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這是有什么要說的嗎？”

    顧立冬率先開口：

    “對，有個事情從高考那會兒，其實就想跟你以及顧叔說清楚的。只是，顧叔這不是去南方出差了嗎？事情就拖到現在。剛好你今天過來，我們夫妻兩思來想去，還是現在把事情說出來。免得時間拖得太久，對雙方都不好。”

    這么一長串話，足夠顧明霞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

    當下，她坐直身體點頭：“行，說吧！我做好準備了。”

    然后，顧明霞就聽到了高考那天發生的事情。顧學天開車，故意撞向何玉燕。以及前面兩三年間，大大小小挑釁的事件。

    這些事情，絕大部分是顧立冬面對的。畢竟他跟顧學天都是司機。偶爾會有工作上的交集，無法避免這個事情。

    “本來呢！如果他只是挑釁我的話，我可能會當沒事。但是，顧學天千不該萬不該想開車撞我媳婦兒。”

    再次提起這件事情，顧立冬還是覺得心里的火氣蹭蹭起來。

    而顧明霞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開車撞人這四個字，代表的后果十分嚇人。

    她印象中的小兒子，雖然性格不太好，但是平時行為沒有什么大毛病。不然，她跟丈夫早就出手干預了。

    這孩子平時上班跟同事相處得不錯，下班回來跟鄰居也能說上幾句話。顧立冬口中的人，跟她印象中的小兒子簡直是兩個人。

    顧明霞知道小兒子不喜歡他們跟顧立冬一家來往。但也只是不喜歡而已。而且，顧立冬一家子根本沒上過她家的門。

    她覺得這是小兒子對于這一門親戚的態度。那就是不來往，也不理會。

    這其實沒啥。這門親戚是她要認的。兒子不想來往是他的自由。

    但是，這種自由可不包括主動傷人。

    雖然，顧明霞很想說自己相信小兒子。但是，她清楚顧立冬的為人。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

    這樣想著，顧明霞的心情特別復雜。

    以至于之后的話題再也進行不下去。

    “我先回去。這個事情等你們顧叔回來。我們再談談……”

    夫妻兩人尊重她的想法。顧立冬見她神情恍惚。更是把人直接送上公交車再走。

    大雜院的鄰居本來就好奇這個女人的來頭。現在見這人情緒不太對勁。就趁著顧立冬送客的功夫，湊到何玉燕身邊打聽。

    “立冬他媳婦兒，這女同志到底什么來頭？每次來你家都大包小包的。”

    “沒什么來頭，就是一門親戚。”

    何玉燕打哈哈似的把話題扯遠。接著就去隔壁江嬸子家，先把孩子接回來。

    “燕子，聽說你的通知書也到了對吧！”

    邱向花看到何玉燕過來，表情十分高興。

    兩人的年齡就相差一歲，但人生經歷上來說，邱向花得到了何玉燕不少幫忙。所以，她很喜歡甚至崇拜何玉燕。

    “是啊！咱院兒暫時就咱兩拿到通知書。其他人的通知書應該也是這幾天就會到。”

    邱向花一聽也跟著笑道：“那太好了。可惜沒人跟我報同一個學校。”

    何玉燕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大學說不定能認識更好好朋友。不用糾結這個。你那工作的事情，最好早點確定下來。”

    考上大學了，邱向花回收站正式工的崗位就要著手處理了。

    一般來說，這樣的情況下，都是把工作給賣了的。當然，要是家里人要接收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提到工作的事情，邱向花也有點糾結。她轉頭看了看她媽，見她媽沒注意。就湊到何玉燕身邊，小聲說道：“那個曹德美來找我媽打聽工作的事情。”

    曹德美跟邱向花年齡相仿，又是一座大雜院的。小時候的確有一起玩過。但是初中后，兩人一個愛學習，一個迷上了楊俊。所謂的情誼早就沒剩下多少了。

    但是，對方特別奇怪。一回來沒多久，就開始找她媽打聽這個。

    這讓邱向花有點糾結。

    是不是她把工作讓給曹德美，對放就能留在城里不下鄉了。畢竟，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讓邱向花更加直觀面對了曹德美的憔悴跟蒼老。

    這樣的對比，居然讓她起了愧疚心理。

    何玉燕看出了邱向花這傻姑娘的心里。忍不住用力捏了捏對方的肩膀。

    “她的命運不是你造成的。不能片面地覺得她可憐什么的。這個工作跟你爸媽商量一下。特別是江嬸子，干脆問她要不要自己接收這個工作得了。”

    這句話對于何玉燕來說，是個小插曲。但是對于江嬸子來說，卻是改變以后命運的一個小轉折。

    當然，這會兒何玉燕是不知道的。

    跟邱向花道別后，牽著孩子何玉燕就直接回家了。

    男人送了顧明霞坐車后，就直接去上班了。所以，錄取通知書的信封還是沒拆。

    剩下下午的時間，何玉燕就在家里帶著孩子一起畫畫。

    明年開春她就要去上大學，到時候顧立冬要上班。兩個孩子何玉燕不想辛苦她媽帶了。孩子的年齡也要兩歲半了。過完年先在廠里開的育紅班上學。

    如果廠里的育紅班不錯的話，就繼續留在那。如果孩子們不喜歡在那邊上學。到時候何玉燕看看能不能把孩子塞到大學的育紅班。

    所以，在送孩子進育紅班前，何玉燕想先教會她們一些育紅班的常識。

    那封錄取通知書，是在吃完晚飯后，才終于有時間拆開的。

    這個時候，隔壁邱家都慶祝完邱向花的拿到錄取通知書了。

    “這是mama的錄取通知書。”

