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當親眼看見那些猙獰可怖的傷痕,他才真正意識到謝玄元身上曾經發生過怎樣可怕的事情。 暴君在登上帝位之前好歹也是個皇子,怎么就能混得這么慘? 許是陸長平眼中的震驚和同情太過明顯,暴君很快就察覺到了他在看什么,臉色一瞬間變得更加冰寒,說出的話也火.藥味十足: “收起你那些泛濫的同情心,朕才不需要你同情。朕看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 他不肯放下手中的劍,可腰上那片布料也只是堪堪蔽體,根本騰不出手去披上其他衣物。 謝玄元羞憤地僵立在原地,惡狠狠地對陸貴妃下令:“你給朕轉過身去,用手遮住眼睛,不許偷看!若是敢偷看半點兒,南楚和你皇兄就別想好過。” 暴君手執長劍咄咄逼人,相比之下陸長平手中那根小金簪的威力就完全不夠看了。 能屈能伸的陸陛下眼看著和暴君硬碰硬占不到便宜,便乖乖背過身去,裝模作樣地抬手遮住眼睛。 不過為防暴君在背后暗下毒手,他渾身緊繃,聚精會神地聽著身后的動靜。 水聲響過之后,便只剩下布料摩擦發出的窸窣聲響。緊接著,便是暴君不耐煩地翻箱倒柜時,瓶瓶罐罐發出的清脆碰撞聲。 謝玄元……似乎是在服藥? 陸長平一邊聽一邊暗自猜測,不知不覺間,心里想的竟都是和對方有關的事情。 那暴君年少之時究竟經歷了什么?又是何人害他至此? 他究竟得了什么病,就連沐浴之時也不忘服藥? 難道是那些舊日的刑傷在他身上落下了病根? 只可惜,有些事注定沒法從自尊心極強的暴君那里得到答案…… 謝玄元將自己收拾妥當之后,提著劍直接繞到了陸長平面前。 他出來得很急,甚至連頭發都未徹底擦干。 自發梢滴落的水珠在褻衣上暈開了一片曖昧的水跡。鎖骨偏上的位置,一條三指寬的綢帶如同裝飾性的絲巾一般完美地遮住了那圈不堪的疤痕。 都這個時候了,這暴君竟然還是這般愛面子。 陸長平忍不住腹誹一句,可卻又不得不承認,加了那條綢帶之后謝玄元看起來禁欲又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負他。 但這種危險的想法不過一閃即逝,緊接著陸長平便被暴君不客氣地拉到了桌前。 謝玄元隨手將桌上整齊疊放的奏折掃落在地,順勢將陸美人壓在了桌上,居高臨下地說道: “按照朕的規矩,看到了朕身上疤痕的人都得去死。不過看在你是朕寵愛的陸貴妃的份上,可以給你一個選擇死法的機會。” 陸長平聞言,清亮的桃花眼驀地睜大,滿是控訴地瞪著那暴君。 這是什么變態規矩! 他只知道姑娘家會叫看了她身子的男子娶她。卻頭一次知道,不小心看了暴君的身子,居然要把命留下! 若是他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便罷了。可今夜,他分明也是被人陷害的! 陸美人這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自然引起了謝玄元的注意。 那暴君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他臉上的表情,然后“錚”的一聲,將手中長劍釘在桌上,不緊不慢地繼續施壓: “陸貴妃生得如此美貌,肯定也不想死得太過猙獰嚇壞了旁人是不是?只要你乖乖告訴朕,是何人指使你過來的,朕就賜你一杯毒酒,讓你痛痛快快地上路。” 陸長平一聽這話,趕緊拼命搖頭。 他才不要喝什么毒酒!被毒死的人,分明七竅流血慘不忍睹。 謝玄元看他搖頭,微微皺眉露出苦惱的神色,自顧自地說道:“既然貴妃不喜歡毒酒,那朕便賜你一條白綾好了。” 這暴君分明是在拿他當傻子耍!誰不知道自縊而死的人面色青紫,舌頭伸長,比服毒而死的還要嚇人。 陸長平繼續搖頭,同時攥緊手中的金簪,做好了和這變態暴君殊死相搏的準備。 然而接下來他身上忽地一輕。壓著他的暴君主動起身,拿來了紙筆,略帶遺憾地嘆道: “毒酒也不成,白綾也不成,朕實在是猜不透貴妃的心思。不如貴妃自己來說說,究竟喜歡怎樣的死法?” 陸長平迫不及待地接過筆,在紙上寫道: “陛下,臣妾不想死!今夜誤闖紫宸殿都是因為有人假傳圣旨,說陛下召臣妾來此侍寢。設計這圈套的人必定也知道陛下定的規矩,這才打算趁此機會一箭雙雕,既可除掉臣妾,又可威脅陛下。” 謝玄元看到那最后一句話,眼中已然有殺意涌動。接下來,他讓陸長平將今夜發生之事前前后后都詳細地講了一遍。 待到陸長平停筆,暴君臉色稍霽,卻依然不打算放過可憐的陸貴妃。 謝玄元修長的手指在陸長平的臉上流連了一陣,然后像游御花園那日一般捏了捏他臉上不多的軟rou: “雖說朕心中也有點舍不得,但貴妃畢竟知道了朕見不得人的秘密。為了防止你說出去……” 陸長平聽著這殺人滅口之前的經典臺詞,心中早已警鈴大作。君無戲言,若是他老老實實地等暴君說完,那豈不是只剩下等死的份兒了? 他來不及細想,直接以一吻封住了謝玄元的薄唇。 與此同時,他左手的金簪也已經懸在了距暴君后頸一寸之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