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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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江逐星進來,給他加了一件斗篷,在他身旁沉默站了許久,才輕聲勸道:“裴大夫說他要走……爺,你為什么不同他好好解釋呢?” “解釋什么?”江懷雪換了個姿勢靠在榻上,好像又活了過來,竟輕聲笑道:“解釋我之所以把解藥給映晚只是不想欠下虧情,我心里只有書錦一個人,讓他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然后呢?”江懷雪抬頭看著江逐星,自嘲道:“讓他親眼看著我一天不如一天,陪我數著日子等死,最后看我下葬給我守靈嗎?我江懷雪寧肯死無葬身之地,也不能讓他受這種罪。” 江懷雪揉了揉僵硬的臉頰,搖頭道:“書錦他并非不知,繼續留下來等待他的是什么,這對他太殘忍了……他能選擇離開,這真的是太好了。” 太好了?江逐星卻在江懷雪臉上看不到一絲好,他隨江懷雪騁馳南北縱橫商場多年,經歷過的波折難關也數不勝數,他向來都是無所不能的江懷雪,從未如此黯然失態。 窮途末路,江逐星也不知還能再說些什么,他只默默地將手放在江懷雪肩頭。 江懷雪感到胸腔悶悶地疼,他俯下身子緩了許久,長舒一口氣,拍了拍江逐星的胳膊,示意他放心,這才又言歸正傳道:“驚云樓聯系到了嗎?戒指還是沒音訊?” “沒有。”江逐星皺眉道:“自從七月底往肅州押出最后一趟鏢以后,驚云樓就突然撤回了所有暗線暗樁,斷絕了和外界聯系,我多方打聽,據傳和無極門有關,驚云樓若是就此在江湖銷聲匿跡,爺的戒指恐怕……” “蜀地無極門?”江懷雪思忖道:“這事該是和楚懷壁有關……說起來,我們押運的糧草這些日子應該陸續到肅州了,沒聽說晏清那里如何了嗎?” “西北戰事膠著,我們剛剛裁撤了護衛和暗衛,眼下沒有多余人手,這些日子我已經沒有再往邊疆派人了,加上沒了驚云樓的消息,很多事都不大清楚了……但是肅州之戰本就是是眾矢之的,既無戰報傳來,想必慕將軍還能維持局面,而且爺的糧草一送到,總該是有勝面的。” “算了,朝堂之事瞬息萬變,我們已經盡力而為,往后皆看各人造化了……” 江懷雪嘆了口氣,又強打精神道:“我本想著把戒指留給書錦,讓他無論何時總有個依傍退路,可驚云樓消息斷絕,戒指怕是難找回來了。書錦淡泊,如今給他那些身外錢物,他也不會要,可是往后時日還長,我怕他萬一遇到什么難事……” “這樣。”江懷雪已經時日無多,但還是煞費苦心道:“書錦的行李不是已經收拾好了嗎?你去庫里把金葉子提出來一箱,偷偷縫進他那幾身衣服里。” 江逐星點了點頭,但還是顧慮道:“裴大夫這幾日都在房里,他的私人之物怕是不好碰,況且他后天便要走了,我怕來不及……” “……明晚我來擺一桌給他踐行,到時你見機行事。”江懷雪嘆口氣:“算是我們最后能為他做的一點事了。” 江逐星看著江懷雪蒼白的側臉默不作聲,他一向寡言且從容,如今也終于克制不住,啞聲道:“爺,真的……沒辦法了嗎。” 江懷雪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江逐星坐下,江逐星面露猶豫,江懷雪伸手就將他拉了下來,江懷雪嘆氣道:“你總是堅持和他們一樣叫我‘爺’,可你知道的,我親緣淡泊,家族旁枝雖多,卻沒幾個我瞧得上眼的,父母走后,只有你是我的親人。” 江懷雪又輕笑道:“說起來你比我小,卻總是在照顧我,諸事都在替我打算籌謀……你猶如我的手足,若是沒有你,很多事我都做不到,那些最難的日子也不見得能挺過來。” “我身邊來來去去的人不少,與我相交多少都有自己的私心,就連映晚和霏煙也不例外,想來想去,只有你和書錦,一心為我好。” “欠書錦的我還不清了,逐星,你就不要讓我再添虧欠了。如今江家的人都遣散得差不多了,我走之后,你也不要繼續收拾爛攤子了,把幾個親信打點安頓好了,就去做自己的事吧。來日方長,你的天地還大著呢。” 江懷雪知道江逐星義氣重脾氣倔,他幾乎算得上是苦口婆心,撫著江逐星肩頭希望得到回應,江逐星俊朗的眉眼籠罩了一層陰霾,他脊背繃得很直,至始至終沒有說話。 第138章 八月三十,深秋天氣,又恰好趕上下雨,江懷雪讓廚房準備了熱騰騰的山珍什錦鍋子,還有幾個精致的淮揚菜色,又啟封了一壇陳年好酒,為裴書錦踐行。 “左右只有我們幾個人,書錦也不喜鋪張,就簡單一點吧。”江懷雪舉起酒杯,桌上只有他、裴書錦、江逐星、項映晚,還有個在后頭逗貓的江湛。 幾個人相顧無言,沉默地喝了一巡酒,菜也沒吃幾口,氣氛膠著,心思各異。 江湛玩累了,過來抱著裴書錦的大腿,奶聲奶氣道:“哥哥,我累了,我想聽你講故事睡覺了。” 江湛前幾天在曾有容那里受了驚嚇,又被火炭燙傷,雖然情緒似乎并無異樣,可裴書錦擔心他,每天哄他睡覺,可惜他不像顧言看過那么多話本傳奇,只會干巴巴地給江湛講些《世說新語》,好在江湛并不嫌棄,還眨著漂亮的眼睛聽得津津有味。 裴書錦看著江湛天真稚嫩的神情,心里突然有一絲不舍,他明日就要走了,江湛便再也見不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