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百年之后,若有史書傳世,后世之人讀到他們倆這段,定會認為是他這個惡毒殘忍的暴君用見不得人的手段逼迫南楚帝與他相好的…… 暴君自嘲地輕笑一聲,難得溫柔地垂眸看向氣息平穩的枕邊人。 其實這也不全是壞事…… 既然這強取豪奪的惡名已經洗不脫了,那他就索性承擔到底。 從今往后,陸長平這個明君不能做的事,就交給他來做;不能下手殺的人,就交給他來殺。他可以做南楚帝手中最鋒利的刀,替對方背罵名、擔殺業、平叛亂。 這樣一來,所有的壞事就都是他一人做下的,就算真的到了該遭報應的那天,陸長平和阿臨也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吧。 想好了應對之策,謝玄元心中反倒平靜了許多。 無論如何,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出離魂癥的破解之法。 他披衣起身,隨手提了一盞宮燈離開了寢殿,去往宮中的藏書閣。 …… 深宮之中長夜漫漫,偶有巡夜的宮人侍衛遠遠走過,看到一盞孤燈在風中搖晃本欲上前盤查,但靠近了之后看到面色蒼白形容憔悴的暴君,就又都躬身默默退下了。 謝玄元原以為藏書閣中一片漆黑,可遠遠地便望見了從窗中透出的燈火。推開門之后,里面更是忙得熱火朝天。只見陸昭平正指揮著數名太醫、宮人在書架間來回穿梭,搬運著書籍,看起來像是來了有一會兒了。 見他來了,陸昭平眉間一喜,像是找到救星般湊了過來,小聲道:“皇嫂,你來得正是時候。我掛念著皇兄的病癥,便帶人來你這藏書閣中尋治療離魂癥的書籍,幾乎翻遍了整個藏書閣……你猜如何?” 說到這她頓了頓,眸中染上了笑意,獻寶似地從身后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來:“竟真的給我們找著了!這本冊子里有個藥方,我看不懂里面的字便叫人來翻譯了一下。說是要拿北境狄部菘藍江中的明珠磨成粉末做藥引,再配以其他藥材,煎服十五日之后就能藥到病除。” 謝玄元光聽著就覺得這方子不靠譜。 誰知道這稀奇古怪的藥方是不是真的能治病?想要害他的人那么多,若是有人別有用心想要趁此機會下毒呢? 他從昭平手中接過冊子,隨手翻了幾頁,當發現這冊子正是他數月以前從母妃宮中找到的冊子時,忍不住微微蹙眉。他雖有一半狄部血統,但根本不認識那個早已被北衛滅亡的部落的文字。 為了不暴露自己也是個文盲的事實,暴君清咳一聲道:“這方子還需交由太醫多方查驗,并且找人試藥之后方可給你皇兄使用。” 不過,既然是母妃留下來的東西,想來不會是用來害人的…… 這后半句話他并未說出口,可是眉宇間的郁色卻散了幾分。 陸昭平聽到謝玄元這樣說便知道她這皇嫂算是答應了,可她仍未完全放心,又湊近幾步,帶著些小心地說道: “可是皇嫂,我聽你手底下的人說,這狄部幾十年前就被你們北衛給滅了,如今的菘藍江中也早就不產什么明珠了。你要不……還是先去庫中查看一下,有沒有這明珠?我怕現在只是歡喜一場。” 謝玄元聽了這話,直接回過頭來,冷冰冰地看著陸昭平:“你這是在嫌棄朕窮,擔心朕養不起你皇兄?” 陸昭平知道她這嫂子的脾氣,見情勢不對,嚇得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玄元見她認慫認得這么快,頓覺無趣,冷哼道:“論疆域、論國力,我北衛也并不輸你們南楚。不過是幾顆珠子,朕如何就拿不出來?” 可這話他到底說得早了些。 等到謝玄元找人查驗了藥方后,便連夜去了宮中庫房,查遍記錄在冊的古董珍玩,這才發現昭平的擔心不無道理。 那書中提到的明珠本是狄部的貢品,飽滿光潤極為難得,據說在夜間也可熠熠生輝。 因為北地珍珠蚌成熟時期特殊的緣故,需要珠奴在冬日里鑿開冰面下到冰冷的江水中去采珠。過程中稍有疏忽,采珠的珠奴便會溺斃在寒冷的江水中。 而如今,狄部被滅族已過了二十余載,僥幸活下來的人也早已遠離故土歸入北衛,連帶著這菘藍江中的明珠也跟著一起絕跡了。這么多年過去,即便是藏著無數奇珍異寶的北衛皇宮,也難覓這種產自北地的奇異明珠。 陸昭平跟著謝玄元從內庫出來,見自家皇嫂那張明艷奪目的臉陰沉得像是馬上就要落雨一般,心中已經暗叫不好。 她正斟酌著,要勸皇嫂歇一歇,等明日再想辦法,便見謝玄元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然加快腳步,去的是與他寢宮完全相反的方向。 昭平不知謝玄元究竟要做什么,只能加快腳步跟上。 暴君雖不如陸長平高,卻也生得身高腿長。他邁開長腿在前面走得飛快,后面跟著的人便都要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就這樣一路來到了一座荒蕪廢棄的宮殿門口,待到跟在他身后的宮人們看清那宮殿門上懸著的匾額,如同觸碰到了什么禁忌一般,紛紛低下頭去不敢上前。 只有昭平堪稱無知無畏地湊上前來,帶著幾分不解,觀察著謝玄元的動作。 謝玄元似是對此處熟悉得很,掏出不知藏在何處的鑰匙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宮門,而后便頭也不回地急匆匆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