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珠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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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要看臉嗎?”這次陸長留聰明了,“雪夜盟怎么可能襲擊侯爺?他們把自己戳死了,都不會動侯爺一根手指頭!” “這……,”孟郁略略沉吟,“侯爺,雖然您和雪夜盟有不解之緣,但是您畢竟六年不與他們來往,聽說雪夜盟補充了很多府軍,并非所有成員都是白衣甲,也許有新人不認得您啊!” “落下的腰牌是谷滿的,但谷滿不是新人,”白璧成耐心解釋,“他是白衣甲舊部,作戰很是英勇,在玉州時常常領賞,因此我見過他,他也見過我。孟典史如若不信,到府軍檢視谷滿的履歷即可。” “難道白衣人不是谷滿?”孟郁問,“有沒有可能是雪夜盟的人偷了谷滿的腰牌丟在現場,嫁禍給他?” “孟典史,也許你不了解雪夜盟。”白璧成道,“六年前在玉州在松潘關,本侯做了些小小努力,結果百姓抬愛,逐戶張貼我的畫像,此事被傳為美談,因此傅柳念舊情成立的雪夜盟,也必然會張貼我的繡像,雪夜盟有不認得我的人,那不可能。” “孟典史,侯爺說的如此清楚,你為何一再不信?”陸長留立即道,“咱們在路上遇見的沈校尉就是雪夜盟的新成員,他可是一眼就認出了侯爺!侯爺且不認得他呢!” 孟郁無論可說,但也不肯松口認定白衣人并非雪夜盟成員,只是岔開了問道:“那么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白璧成剛要說下去,忽然嗓子眼里癢了癢,像有一根羽毛胡亂探著,弄得他忍不住想咳嗽。 “糟糕,”白璧成想,“傍晚沒來得及施針,又要發作了!” 他的念頭還沒轉完,喉嚨口已經熬不住了,劇咳隨即噴薄而出。縮在窗邊的含山立即沖了過來,道:“孟典史,趕緊找個安靜屋子,侯爺的咳癥發作了!” 第41章 七人在座 白璧成一咳起來便止不住,咳聲翻江倒海而來,倒把孟郁嚇住了,只顧著呆呆望著白璧成。 “去找間屋子讓侯爺躺下,”含山叫起來,“快!” 孟郁打個激靈反應過來,道:“施縣令在遠岫閣休息,不知侯爺能不能移步……” “頭前帶路!” 含山也不跟他廢話,和陸長留一左一右扶起白璧成就走,風十里緊跟其后,幾人跟著孟郁走出儷影樓。 遠岫閣建在幽靜處,離湖很近,閣前一片開闊地能遠眺湖色,從這里望過去,儷影樓立在月色之下,臨水成雙,實在別具一格。 含山顧不上賞景,在孟郁的引導下,她扶著白璧成踏進閣內,將他放在紫檀木榻上。 “你帶針了嗎?”白璧成虛弱地問。 “當然帶了。”含山從半干的衣服里抽出細巧的針包,“換了個布囊好攜帶,就怕侯爺隨時發作。” 白璧成這才放心躺下。 “孟典史,煩你拿些溫水來,侯爺施針后要用。” 含山支使孟郁去拿水,孟郁答應了出去,這邊含山捻針認xue,替白璧成逐一施針。然而咳聲稍止,白璧成便問:“風十里,你和白衣人過了兩招,他功力如何?” “不像吹噓的那么神,”風十里道,“力道速度并不出眾,招式也平庸,若不是惦記著侯爺,小的說不定能拿下他!” 白璧成略一沉吟,又問:“白衣人如何逃走的?” “他從走廊的窗子翻出去,沿著云堤奔回岸上,之后閃進林間不知所蹤。”風十里再次懊惱,“如若小的跟著跳下去,肯定能在云堤上捉住他!” “湖岸上分明有護院和衙役,眼看著白衣人跳到云堤上,他們為何不攔阻?” “孟典史把人叫去詢問葛師爺被殺一事,岸邊一個人也沒有!”風十里道,“陸司獄說叫不著人,小的也叫不到人,又擔心著侯爺,因此掉臉回來救您。” 白璧成點了點頭,卻又責怪道:“我讓你去馬車上拿衣服,是要你借機離開妙景山莊,你卻不配合。” “侯爺這是何意?離開山莊何須借機?” “我若沒想錯,妙景山莊此時只能進不能出!沈確肯定沒有出去,長留派回黔州調查團花飛繡的魏真,只怕也沒能出去!” “不能出去?這莊子要困住咱們?”陸長留不相信,“這不可能罷!縣衙官吏大多在此,韋之浩又死了,山莊還有什么人能領頭做出封禁之事?” 