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筆記 第65節
她說:“是啊,梁嘉聿,你太好、太好了。那時候我不想去美國,總想著要么留在南市,要么讀書也該去歐洲。這樣總能和你有一個地方重合。你那時候不確定之后是要常駐在歐洲還是國內,我不敢問,但是心里痛苦極了。金瑤的事情過后,我才發現,我不應該依賴于你的任何一個決定,這是我的人生,我應該去我想去的地方。” 此刻再說起這些話,沒有了剛剛的激憤情緒。 字句平靜,在愛人的懷里傾訴。 梁嘉聿手掌摸到她濕漉漉的臉龐,林知書抬起頭來,也在看見他面龐的下一秒低下頭。 “太丑了。”她說,“我現在的眼睛肯定腫得像青蛙。” 梁嘉聿很輕地笑:“我不信,讓我看看。” 林知書的臉龐就隨著他的手又抬起來。 小小的一張臉,哭得紅通通、皺巴巴。眼睫上還沾著細碎的淚珠,梁嘉聿拇指輕輕撫上去,擦干她淚珠。 只覺得現在氣氛過分溫和、平靜。 像是不論說什么,都可以被理解、被接受。 林知書說:“我真應該從一開始就和你商量,是我太蠢了,做出這樣的事。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梁嘉聿卻搖頭。 “有時候專心致志、興頭十足地要去做一件事時,會很容易忽略很多其他事。這是很正常的。比如你想要獨立、想要從我們的……”他停頓,斟酌用詞,“……我們的婚姻困局中獨立出去,就會自然而然地先把我排開。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是在過真實的人生,那就會犯下各種各樣的錯誤,不必要這樣苛責自己。” “只是,如果你停下來稍加思考,會發現‘把我排開’并非是一個必選項,因為你的最終目的不是‘離開我’,而是‘獨立’。這樣,‘我是否可以留下、是否可以參與在計劃中’,就變成有待商榷的可選項。” 梁嘉聿仔細同林知書分析,他眼神中沒有任何指責,只是理性地分析。 林知書點頭:“我那時候太一意孤行了,武斷地覺得一定不能讓你知道。” “沒有人可以做到十全十美,永遠不做錯任何一件事。”梁嘉聿將她落下的碎發捋至耳后,“但下次做出決定和行為之前,我還是建議做慎重的思考。甚至如果有必要,可以將自己抽離出當下環境,避免一時腦熱,做出錯誤決定。” 林知書重重點頭。 “但是,”梁嘉聿短促地笑了笑,“有時候思考太久,也會給別人造成傷害。” 林知書不解。 梁嘉聿看著她:“我應該早點回來問你為什么,而不是讓你一個人待在這里。” 眼眶里又起薄薄水汽。 “你新年后回倫敦,是為了避免做出錯誤的決定嗎?” 梁嘉聿點頭:“是,我怕我留在南市,會不可避免地做出讓我自己后悔的行為。” “什么后悔的行為?” “比如言語或者態度傷害到你。” 林知書眼眶漲得厲害,她那時隱瞞了他,他卻想的是不要傷害到她。 “……那現在呢?”林知書喃喃問,“你做出了錯誤的決定還是正確的決定?” 梁嘉聿笑:“我做出了對你而言正確的決定。” 林知書重新把臉埋在梁嘉聿的肩頭。 她想不出更多的言語再去感謝梁嘉聿,只能把手臂緊緊地纏繞在他的脖頸上。 “我在美國會想你的。”林知書說。 “多謝你。”他也學她說“多謝”。 林知書偏過頭,他臉頰離她那樣近。 梁嘉聿于是也偏過頭。 他們很久不再親吻,她濕漉漉的眼睫在他的注視下輕輕顫動。 “我如果現在再親你,會顯得……顯得我……”林知書沒有說完,她想說,分明是她決定要離開、要離婚,但若是此時此刻她還是很想親吻他,那她是不是一個很“賤”的人。 