?”袁明赫愣了愣,“他們是為太子案來的嗎?” “如果是為太子案,來的應該是大理寺。”白璧成道,“鎮南衛衛戍宮掖,此來應該沖著含山殿下。” “含山殿下?七公主果真叫含山嗎?”明鬼忽然來了精神,“秦妃娘娘果然女中豪杰,她受了辜負也不肯失約,依舊給女兒取名……”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袁兮風跺足道,“夏宇川是宸貴妃的兄弟!他帶人來捉含山,是要含山的命啊!” 他急得在屋里轉了個圈,又道:“我有辦法!明赫,你帶侯爺和殿下去書房,把我存藥材的密室打開,讓他們躲在里面!快去!快去!” “我們躲在密室里,那你怎么辦?”含山急問。 “這外頭有我應付!”袁兮風推著她往門口走,“就算天塌了下來,也有師父替你頂著!” 袁兮風心思澄明,他受了秦妃的恩德,便一心想著報恩,因而兢兢業業護著含山十幾年,卻從不敢以“師父”自居,此時情急間說出這句話,想來做了必死的準備。 含山自小孤苦,唯獨受洪剛與袁兮風照拂,在她心里這兩人如師如父,聽了袁兮風這句話,她鼻子一酸眼淚便涌出來。 “袁院判,此事不可!”白璧成卻勸道,“您家里儲藥的密室經不住夏宇川的搜查,如此非但護不了含山,您也要落個私藏不報的罪名,說不定還要牽累袁公子和他的客人!” “父親,侯爺說得不錯!”袁明赫忙道,“書房密室連灑掃的婆子都能找出來,更不用說如狼似虎的鎮南衛!” “那怎么辦!”袁兮風著急,“難道看著殿下被宸貴妃捉去!” “鎮南衛此來未必受令于宸貴妃,很可能是圣上親諭。”白璧成分析道,“我奉旨密查太子案,每走一步都有暗哨跟隨,此時我在袁宅,暗哨就等在巷口,宸貴妃若違背圣意來拿人,立時就能傳到圣上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