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燕收拾完東西，就跟同學們道別。

    暑假是有兩個月的。同學們很多都會回老家。畢竟學校不留人。逗留在北城花銷會特別大。

    “暑假可有兩個月呢！你們兩個誰要是來廣市玩，記得給我打電話。”

    同學一年半，大家的感情都很不錯。這冷不丁又要分開兩個月，心里難免有些感慨。

    何玉燕想了想自己的時間安排。如果回收站的問題順利解決的話，去一趟廣市走走她是很樂意的。就是不知道回收站那邊的情況現在如何。所以，她暫時給不了許玲準確的答案。

    “到時候看看，能安排得過來的話。我鐵定要去廣市走走的。聽說那邊的衣服鞋子款式新穎，價格也不貴。”

    “那可不！東西還特別好吃呢！”

    說說笑笑間，何玉燕就跟同學們道別，直接朝公交站走去。

    剛出校門，就看到盧家兄弟都在門口等著。

    兩人看到何玉燕，沒有像往常一樣笑出一口大白牙。反而神色間有些為難。

    “你們這是在等大妞嗎？”

    何玉燕主動打破沉默。盧家兄弟這才把話說完。

    “這幾天又有好些熟悉的人，都把破爛送到實惠回收站了。”

    盧家兄弟是專門撿破爛的。在外頭走多了，認識的專門撿破爛的人就不少。他們都把破爛往那家回收站送。何玉燕家的荷花回收站，自然收不到什么廢品。

    對于這個結果，何玉燕并不十分意外。

    她點點頭表示知道。跟盧家兄弟道別后直接坐上回家的公交車。

    車上有不少乘客。不是聊著這里的東西實惠，就是哪里又賣什么好東西。反正大家都很樂呵。偶爾間，何玉燕能聽到有人在聊實惠回收站。說這個回收站收廢品的價格高。

    這些個聊天讓何玉燕明白，這家實惠回收站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等他們的名聲打出去后，說不定就會在整個北城開設回收站。大伙兒巴不得這種能占到便宜的回收站，離自家越近越方便。

    心里想了一會兒。何玉燕又想起了那個損主意。

    要不是供銷公司那邊，要求他們回收站，每個月必須備上一定數量的各類廢品。何玉燕真的想把回收站庫存的多有廢品，轉手就賣給實惠回收站。

    這樣倒騰一手，她還能賺上不少錢。也不用等工廠來拉廢品那么麻煩。

    但是，這樣的損主意目前是做不得的。他們單位還掛靠在國營的供銷公司。這樣大宗貨物倒騰，分分鐘夠得上投機倒把的罪名。

    所以，這倒騰一手賺差價的想法。也只能停留在想一想而已。

    她要做的，還是得想個辦法，把人重新吸引回來。

    跟著漲價？那還是最低級別的做法。一旦開啟了價格戰，很可能是被拖垮的開端。

    沒等何玉燕想到一個比較好的法子。康大爺那又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什么？給工廠低價回收？”

    康大爺很少會來大雜院這邊。不過今天聽到的消息特別讓人震驚。所以他特意跑了這么一趟。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顧立冬也已經下班。夫妻兩坐在堂屋，聽康大爺提起這個事情。

    “沒錯。這不是月底到了嗎？論理，到了工廠上門拉廢品回去的時候。結果，我就聽來拉廢品的人說。這個月他們暫時用不了那么多廢品。先讓咱家的廢品積壓在倉庫。等下個月再說。”

    回收廢品的廠子會固定一段時間上門拉一次廢品。任務是供銷公司定下的。但具體的數量、時間這些，自然是廠子自己決定。

    人家說暫時用不了那么多原材料。他們也只能繼續等。

    “我給拉貨的司機送了包大前門。人家這才松口。說那個實惠回收站，這一次直接把他們庫存的廢品，用跟回收過來的價格直接賣給了回收廠子。那個價格，可比咱們回收站要低一些。”

    高買低賣，這已經不符合正常的商業活動。果然，人家是有備而來的。自家則是第一個受到沖擊的。

    而且，康大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里頭的貓膩，何玉燕一眼就瞧了出來。

    回收站盈利的關鍵，是在把廢品賣給工廠的時候。

    撿破爛的把廢品賣給回收站，假設五分錢一斤。他們回收回收后，會以五分五、六分五這樣的價格賣給工廠。中間的差價就是回收站的盈利。

    這種差價其實不高。而且賣給工廠的價格是有一個價格指導空間的。不是他們回收站說漲價就漲價的。

    何玉燕他們的經營，一直是根據供銷公司的規定來執行。

    現在，實惠回收站貿然降低了賣給工廠的價格。那就意味著，這個價格跟供銷公司定的價格之間，就存在一個差價。

    這個差價，不用說。直接就會進入到負責回收廢品的工廠收購員袋子里。

    體現在工廠賬目上的價格，還是以前的那個價格。

    這種肥了辦事人員的做法，在后世會經常出現。類似于回扣一樣的收入。

    這種收入嚴格來說就是違法的。

    “這家回收站不老實。”

    顧立冬自己就是做買賣的，里面的貓膩同樣看得清清楚楚。像他們這種需要大批采購的攤子。已經遇上好幾次，工廠的銷售人員要他們給好處了。要是不給好處，這些銷售人員就會以各種方法，不把廠子的東西賣給他們。

