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張良口中默默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悲涼。“當年，我就在新鄭城，親眼看著秦軍駛進城內(nèi)，看著秦國的黑旗插上韓國的王宮...”

    國破家亡的感覺，胡慕?jīng)]有經(jīng)歷過，因此，她沒有辦法對張良的此時的心情感同身受。然而，在聽到這句話后，她開始覺得，這次的行動注定要失敗了。想要張良入秦，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張良說道：“若是如姑娘這般，那你自出生便是秦人，那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韓國了。”

    胡慕張了張嘴，想要安慰他。卻忽然發(fā)現(xiàn)，以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最沒有立場這么做的。隨即，她心一橫，既然張良不可能入秦了，那么她也索性不再畏畏縮縮不敢多說話了。

    “子房先生，”胡慕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一百多年前，也是沒有韓國的。”

    “那個時候，晉國的百姓，也是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家滅亡的。”

    張良眸光閃爍了一下，沒有說話。

    “子房先生也曾試圖挽救過韓國，可是結局仍舊不盡人意。就如同先生方才所說，六國只是短暫地復活了一下，又再度走向了相同的結局。”

    “如今，統(tǒng)一已是大勢所趨，天下不會再回到往日的列國紛爭中了。”

    張良也側(cè)首看向胡慕，對她說道：“姑娘說得對，我跟隨韓王的這段時日里，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萬事萬物的新生和消亡，都是注定的。國家也好，政權也好，沒有哪個可以千秋萬世，永垂不朽。”

    他盯著胡慕的眼睛，說道：“六國是如此，秦國，也當是如此。”

    “哪怕現(xiàn)在有一個人出來力挽狂瀾，誰又能知道，它不會像其他六國一樣，只是短暫地復活之后，又走向了那個注定的結局呢？”

    第56章 優(yōu)勢沒了（2）

    胡慕倚著車壁一言不發(fā)。張良說得很對,歷史大勢，猶如天車之行，月落日升。她寬慰張良的時候,可以說統(tǒng)一是大勢所趨，可當張良告訴她，不論自己如何努力，幾十年后，或是幾百年后,秦國最終還是會消亡。在她聽來，卻也變得有些難以接受。

    安慰他人的時候,可以說一堆正確的大道理。可當輪到自己時，便也成為了那個執(zhí)迷不悟的當局者了。

    張良將這一切看在眼里，淡淡笑道：“姑娘方才說自己即是韓人，又是秦人。但是對秦國的感情,卻是比韓國深。”

    胡慕忽然想到日前在滎陽城中,備戰(zhàn)之時，那兩個制作箭矢的少年的對話,于是回道：“我阿翁就是韓國人,至死都是。因此,他從小便和數(shù)不清的戰(zhàn)亂一起長大。原先,他是有個弟弟的,但是他的弟弟死在了一場戰(zhàn)爭中。十七歲的年紀，原本，他也應該有兒有女,我也會有更多的叔伯嬸嬸。”

    “百年戰(zhàn)亂,讓多少民眾流離失所,多少家庭支離破碎。我阿娘告訴我,她從小跟著阿翁四處逃難，每日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可當我出生后，我們?nèi)页蔀榱饲厝耍阍僖矝]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

    “在子房先生看來，秦國滅掉了韓國，是吞并了你的國家。可在我看來，卻是那些六國貴族狼子野心，妄圖分裂我的國家。”

    “子房先生，”胡慕看著他，無比認真又懇切地說道：“你我只是位置不同，立場不同。秦人和韓人，從根本上也是一脈同源，并不是完全對立的。”

    話到此處，胡慕隱隱有些收不住，她一時間忘了自己還在偽裝的身份，略微激動地說道：“子房先生雖為能臣，但卻沒有遇到明主，若是...”

    系統(tǒng)一路聽下來，聽到此處之時瞬間慌了，再讓她說下去，她可就要自己把自己老底揭穿了。系統(tǒng)連忙提醒道：【別說了！再說就要說漏嘴了！】

    然而，與此同時，張良也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阻止她繼續(xù)說下去，他揚聲道：“姑娘對于我的經(jīng)歷，倒是清楚得很。”

    聽到他們同時說出的兩句話，胡慕煞時間反應過來，自己說著說著就有些忘形了，下一句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加入大秦吧，韓王不值得，秦皇值得”。

    “呵呵...”胡慕有些心虛地干笑兩聲，說道：“我也都是從旁人處聽來的。韓國滅亡前夕，韓王安不識人善用，韓國朝堂內(nèi)部也是亂象頻生。”

    “旁人處聽來的...”張良微微瞇眼，細細思索著這個詞。

    系統(tǒng)疑惑問道：【奇怪，我打斷你是因為知道你接下來要說什么，為什么張良也要打斷你？】

    經(jīng)它一提醒，胡慕也發(fā)覺了不對勁，自己前兩句話并沒有哪里不妥，怎么張良也在這時候打斷自己？

    而就在這時，張良卻忽然問道：“之前，姑娘問我接下來要去哪里，姑娘自己可有打算？”

    胡慕很想說去滎陽，但又怕這又是張良的一個試探，于是只能搖搖頭說道：“我目前也沒有打算。”

    “既然如此，不如去往下邳吧。”

    “下邳？”

    張良點頭道：“我曾在下邳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對那邊比較熟悉，也有許多友人。”

    【下邳？？那里和滎陽可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啊，我們在路上的部署都是通往滎陽那條路去的，往下邳的路線完全沒有安排啊！】

    聞言，胡慕內(nèi)心也隱隱有些糾結。此時她終于明白了，對于張良這樣的人，若是他不愿意做的事，無論怎么強迫都是沒有用的。且不說這一路上究竟能不能騙得過他，哪怕就是把他騙去了滎陽，只要他內(nèi)心不愿為秦國效力，強留住他也是無濟于事，說不定還會起到一些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