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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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墨投來哀怨目光:“不公平啊,不公平。” 她開始細數控訴,因為他跟林晉慎,管她太嚴,身邊男孩子都給嚇跑,她現在都沒正經談過一次戀愛,沒有夜不歸宿,沒有逃學翹課……他們倆簡直罄竹難書。 一些過往被挑起,她碎碎念,腮邊的碎發柔軟貼著,她時而笑時而生氣,神情豐富生動。 身體的僵硬漸緩過來,傅硯禮在聽,她性格向來跳脫,說過的話轉頭就能忘,興趣來了說兩句,遇見別的有趣,注意力又被吸引過去。 正如現在,之前的對話過水無痕。也不是第一次。 也好。 有些事,一旦越界就很難再退回原地。 “你們就待在這多沒意思,一起玩啊。” 白依招呼完朋友再次過來,她好不容易將人誆來,為私心也不愿意今晚這樣劃上句號。 林予墨興致很好,去唱歌跳舞。 傅硯禮隨她去玩鬧,給一個小時時間限制。 白依坐上林予墨的位置,靠著吧臺,目光隨著他落在舞池上的人影里,又轉到他這里,說自己讀碩時,遇見的教授還有提到他。 留學生的圈子就那么大,傅硯禮三個字更像是形容詞,一個符號,是無法逾越的高山,也是淌不過的長河,她后來讀碩也是因為他,追尋著他的蹤跡,去他去過的地方,見他見過的人。 “說什么?” “說我們要是有你一半腦子,也不至于讓他這么頭疼。” 傅硯禮垂眼,很輕地笑了。 禮貌性的,有距離的,他像水里打撈不了的月亮。 跟傅硯禮交談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沒有倨傲俯視的姿態,讓人感覺位置是平等的,但也止于此,禮貌是從小的教養,淡漠是底色。白依相信,她如果不主動說點什么,他絕不會跟自己說一句話。 他們之間共同話題不多,話題從老師談起,最后落到林予墨身上。 林予墨是個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姑娘,家里酒店生意起家,其他行業也會沾一些,家世好,長相漂亮,開朗明媚,很真實,喜惡都分明。 她人緣也一向很好。 有自己親哥林晉慎跟傅硯禮保駕護航,是誰見了都得給三分面子,小公主一路順風順水,唯獨情事上坎坷。 這會兒林予墨身邊有位金發碧眼的白人小哥,是白依在國外認識的朋友,兩個人靠近,不知道說什么,只是從笑臉看,聊得愉悅。 白依撥弄了下頭發,說:“好像兩個人有點意思,看起來還挺般配的。” 旁邊卻沒聲,傅硯禮沒什么表情,或許有,只是眼底里的漆黑,她瞧不出那是什么情緒,她猜是作為哥哥,多少對meimei身邊的男生都有些敵意。 她下意識為男生說話,對方家境不錯,對方在物理方面有天賦,現在研究所工作。 “抱歉。” 傅硯禮打斷她的話,示意下手機來電,出去接電話了。 “好。” 等人走,白依喝了口冰涼酒液,呼氣平復心情,視線里,林予墨開始跟脫衣舞男互動,偷喝些酒,她大概是真喝醉了,到后來被人拉著手往胸肌上放,她睜著眼,滿臉震驚,以及有那么點隱隱期待。 只是沒碰到。 傅硯禮憑空出現,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眉頭緊蹙,隱隱有種她要是敢碰上去,他能嫌棄到將她整只胳膊卸掉。 她愣了下,身體反應更快,手指縮回。 “沒摸。” 事實是沒摸到。 “走了。” 傅硯禮抓著她的手,大步流星,帶她出走出去,她被裹挾,感覺身邊刮起小風似的,頭發被吹起,連發尾都是快樂的,路上,霓虹燈光在眼底變幻,鼓點與心臟聲合拍,那么多人,一張張臉閃過,眼花繚亂。 那輛幻影隨意停在路邊,車前,有幾人舉著手機跟車合照,看著他們上車,睜著眼,還沒反應過來時車已經開走。 沒開多遠,又停下。 只因為林予墨一句話。 車內的氣氛不太好,她瞥見傅硯禮的沉冷的表情,不滿意地撇嘴:“我們還沒結婚呢,你就這么管我。” 抱怨的嘟囔,不輕不重,剛好被他聽見。 被有意要忘記的事再次被提起,他打過方向盤,一腳踩上剎車。 林予墨看他反應這么大,問:“怎么,你說完就不認賬了?” 又是這劇情。 “不是。” “那就好。”