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筆記 第35節
烏雨墨笑起來,坐正身體。 “來我家過年吧,知書!” 這年快結束的時候,終于發生一件叫林知書可以笑出來的事情。她答應了烏雨墨去云市老家過年的事情,并且雀躍不已。 烏雨墨考完所有門后,就開始繼續兼職賺錢。她如今已不得了,靠自己賺的錢甚至買了一臺相機。 這樣她便可以妝造、拍攝一條龍服務。烏雨墨技術好、服務也好,在附近幾所大學里都小有名氣。 林知書復習得差不多了,也會跟著烏雨墨一起。她幫忙搬搬器材、打打下手。 二月中,林知書考完最后一門。 烏雨墨家在云市,從南市過去要先坐六個小時的火車,然后再坐兩小時大巴車。 林知書收拾了一個小包,約定在她家小住一個星期。 她們出發得晚,農歷二十七的上午才去往火車站。 林知書從前沒真切地感受過春運,人像是蘆葦叢中的一根,左右搖擺無法自控。 烏雨墨告訴她把包背在胸前,然后緊緊地拉住她的手。 綠皮火車上,很多打工回家的農民工。 走道里也站滿了,前來推銷零食的工作人員不時應付著些難聽的黃色笑話。 烏雨墨笑:“是不是從沒見過這樣?” 林知書點頭:“但是跟在你身邊,我不害怕。” 六個小時的火車并不好熬,氣味、噪音、堅硬的座椅都讓林知書筋疲力盡。 下了火車之后,林知書又迎來兩個小時的鄉野大巴車。 路途起伏,林知書忍住想吐的意思。 她終于明白烏雨墨為什么很久不回家一次。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烏雨墨帶著林知書又走了一段漆黑的鄉路。 最后,烏雨墨推開一扇大鐵門,響聲喊道:“我回來啦!” 烏雨墨和爺爺奶奶住,她父母離婚,各自有了家庭。 林知書進門打過招呼后,給了爺爺奶奶紅包。 幾番推搡,林知書堅持一定要給。爺爺奶奶才作罷,收了下。 晚上吃得豐盛,四個人圍坐在并不亮堂也并不豪華的屋子里,但是林知書覺得很幸福。 她想起林暮,也想起梁嘉聿。 吃完飯,林知書也幫著收拾。兩人忙完之后,回到烏雨墨的房間。 “你是不是有點不習慣?”烏雨墨問,“我看你情緒不高?!?/br> “不是,”林知書搖頭,“我不是不習慣,我只是……覺得我是一個人?!?/br> 每逢佳節倍思親,但是林知書如今沒有親人可以思念。 烏雨墨給她倒來熱水,又問:“他呢?他也沒聯系你嗎?” “他在忙重要的事。”林知書說。 “重要到一個電話都不打?” “不是,”林知書自然而然地想為梁嘉聿辯解,“他的一個長輩病危,他一直陪在醫院里?!?/br> “……好吧。”烏雨墨說,“那你為什么不給他打個電話呢?” 林知書啞然。 農歷二十八、二十九,林知書在烏雨墨家中度過。 烏雨墨的奶奶很有意思,沉迷韓劇無法自拔。奶奶竟還自學韓語,說打算以后去韓國旅游。 林知書喜歡和奶奶坐在臥室里看韓劇。 有時候韓劇里講到奶奶會說的話,奶奶會高興地自己重復一遍。 “等我以后去韓國,語言就沒問題了!”奶奶說。 林知書跟著笑,她并非是一個合格的陪伴者。林知書很難說出一些顯而易見是謊言的話。 比如:奶奶你一定可以去到韓國的。 烏雨墨的奶奶患有嚴重的心臟病,烏雨墨說她根本坐不了飛機,去不了韓國。 烏雨墨朝她擠眉弄眼:“但我奶奶很有意思,她說她喜歡韓語,難道一定要有韓國人和她說話她才有資格學習韓語嗎?” 林知書從她話里聽出不一樣的意思。 烏雨墨笑起來,溜走。 農歷三十,林知書和烏雨墨在早上六點就起來幫忙。爺爺奶奶鹵了大鍋豬頭rou,林知書走出院子的時候正好趕上爺爺回來。他已把鹵好的豬頭帶去土地廟敬完回來。 奶奶端了圓子來吃,林知書和烏雨墨吃完早飯后就去貼春聯。 