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筆記 第59節
林知書知道他意思。如果她哭,他一定回來看她。 “我不想你因為我回來。”林知書止住眼淚說道。 “我不明白,小書。” “我不想要。”她只說。 梁嘉聿沒有再問,他不確定林知書如今是否愿意坦白她的秘密,如若再問,或許她也不好回答。 擁抱變成漫長沉默,林知書想,她沒辦法再等到吃完年夜飯后再坦白了。 她表現得太過異常,她相信梁嘉聿一定看得出。 眼淚囫圇擦在自己的手心,林知書從他肩頭上抬起臉龐。 濕漉漉手心摸在梁嘉聿面頰,林知書自己都未在意到。 想起那年飯店包廂第一次看見他,如今六年過去,他幾乎容貌未變。 溫和、寬厚的目光望住她,總是一如既往。 深吸一口氣,林知書穩聲說道:“梁嘉聿,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不是適合坐在他膝頭說的事情,林知書退到他身側,坐好。 即使她又安靜好久,慎重找尋起始話語,梁嘉聿也耐心地等住她。 呼吸又過幾輪,林知書說道:“我申請了去ucla念研究生,畢業之后,我不會再去萬通科技上班了。” 接下來是什么?林知書早先就做過準備。 要說自己為什么要離開,不是因為她想離開梁嘉聿,不是因為她不愛梁嘉聿,是因為她不得不離開梁嘉聿,而她怕提前說破,自己會意志松動。 重提金瑤的話,講述她心路歷程。坦白自己不愿意做寄生蟲,告知他自己不想再在痛苦之中等待他的選擇。 她是林知書,不是梁嘉聿的“猴子”。 她想有選擇的權利,而非永遠只能被選擇。 林知書說:“你稍等,我去拿我的筆記本。” 她想拿來本子,確保自己不會錯失任何細節、邏輯。她想拿來本子,給梁嘉聿看她寫下警示自己的那句話。 林知書想把所有的自己坦白給梁嘉聿,想告訴他,自己的隱瞞絕非是因為輕視、不在意他。 赤足踩在地板上,腳步卻還沒能走出去。 梁嘉聿說:“當然可以,小書。” 林知書止住腳步,回頭看他。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 霧蒙蒙的,陰沉沉的。 梁嘉聿坐在沙發上,他面容沒有任何的訝異、不解,或是不悅。 嘴角仍然帶著溫和的笑意,說道: “當然可以,小書。你當然可以不在萬通科技工作,也當然可以離開。我尊重你的選擇。” 林知書站在原地:“是嗎?” 梁嘉聿點頭:“小書,你有選擇你人生的權利。” 他從沙發上站起,走到林知書的面前。 “我還有時差,可能需要去睡一會。” 他摸摸林知書的面頰,而后轉身走去了房間。 何須她準備那樣多,何須她準備那樣多。 梁嘉聿根本沒有問。 他同意林知書的離開,沒有問她一句為什么。 第43章 我愛你 設定梁嘉聿一定會理解自己, 幾乎是一種道德綁架。 林知書想,這其實是自己為自己預設的美好愿景。希望梁嘉聿原諒她的隱瞞,理解她的難處, 最后還要美好祝福她。 但事實是, 每個人都有生氣的權利。 更何況她在同他睡覺之后,忽然又告知他她馬上就要離開。 梁嘉聿如果覺得自己被戲耍,林知書絲毫不覺得意外。 她想,如果自己一定追去他臥室, 不管不顧把自己的想法強迫說給他聽, 梁嘉聿一定也會理解、諒解她。 他那樣體面的人, 從來不叫人難堪。 但是,何必呢。何必強迫他做出體面諒解,只為了叫自己得一個心安?林知書做不出這樣的事。 更何況, 梁嘉聿其實已做出選擇,他不愿意聽。 對于梁嘉聿來說,只有林知書最終的選擇有意義。而選擇背后的諸多理由,不過是林知書為了寬恕自己。 窗外灰蒙蒙的, 一點不像那年夏天剛搬進來的時候。 郁郁蔥蔥的樹葉在微風的輕拂下搖搖晃晃,室內被溫暖的陽光充斥。 林知書不愿再哭,如今是她自己選擇的這條路,不管梁嘉聿如何應對, 她都不能、也不應該停下來。 獲取梁嘉聿的諒解與支持更像是奢求十全十美, 但是林知書知道,沒有誰的人生可以十全十美。 她在臥室的沙發上坐了很久, 呼吸被壓制著緩慢進行, 直到心臟迸發出刺痛。 筆記本安靜地躺在打開的抽屜中,林知書沒能把從前寫下的那句話拿給梁嘉聿看。 - 新年過得平淡、冷靜。 梁嘉聿在家里休息, 偶爾出門處理公務。 林知書也沒有再提那件事,一切像是已經翻頁。 可兩人心知肚明。 梁嘉聿在家中待一周,而后再次飛回法國。但是chole傳來簡訊,說梁嘉聿只是去處理一些工作尾聲,之后會長久待在國內。 林知書說知道了,多謝。 他們之間的結局,完全沒有林知書從前幻想過的戲劇化。她要在他離開的時候強忍眼淚,別叫他看出她舍不得。腦海中像是播放言情劇,她是女主角,他是男主角。 可現實遠比幻想殘酷,她和梁嘉聿的結局淡得如同白水。是梁嘉聿最不喜歡的“沒意思”。 她說她要離開,他說他尊重她的選擇。 沒有爭吵、沒有糾纏、沒有質疑、沒有解釋。 只有簡單的兩句話。 淡的甚至找不到一個關于結束的確切節點。 年后不久,林知書重新去萬通科技上班。她軟件的界面已成型,萬鵬推薦她參加五月末的行業會議。萬通科技有幾個可以在會議上展示的名額,萬鵬有心留給林知書一個。 “我記得名額到時是要在公司里公開競爭的?”林知書問道。 萬鵬說:“的確如此。” “萬總,我到時候一定會努力的。” 林知書如此說,萬鵬便知道她意思,拍拍她肩頭: “那行,到時候看你表現。” - 林知書不再每天同梁嘉聿通電話。 烏雨墨察覺出端倪,林知書坦白:“我想,我和他分開了。” “你想?” 林知書安靜一會,又說:“我和他分開了。” 烏雨墨沒有問她為什么,只問她還好嗎? 林知書笑笑:“好,我很好呢。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不后悔,雨墨。” 即使chole話語中透露出梁嘉聿之后會在國內發展的意思,林知書心中也沒有了狂喜。因她已不再以梁嘉聿的選擇為人生標桿。 二月、三月,梁嘉聿都在法國工作。 金鳴在一起午餐期間問起他們兩人近況,林知書才告知他,她和梁嘉聿已分手。 “什么時候?”他問。 “應該就是過年的時候。” “沒個具體的日子?” 林知書凝思:“非要說具體的日子,或許是除夕那天。” “為什么?別告訴我是因為你瞞著他準備出國留學的事情?” 直接原因自然是如此,可林知書不愿意點頭。因點頭就像是給了金鳴指責梁嘉聿的理由。 “很復雜。”林知書說。 金鳴望住林知書,他自然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卑劣,他分明記得嘉聿哥承諾,他和林知書分開的時候會告訴他。但是梁嘉聿沒有。 “我沒見你有多傷心?” 林知書笑起來:“難道要我在你面前大哭。” “我不拒絕。”金鳴說,“況且我現在也是單身。” 林知書笑得別過臉去:“多謝你了,但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