白璧成沒有立即回答,卻說:“風十里,你趕緊回儷影樓,寸步不離跟著虞溫,他是重要證人,千萬不能有差池。” “是!”風十里抱了抱拳,卻又有些不放心。 “有我和含山在這里,你就放心罷!”陸長留安慰他,“而且此時的湖岸站滿護院和衙役,你怕什么?” “那就講兩位多費心了!” 風十里嗡聲說罷,正要轉身離開,白璧成卻喚住了,叫他到身邊耳語道:“你回到儷影樓之后,在一樓替我找一樣東西。” 他一五一十吩咐罷了,風十里雖有吃驚,卻仍舊領命而去。等他的身影消失,陸長留笑道:“老風愛cao心!剛剛孟典史說了,施縣令也在遠岫閣休息,有他在,此地必然安全!” “施栩生也在這里?”白璧成一驚。 “是!侯爺想必是咳癥犯了,沒顧上聽孟典史說話。” 白璧成低頭尋思片刻,道:“我之所以推斷山莊只能進不能出,是因為在湖里看見一條大魚,它頂著個骷髏游到我面前!” “大魚頂著骷髏!”含山面露懼色,“什么意思?” “金鱗湖里有尸骨,妙景山莊應該還有命案,”白璧成說,“而且死者很可能是個孩子,試想魚兒再大,又如何能頂住成人的顱骨?這必然是個小孩子,才能湊巧被魚兒頂起。” “侯爺,您越說越可怕了,”含山齜牙咧嘴,“如若是真的,這孩子是誰殺的?會不會是韋之浩干的?” “具體的我并不知道,但我據此推測韋之浩死于仇殺,白衣人要為湖中孩兒報仇!而且,他要殺的并不是韋之浩一個人,還有湖中命案的同謀或者幫兇!” “葛師爺就是幫兇!”陸長留這次反應算快,“縣里的師爺大多做過狀師,他們精通律法,想要幫人脫罪易如反掌!” “也可能不只是葛師爺,還有整個縣衙。”白璧成沉吟道,“因此我想,若是施栩生在遠岫閣,這里未必安全!” “整個縣衙?”陸長留不解,“侯爺為何作此想法?” “因為白衣人攻擊了虞溫!”含山道,“虞溫是黔州的琴師,他和吳縣這幫人根本不熟悉,白衣人攻擊他的理由只有一個,我們想出的以曲計時的法子,能夠找到關鍵線索!” “含山再跟幾個案子,也可以去大理寺了。”白璧成夸獎,“大理寺有仵作一職可用女子,你恰好是學醫的,可以一試。” “我不要成天和尸體打交道,”含山無情拒絕,“我在侯府混吃混喝很好,侯爺不要總想著把我塞到別處。” 白璧成笑笑丟開,卻道:“白衣人攻擊虞溫暴露了三件事,第一,他有危險還不肯離開山莊,是因為該殺的人還沒殺完;第二,他不是雪夜盟的人,否則不會攻擊我;第三,他知道虞溫能夠用琴曲還原殺人時長。” “前兩條也就罷了,第三條范圍極小,”含山忙道,“侯爺在一樓詢問虞溫時,在場的只有我們幾個和孟典史葛師爺,如今葛師爺已死,難道……” “是的,他非常可疑,”白璧成輕聲說,“孟郁。” 他這兩個字念得很輕,像是吐出了一口氣,但含山卻忽然感到背脊生寒,她下意識轉過臉去,猛然看見孟郁站在幾步開外,他手里捧著一只杯盞,臉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孟,孟典史,”含山下意識抓緊白璧成的袖子,說,“你為何站在那里?快把溫水送來啊!” “卑職送來的溫水,侯爺還敢喝嗎?”孟郁微笑道,“侯爺已經在懷疑卑職了。” 白璧成原本靠在枕上,聽見他來了,便撐著坐起身來,道:“既然孟典史來了,我就把話挑明了,你身上的疑點太多了。” “是嗎?卑職哪里做的不好,請侯爺明示。” “我最先起疑,是你再三阻止虞溫到二樓重演梅下搗衣。我剛到儷影樓時,二樓內室幾乎自由出入,你不曾有半分阻止,而且奏琴的設室遠離圓桌,重演一小段,并不會對現場造成破壞,但你一再堅持,我當時想,也許是你對虞溫有戒心,不想讓他重入現場。” “卑職自然懷疑虞溫,他不來沒事,來了就出命案,自然是嫌疑最大的!” “恰恰相反,虞溫絕不可能是兇手!韋之浩被殺之時,琴聲一直未斷,如若是虞溫假扮的白衣人,請問誰在撫琴?” 孟郁答不上來,卻道:“卑職沒想到這一層,是能力有缺,卻也沒有私心罷!” “所以我當時感到不舒服,卻沒有確定你的嫌疑。”白璧成道,“但是接下來葛師爺遇害,讓我對你的疑心又加深了一層。” “這卻奇了,”孟郁掠起冰冷的笑意,“葛師爺在岸上被殺時,卑職陪著侯爺在儷影樓,難道卑職有分身不成?” “你沒有分身,但有同伙。”白璧成淡然道,“白衣人推開高捕頭殺掉葛師爺,說明葛師爺才是他的目標。如果葛師爺待在儷影樓,白衣人很難有機會,最好的辦法是把他送到岸上。” “我想起來了!”