但是梁嘉聿輕輕靠近,碰到了她的嘴唇。 鼻尖錯著鼻尖,呼吸纏著呼吸。 嘴唇間有濕熱的淚水劃下來,梁嘉聿揩揩她眼角,笑問:“怎么總是一親就掉眼淚?” 林知書止不住眼淚,只說:“因為太幸福了,梁嘉聿,因為太幸福了。” 從前因為害怕失去而掉眼淚,如今林知書感到真正的幸福。 親吻間隙,林知書捧住他臉龐。 問他:“你在倫敦時偶爾有想過我嗎?” 梁嘉聿安靜地望著她,說道:“有時候回家,我偶爾會在門口待一會。” “……為什么?” “想看看街對面有沒有一個旅游路過的小姑娘。” 林知書聲音幾乎哽咽,“……真的嗎?” 梁嘉聿笑了笑:“是真的。” 他說完,又安靜一會。 “只不過……不是偶爾,小書。” 第48章 走馬燈 頻繁地離開倫敦, 又頻繁地回到倫敦。 開車停在家門口,街道對面再那沒有一個穿著黑色碎花裙子的小姑娘。 林知書說:“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最后一天流淚。” 她說著又流下眼淚。 梁嘉聿的衣衫早被她哭濕, 笑著摸摸她臉頰。 “起來, 我帶你去洗把臉,時間不早了。” 林知書這才后知后覺去看客廳時鐘,已經凌晨兩點。 他們這晚說了太多、太多的話,多到忘記時間, 像是要把過去失去的彌補回來。 林知書從梁嘉聿的身上起來, 走去洗手間時, 梁嘉聿牽著她的手。 洗漱全部完畢,已過凌晨三點。 梁嘉聿走到自己臥室門口,林知書跟在他身后。 自然而然, 不需要額外的言語。 這天晚上,他們都沒有睡。 林知書躺在梁嘉聿的懷里,喋喋不休地向他講述她沒有告知他的事。 從金瑤出現的那天開始,林知書講她如何忘記圍巾, 又如何走一個小時路回去。 她同吳卓的交談,吳卓告知她的話。 到后來她考語言考試,如何一次就高分通過。申請學校時趕上雙專業同時期末考試,她累到瘦了整整五斤。 有時候講到激動時, 林知書就從被子里坐起來, 慷慨激昂。 有時候講到傷心時,又重新爬在梁嘉聿身上, 要臉頰貼著他臉頰。 天色蒙蒙亮時, 林知書的聲音在晨光中式微。 梁嘉聿抱著她,聽見她逐漸平穩的心跳。 很多年前, 林知書為他平淡、乏味的生活泛起淡淡漣漪,他因此覺得有趣,于是駐足觀看。 而如今,她說要獨立離開。她說他們的開始是一個錯誤,而她不愿意將就。 他同意了。 是他自己同意的。 - 烏雨墨在第二天早上接到電話,林知書聲音清亮,問她昨天外景拍攝順不順利。 “對不起,原本說好我陪你去的。”林知書道歉。 烏雨墨聽她聲音大有不同,知道定是和梁嘉聿有關。 “你們和好啦?” 林知書在電話那頭笑得倒在沙發上。 烏雨墨也笑:“那你還去不去美國?” “當然去,當然去!”林知書坐正身子,“他也支持我。” 烏雨墨又想笑,又想哭。她記得很長一段時間里,林知書幾乎處于游離、麻木的狀態里,也記得她偶爾偷偷靠在自己肩頭流淚,卻不說為什么。 “恭喜你。”烏雨墨說。 “謝謝你,雨墨。”林知書又問,“我記得你今天也還是外景,對嗎?” “是啊,現在正在外面吃午飯呢。” 林知書從沙發上站起身子,“地址發給我,我去給你幫忙。” 梁嘉聿提出送林知書過去,林知書沒有拒絕。 兩人站在玄關處換鞋,梁嘉聿先換好,林知書就扶住他手臂搖搖晃晃穿鞋。 一雙粗跟紅色漆皮鞋,上面是條紅色格紋連衣裙。裙擺結束在膝蓋,林知書在外面套了一件白色針織開衫。 春天到了,今日氣溫已是二十度。 林知書穿好鞋子,在地上輕跺兩下,笑起來抬頭去看梁嘉聿。 “好看嗎?”她問。 梁嘉聿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