這一天,林知書略顯沉默。她埋頭涂刷膠水,在貼臥室福字時,忽然走出屋子。 林知書想,有些道理不是她不懂。是她被慣壞了。 不主動出擊的烏雨墨不會賺得夠自己生活的生活費,不會得到出來念大學的珍貴機會,不會習得高超的化妝、拍照技術,為自己的未來增加更多的保障。 而林知書從前生活在溫室里。她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她變得怯懦、變得要百分百確定自己定會得到滿意結果才敢出手。 可是……一定要確定會有韓國人來和自己說話,才有資格學習韓語嗎? 一定要確定對方愛自己,自己才可以愛對方嗎? 林知書從烏雨墨的話里品嘗出深層意思。 一定要求一個完滿的結果,才敢邁出第一步嗎? 但現代社會,沒有人開始一段感情是因為確定他們一定會天長地久。 一定要你愛我,我才可以愛你嗎,梁嘉聿? 不,不是的。 膽小的人才不敢去愛、不敢去承擔不被愛的結果、不敢去面對一個人的結局。 林知書從迷宮中找到出口。 答案其實一開始就很簡單。 兩年,梁嘉聿給了她兩年,梁嘉聿只給了她兩年。 而她去用此去乞求天長地久,原本就是違背了規則。 鄉下的信號并不好,林知書發出的消息轉了好半天。 她沿著門口小路一直走,終于走到一處開闊的地方信號滿格。 梁嘉聿沒有給她回消息,他給她打來了電話。 “小書?” 電話里,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平靜。 林知書望著遙遠的天空,她說: “梁嘉聿,現在是倫敦時間凌晨十二點?!?/br> “是,小書,你有什么事嗎?” 凌晨十二點,梁嘉聿可以在收到消息的下一秒打來電話。 他還沒有睡。 林知書鼻頭發酸,聲音依舊平靜:“梁嘉聿,我沒有催你回來的意思,你想什么時候回來都可以。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鄉下的冬天冷得厲害,林知書的口鼻中呼出成團霧氣,模糊了她的視線。 但她的思緒清晰,沒有任何的猶豫。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想你了,梁嘉聿?!?/br> 第25章 倫敦 金瑤哭得厲害。 醫生簡單安慰過后, 請人將她母親送去普通病房。 沒有再用高昂儀器維持生命的必要,不如讓老人走得舒適一些。 金瑤父親頭疼得要命,直問梁嘉聿在哪。 梁嘉聿從門外收起電話。 “這邊交給我吧, 我請司機先送金叔你回去休息。” 金潮生求之不得, 他前來看望前妻原本就不甚情愿,金瑤又哭了一整夜,哭得他實在是頭大。 病房門關上,梁嘉聿帶金瑤去一旁的休息室。 金瑤的情緒并不穩定, 梁嘉聿打電話請了她朋友來陪伴她。 安撫金瑤絕非是一件易事, 梁嘉聿這段時間幾乎住在病房里。金瑤母親的情況一直反反復復, 金瑤也跟著時而崩潰時而大哭。 梁嘉聿當然對此沒有任何怨言。 他從小在金家住過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候金瑤的母親和她父親還沒有離婚,他受過他們家的照顧。 梁嘉聿的袖口濕了, 因為金瑤伏在他的手臂上哭泣。 從前一起長大時,金瑤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公主不會哭泣。后來哭過的那次。是他出現在她的“訂婚宴”上時。 休息室里的燈光并不亮,現在已是倫敦時間凌晨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