林予墨接話很快,頓了下,又找手機,說要錄音,留作證據,她瞇著眼,找半天才找到錄音的軟件。 “錄下來,你就不能反悔了。” 她舉著手機,看著他的眼睛,在醉后過分明亮。 “那你呢,你會后悔嗎?”傅硯禮沒沾酒,倒也像跟著醉了。 林予墨手貼著胸口,鄭重其事道:“當然不會,于我,是撿了大便宜!” 心滿意足錄完音,姑姑的消息跟著跳出來,讓她空出這周六的時間跟新物色的才俊吃飯,這會兒神經在酒精刺激下處在亢奮狀態,想也沒想敲字回復。 “不用,我要結婚了。” 姑姑發來問號。 “跟誰?” “……” 車開到傅硯禮住所。 折騰一晚上,林予墨也累了,勉強撐著胡亂洗了洗,沾床就睡下。 手機一直在響,沒人接聽,數聲后掛斷,幾乎是同時間,傅硯禮接到林晉慎的電話。 林晉慎開門見山,問現在是什么情況,要結婚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得到肯定答案,電話那邊沉默好久,爾后道:“傅硯禮,你知道林予墨是什么性子,做事沖動不計后果,腦子一熱做出的事還少嗎?她胡鬧你也跟著她胡鬧?” 傅硯禮卻在這時候想起過去一件小事。 他上初中時林予墨念小學,一次寒假,兩家母親合計去海邊度假,度假村里,什么都有,她偏偏對海邊撿螃蟹貝類感興趣,纏著他帶自己去,正值起浪,他失足,撞上暗礁,手臂被劃出長條傷口,血染紅整只手臂。 他被送進醫院,當晚發起高燒,嚴重到住院。 無論家長怎么問,他只說是自己要去的。 林予墨被嚇得不輕,加上心虛,在病床邊哭得像淚人,抽抽搭搭說自己害他殘廢了,甚至叫他哥哥,保證以后都乖乖的,不再鬧了。 幾天后,他出院。 林予墨又沒事人一樣,希望他能給自己摘椰子。 人都是吃一塹長一智,她不是,她踩過的坑,還會不記性再犯一次,她總不能讓人省心。 該說的話說完,林晉慎將電話掛斷。 傅硯禮獨自在書房坐下,今晚沒什么睡意,索性一個人對弈,棋盤上擺好黑白棋,下一步怎么走,棋局好算,現實卻難解,對跟錯,分界不明,可能是對的,也可能是錯的,或許根本就沒有對錯。 他剛學棋,老師就教他西西里防御,他學得快,很快摸清各個體系,白棋先行,黑棋反制,他享受精確計算結果。 這么多年,一直如此。 傅硯禮擺回棋子,這一次,他想試試新的下法。 — 林予墨這一夜睡得并不好,大腦灌鉛似的,斷斷續續做了許多個夢,醒來時口干舌燥,睜眼看天花板,確定不是在自己住的公寓。 她閉眼揉眉,緩過勁兒后,意識回籠,昨晚的事全都記起來。 林予墨驚得坐起,第一反應是去拿手機,全是未接來電跟消息,她瞥見大哥二字便如遭電擊,大腦瞬間空白。 翻開跟姑姑的對話框,一條一條消息看過去,想死的心都有了。 姑姑:“跟誰?” 林予墨:“傅硯禮!” 姑姑起初沒放在心上:“周六上午時間空出來,一起吃個午飯。” 直到林予墨將錄音發過去,姑姑那邊沉寂許久沒再回,最新一條她才剛看見:你準備好跟你爸媽說清楚。 “……” 她昨晚把二十六年的臉都丟完了。 林予墨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在想要怎么跟家里人解釋,就說昨晚是玩游戲輸掉了,是懲罰也是惡作劇,她可能有段時間沒臉見人了。 而眼下,她還要見她最不想見的人。 洗漱時林予墨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兩人從小一塊長大,她什么糗事他都見過了,也不多這一次,即便這次,他也是主角之一。 把話說開說清楚就好,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她喝多酒,說的話怎么能當真。 傅硯禮肯定能理解自己。 建設完畢,林予墨推門出去,下樓,傅硯禮在中島臺,再簡單的居家服也被他穿出干凈養眼的味道,他關火,將煎蛋裝盤。 看見她先打招呼:“早。” 昨天的記憶揮之不去,林予墨面色訕訕,不大自然地回應,她走過去,視線瞟著他的神情,平靜自然,跟其他時候沒什么區別。 她松口氣。 想來傅硯禮也沒將她昨天的發瘋當回事。 林予墨恢復了點精氣神,拉開椅子坐下,想著就以玩笑的口吻,讓他配合著自己跟家里人做下澄清,說只是鬧著玩,被批評幾句也就過去了。 她拿起烤好的面包片,拿小刀抹上奶酪。 “喝牛奶嗎?”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