    兩娃不懂啥叫錄取通知書，但見爹媽抱著個黃皮信封，滿臉鄭重的模樣。都忍不住跟著板起那張包子臉。

    何玉燕笑著湊過去，一人親了一口她們的小臉蛋。

    剛想準備拆信封的時候，看到男人特意湊過來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張臉對比起三年前的時候，好像沒什么變化。就連眼角的刀疤，都是那么粗糙深刻。鬢角那則是有點扎人的毛茬子。看起來黑黢黢的，手碰到的話會覺得癢痛。

    聽說頭發硬邦邦的人，脾氣會特別硬。但是，何玉燕知道男人是個外剛內柔的好丈夫，好爸爸。

    而這位好丈夫好爸爸，這會兒正學著女兒的樣子。把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往她眼前湊。

    這個動作，讓她想笑的同時，心里居然充滿了憐愛。

    于是，何玉燕低頭在那張臉上吧唧了一下。

    隨機在孩子們笑哈哈的聲音中，“撕拉”一聲，直接把信封撕開了。

    一張簡單的印刷紙，上頭直接寫明了何玉燕的名字、錄取的學校、錄取的專業信息、開學日期，以及其他注意事項等等。

    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張紙，卻是何玉燕努力了很久的結果。

    “終于拿到了。”

    顧立冬伸手抱起兩個女兒，湊到媳婦跟前，一字一句地念著通知書上面的內容。兩個孩子不認識字，但見爸爸mama這個動作。也學著她們把腦袋湊到通知書上，學著爸爸一起念著一些她們聽不懂。但又覺得很重要的話。

    “茲……何玉燕同志……于……錄取……《圖書館管理專業》……”

    落款是北城大學。

    一所大部分穿越人士都會選擇的大學。同時，也是何玉燕在這個世界，比較符合穿越人士的一個選擇。

    這個專業，對比起熱門的中文、外語、數學、物理專業來說，是十分冷門的。

    因為前面十年的運動，很多圖書館并沒有多少藏書了。報考這個專業，很可能要從建設圖書館開始。

    上輩子何玉燕學的是金融專業，畢業后直接考進了體制。可能是本身家里條件好，她并沒有太多的職場拼搏的心理。硬要形容的話，可能心態比較咸魚。

    對比起職場打拼的快樂，她更加在意發現生活的美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人生。

    而選擇這個專業，是她的興趣。很快她就可以見證到這個年代的騰飛。同時，畢業后進入圖書館工作，也不會出現太多的復雜關系。

    要是真出現復雜關系也沒關系。她已經準備好搞點副業了。

    當然，這些夢想都是需要金錢支撐的。在這遙遠的未來沒有到來前，她會在努力學習的同時，也蹭一蹭時代的紅利。

    相較于何玉燕這邊希望滿滿，第一機床廠廠長居住的小洋樓，氣氛卻不怎么好。

    一個下午顧明霞都沒心思辦公。索性早早就回家，然后發現兒子今天輪值，也在家里。

    她想跟兒子說點什么。問問他為什么要開車撞人。但是，兒子很快又被一個電話給叫了出去。

    心神不靈的她，甚至沒有發現顧廣盛提前結束了出差回來。

    “出什么事情呢？”

    顧廣盛沒想到剛打開家門，迎面的就是妻子那滿臉的愁容。

    顧明霞跟顧廣盛可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夫妻。這會兒丈夫一問，她沒有任何隱瞞地把事情都說了出來。

    隨即，看到的就是顧廣盛那鐵青的臉。

    “你冷靜點。可能兒子有什么原因呢！”

    顧明霞見男人的樣子，就知道他火氣上來了。家里三個孩子，大的那兩個從小都很省心。就是這老小，從出生那會兒起就讓人cao心。

    背地里不少人嘀咕，說這小兒子投身到她家是報仇來的。但是，這些顧明霞并不相信。

    小兒子是沒大的兩個那么乖，但是也沒到敗家子的地步。

    雖然高中沒讀完就跑去學車當司機。但是現在不也考了個大專嗎？

    顧廣盛看妻子這個樣子，知道她這是心軟了。

    最終只能嘆口氣，拉著妻子的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你沒發現這兩年，咱跟立冬夫妻兩往來的時候，他們總是有來有往的嗎？”

    顧廣盛這話說得有點奇怪。誰家親戚來往不是這樣。這樣有來有往，關系才能長久。

    見妻子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顧廣盛又是深深嘆了口氣：“我們家給他們送什么東西，一個月以內，他們總會回一些同等價值的東西。你沒發現嗎？這是孩子在跟我們客氣，劃清界限呢！”

    這話聽著別扭，其實意思就是，顧立冬夫妻兩并沒有完全把他們當成可靠的長輩。

    顧廣盛很早就注意到了這點。還以為是他們夫妻兩哪里做得不夠。

    現在想來，應該是小兒子的事情，讓人家起了這樣的防心。

    這樣早早開始的有來有往，是做了以后斷絕往來的準備。

    這樣想著，顧廣盛再次嘆了口氣。

    小兒子變成這樣，他這個當爹的也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