含山猛然插話,“孟典史,當時侯爺要丁甲來回話,是你提議葛師爺去傳信的!現在想來,儷影樓也有兩個聽差的衙役,明明可以讓他們去!” “是啊,明明可以叫衙役跑腿的事,非要叫師爺去。當時葛師爺不悅離去,你便故意抱怨沒有捕快在場,只能請他去。”白璧成道,“當時大家的心思都在七位商人身上,倒忽略了你的異狀。” “卑職這可真是冤枉!”孟郁苦笑,“卑職叫葛師爺傳話實屬無心,誰能想到白衣人會在岸上襲擊他呢!” “這話也能說過去,因此葛師爺之死我只是疑心,并沒有確定。真正讓我確定你可疑,是白衣人為了殺掉虞溫用了三角鏢。”白璧成道,“他用碎瓷破瓦殺掉韋之浩和葛師爺,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獨門暗器,但卻為了虞溫暴露出來,這是為什么?” 孟郁牽牽嘴角:“為什么?” “殺掉虞溫是突發之事,不在白衣人計劃之內,他沒時間選擇代替品,而且在緊急關頭,使用趁手暗器是上佳選擇。”白璧成道,“這次計劃之外的殺人,是你要求他的吧。” “侯爺真是說笑了,”孟郁堅決不承認,“卑職為何要殺掉虞溫?他不過是黔州府的一個琴師,又不曾惹過卑職!” “按照七位商人的描述,白衣人從闖入到碎壺到殺人再到跳窗而去,幾乎是在彈指之間。就因為快,他們才沒能救人,甚至忘記及時呼救。”白璧成道,“但如果虞溫重演從碎瓷到罷奏的曲子,你就會發現,這一段并不是彈指之間。” 孟郁聞言怔了怔,沒有說話。 “孟典史,你一定沒想到,白衣人晚了一步。等他到了儷影樓二樓,虞溫已經重演過梅下搗衣,”白璧成冷冷道,“你處心積慮要掩蓋的,已經暴露出來了。” “卑職要掩蓋什么?”孟郁不屑,“請侯爺明示!” “虞溫坐在設室之內,專心撫一曲梅下搗衣,他看不見外面的事,只知道手下的曲。但從他聽到瓷碎之聲,再到外頭叫喊殺人,這一段曲子用時太長了,長得不符合白衣人來去如風的描述。”白璧成道,“所以,這段時間一定還發生了別的事,對嗎?” “卑職不知道,”孟郁面不改色道,“卑職同侯爺一樣,趕到妙景山莊時,韋之浩已經死在地上。” “你不知道,我就說給你聽。昨晚的情景是這樣的,白衣人進門之時,并沒有引起韋之浩的注意,他在韋之浩身后換衣,穿白袍走到桌邊猛然敲碎酒壺,韋之浩方才驚覺,但是來不及了,碎瓷已經插進了他的咽喉。”白璧成道,“確認他死亡之后,白衣人這才重新更換了衣裳,默默走出內室并關上門,這時候,屋里的七位商人才開始叫喊起來,而虞溫也聽到了聲音,停止奏琴走出設室。” “侯爺在說什么?”孟郁失笑,“白衣人難道有障眼之法?他施施然走進屋里,當著在座眾人兩次換衣,接著殺人之后再悠閑離開?您當那七個商人是死人嗎?” “他們不是死人,”白璧成笑一笑,“但他們是同謀,是白衣人的同謀,難道不是嗎?” 孟郁的笑容僵在臉上,盯著白璧成不說話。 “白衣人同風十里交過手,風十里說他本事平常,而且逃跑時沿著云堤奔入松林,所以,他沒有踏波而遁的本領,也沒有出神入化的功夫,更不是雪夜盟的人,”白璧成道,“孟典史,你實在不該讓他來滅口虞溫,若非他走這一遭,我也想不到白衣人就是山莊的人,更想不到七個商人或許都是同謀!” “七人在座,皆是同謀,”孟郁臉上掠過一抹陰色,“侯爺作此論斷,可有證據嗎?” 第42章 全員惡人 聽孟郁要七人同謀的證據,白璧成卻道:“這七位商人,有做古董玉器的,有開客棧酒樓的,也有做染坊瓷器的,生意有大有小,他們為何能進妙景山莊,能上儷影樓吃酒,能與韋之浩共賞夕照金鱗的美景?” “侯爺這話不能問我,”孟郁戲謔道,“要把韋之浩搖醒了問一問。” “那也不必問韋之浩,問問七位商人即可,”白璧成笑道,“或者走訪吳縣百姓,就能知道這七人與韋之浩的交情是什么。” “如此說來,侯爺并沒有證據?那么您這七人同謀的論斷,要在走訪之后才能下啊!” “論理是這樣,但我現在還能走訪吳縣嗎?只怕妙景山莊已經被你們封住了,不要說我這個大活人,就是只蒼蠅也飛不出去吧!” “侯爺多心了,”孟郁昂了昂下巴,“哪有此事?” “孟典史不承認便罷了,”白璧成笑一笑,“即便沒有七人同謀的證據,我也知道白衣人是誰。” 孟郁一聽此言,眉心微跳,凝目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