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陸貴妃中途慢下腳步,帶著暴君突圍不成,反倒一不小心露出了破綻,身上多添了幾道并不明顯的皮外傷。 眼下已然退無可退,他們身后便是那條放燈的小河,河雖不寬,水卻也足有幾丈深。不諳水性之人跳下去,必定無法生還。 謝玄元咬牙忍痛,聽著身后隱隱傳來的水聲,思緒紛亂。然而敵人步步緊逼,并未留給他太多猶豫的時間。 暴君向來果決,即便是生死關頭也很快拿定了主意。 他眸色漸沉,就連氣息也有些不穩,抓著陸貴妃的手很是嚴肅地小聲問道:“你可通水性?” 陸長平倒是理解得很快,他以為暴君這是想讓他帶著從水路逃走,立刻答道:“通。只是冬日水寒,不到萬不得已,臣妾不能讓陛下貿然下水。” 暴君身子愈發不適,就連聲音也隱隱沙啞:“朕只問你通與不通,哪來這么多廢話!” 沒待陸貴妃從這通無名火里回過味來,那暴君竟出其不意地運起全身的力氣,將人一腳踹進了河里。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莫說是陸貴妃,就連謝玄元自己也在這瞬間生出了幾分不真實之感。 全身上下的力氣仿佛都被剛才踢陸貴妃的那一腳抽空了,他試著站起身卻最終頹然跪倒在地,近乎麻木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雖說少時曾在北衛的牢獄中歷經生死,但他其實比任何人都貪戀活著的機會。 即便某天深夜,他被冬夜的寒風吹醒,發現母妃已經用一條白綾吊死在了獄中,這樣的執念也未曾真正消失過。 死不能解決問題,只有活著才能保有一分反敗為勝的希望。所以這些年來,他便連著母妃的份一起活了下去。手刃仇敵,奪取權位,甚至還曾想過挑起戰端一統天下…… 可現在他自知逃不過這一劫,唯有像母妃當年一般,將活下的希望留給最心愛之人…… 然而還未等暴君理清腦中紛亂的思緒,他的腳腕便被一只濕漉漉冷冰冰的手給握住了。在密密麻麻襲來的刀劍暗器把他捅成篩子之前,那只手驀地加力,直接將他拖進河里洗了個透心涼的冷水澡。 由于毫無防備,謝玄元幾乎是以四腳朝天的姿勢栽進了河中,甚至后腦還被淺灘上的鵝卵石狠狠撞了一下。他疼得幾乎掉淚,想罵又罵不出口,只有四肢憑借求生的本能在水中胡亂撲騰。 緊接著陸美人那低沉悅耳的嗓音便在他耳邊響起:“臣妾在水里等得心焦,可陛下卻遲遲不下來。臣妾還當出了什么事,原來真正不會水的人竟是陛下自己啊。” 陸貴妃若是不開口,這美救英雄的經典情節還會讓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暴君有些許動容。可他一開口,方才生離死別的感人氛圍瞬間被破壞得徹徹底底。只讓人在心頭暗恨,好好的美人為何偏偏長了一張嘴。 謝玄元被他嘲諷得心情郁結,奮力拍水濺起的水花毫不含糊地噴了陸貴妃一臉。 不過陸貴妃調侃歸調侃,哪里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不會游泳的小暴君在自己面前淹死。 趁著天黑水深,岸上的刺客們分辨不清他們具體位置的空檔,陸貴妃繞到暴君身后幫暴君調整好了姿勢。然后便試著一手攬著暴君的身子,一手緩慢劃水向前游動。 這個姿勢極耗體力,可陸美人卻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游得格外起勁兒。不一會兒他們便順著河道一路游回了人聲鼎沸時不時有禁軍巡邏的鬧市區域。 暴君和陸貴妃宛如兩只落湯雞,發絲披散,冬日里的厚重外套不知去向,身上僅存的幾層衣物也盡數被河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 謝玄元感受著從背后傳來的陸貴妃的溫度,只覺得渾身上下非但不冷了,反倒像是靠近暖爐一般燒了起來。 他被烤得暈乎乎的,到最后已然分辨不清到底是冷到了極致才覺得熱,還是心中的那點旖旎心思被陸貴妃點燃才覺得熱……他試圖伸手抱抱自家愛妃,可竟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后不遠處的河道上陸陸續續傳來了水聲,陸貴妃一邊在心中暗罵這北衛的刺客竟敢在他南楚的地盤如此囂張,一邊抱起暴君往岸上爬。 等到上岸他才發現,暴君不知何時陷入了昏迷,額頭燒得guntang。這下陸貴妃再也無心戀戰。 聯絡暗衛的香囊送了昭平,他摸來摸去,終于在貼身的口袋里又找到了一方小令牌。 他抱著暴君找上了一隊在街上巡夜的禁軍,拿出令牌遞給那領頭的禁軍將領看后毫不客氣地直接下令道: “調集人馬,將正在河中游泳的那幾個黑衣人都給朕撈上來。小心看好,免得他們自殺,然后全都丟進刑部大牢里,三日之內定要審出個名堂來。” 京中禁軍有誰不知那特質的玄鐵令牌是皇家調遣禁軍的憑證?更兼拿著令牌的年輕俊美男子自稱為“朕”,身份顯然是當今陛下無疑。 按道理禁軍見了陛下豈有不拜之理。可偏偏在此時,陛下懷中抱著的人動了動,似是有醒來的跡象。 這下原本在禁軍面前淡定自若的陸陛下瞬間就不再淡定了,他緊張地查看了一番懷中的病弱美人,發現對方并未完全醒來,這才心神稍定,頗為敷衍地對禁軍道: “情況特殊,你們也不必多禮了。抓人要緊,不可輕敵!” 言畢他抱著懷中人一個閃身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