    反正，東西賣不賣，他們的工資也是一樣的發。

    這種事情遇到過不少次，饒是顧立冬經驗豐富。也覺得十分惱火。

    沒想到這種事情那么快就蔓延到廢品回收這個行業。

    說實在話，顧立冬不想媳婦兒面對這樣的糟心事。但是，他尊重媳婦兒的任何決定。

    “這種事情咱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暫時也沒能拿他們怎樣。不過，庫存積壓了那么多廢品。我這里會想個辦法解決。對了，有查到他們的底細嗎？”

    這個問題一出，康大爺的表情更加難看。

    “沒有。這個事情有點奇怪。就是問道了承包人的名字。但這人并不在北城。早就被單位外派到其他城市援建。”

    這就意味著，實惠回收站背后的老板，是借了人家的名義來辦這個回收站的。

    這個年代的人大多辦事比較光明磊落。遇上這種套馬甲的，往往意味著背后的人估計還有更多麻煩事兒。

    想到這里，何玉燕先是嘆了口氣。

    接著打起了精神：“算了，就是知道實惠回收站背后的人，也對目前的情況沒多大的影響。康大爺，這個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考完試了。有時間好好想個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見何玉燕那么自信，康大爺也就不啰嗦了。

    夫妻兩把康大爺送到胡同口。回來時見鄰居們一如既往樂呵呵地看著電視，時不時發出歡樂的笑聲。就覺得自家這個事情，也不是什么大麻煩。最差的結果，不過是把回收站關門。

    反正，這年頭做啥生意都能賺錢。回收站要是不行，換一個就是了。

    心態的轉變，顯然讓何玉燕的心情更加輕松。

    她甚至在吃完晚飯后，跟大雜院的大媽們坐在一起看電視。邊看電視邊跟大媽們聊天。

    大媽們也知道何玉燕今天考完了期末考。紛紛問她假期有什么打算。

    何玉燕樂呵呵地回答了大媽們的問題。偶爾間抬頭能感受到林荷香帶著點怪異的目光。

    這個時候何玉燕不清楚林荷香目光中的含義。只回了對方幾眼，就把注意力繼續放在電視劇上。

    看完電視劇散場。她聽到了鄭大媽跟邊上的人嘮叨。說大學都放假了，自家兒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肯回家。

    旁人都知道董家那點糾紛。不就是董建設不樂意跟林荷香復婚。而鄭大媽想要孫子，愣是想讓兩人復婚。

    這種事情，他們可不會多嘴，免得得罪人。

    董建設這會兒也考完了期末考試，正在跟林東坐在一個私人飯館吃飯。

    “回收站這一個星期收到的廢品數量，已經比得上普通回收站一個月收到的廢品量。這些都是靠著那多一兩分的價格吸引過來的。”

    林東口中說著回收站的一些經營情況，心里其實也很吃驚。這樣一個行業，是他以前所不屑的。但是，短短一周的時間，這個回收站就給自己帶來了一百塊的盈利。

    是的，雖然只有一百塊。但是這是因為他們收廢品時，故意提高了價格。然后在賣廢品的時候，又故意壓低了價格。

    中間這一來一回，直接把利潤占去了幾成。剩下的還有人工支出，水電支出要計算進去。

    但是按照林東的計算，如果他們回收站的價格跟其他家一樣的話。那么，他這一周的收入，恐怕得三百往上。

    這樣高的利潤，是沒有入行的人無法想象的。

    難怪那個賣貨的顧立冬，居然會讓他的媳婦兒干這一行。

    當然，更加讓林東感慨的還是眼前的董建設。

    這小子真看不出有多少優點。但是隨口提出的行業，居然真能賺到錢。

    這不由得讓林東不相信。這董建設果然就跟女兒的夢里一樣，命好。這樣的人以后成為大富豪，不是沒有道理的。

    “等把荷花回收站擠兌倒了后。咱這廢品站就可以開始恢復原來的價格水平。到那個時候，賺到的錢就更多了。”

    董建設聽完了林東的話，不由地開始展望起美好的未來。

    雖說這樣的手段不是很光彩，但是能賺到錢。大丈夫能屈能伸，沒啥好說的。

    等他靠著林東賺到第一桶金，到時候就能想辦法把這個人給踢走了。

    “燕子，你們回收站？”

    江嬸子作為同行，是大雜院第一個聽說了情況的人。她在晚上睡覺前，特意過來關心地問了幾句。

    “沒事，不著急。”

    見何玉燕那么淡定，江嬸子也松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那個回收站，最近也沒啥事兒干。能白拿工資不干活，那些職工一個個高興得喲！”

    不干活就能拿起，高興是人之常情。但是江嬸子那樸實的心里，總覺得這樣做事不地道。好像白白薅了國家的羊毛。沒工作干的話，就不該領那么多工資。

    偏他們站長也不管這個。她一個普通職工更加沒有資格管了。

    何玉燕不知道江嬸子的覺悟居然這樣高。詫異了一瞬，岔開話題聊了幾句。這才把人送出了門。

    回到床上躺下，何玉燕不由感慨起這個事情。雖然還沒得到解決，但是也能從這個事情，看出了不少人和事。

    說是要解決問題，但是何玉燕并不著急。

    辛苦了一個學期，自然要好好休息。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里，何玉燕不是帶著孩子去胡同口湊熱鬧。就是帶孩子出去買東西。不知情的人只覺得她這日子過得不錯。擱在林荷香的眼中，則是充滿了疑惑。

    她知道最近何玉燕的回收站應該會不好過。但是為啥這人一點都不著急？

    她爸可是交代了，讓她盯著點何玉燕。如果對方有什么動作，就馬上說一聲。

    但是，何玉燕還真的沒啥動作。這讓林荷香覺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