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錢一多先去找溫長年的妻子問話。她叫宋夢,比孟姜女都能哭。錢一多看著她就頭疼,半小時的問話足足哭了二十分鐘,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問不出來。只能轉戰溫長年的公司去了解情況。 譽文國際聽名字是有外資引入,但實則是徹頭徹尾的民營企業。01 年創立,合伙人是中國人白金濤和一個新加坡人。后來新加坡人撤了資,白金濤則正式成為董事長,到 05 年白金濤莫名失蹤,公司就由他的妹夫胡毅掌管。 公司里溫長年的職務是市場部經理,手下也管著十來號人。第一個問的就是他手下的總監謝文文,跟了他五年,三十五的黑發女人,戴著細邊眼鏡,身材嬌小,面容疲倦,下巴上有一顆大黑痣。錢一多問她對溫長年的看法。 她略帶拘謹地說道:“溫總人挺好的,平時很多大的項目都是他負責的,做事情也很負責,人也挺和氣的。還有……” “我不是在這里給你面試,不用說這么多套話。”錢一多煩躁地打斷道:“我要知道的是發生了什么事。他平時有情緒崩潰嗎?有突然發火嗎?有和誰吵架或者結怨嗎?” 謝文文含糊道:“這我記不清了。” “那他有給你私下里說什么嗎?” “我們私下的交情沒那么好,我也不清楚他私底下怎么樣。你可以去問問胡總,他們……” 錢一多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嚷道:“我是第一個找你的, 找你不是因為你有多可靠,多像樣。找你是因為你和溫長年好上了,出軌也好,愛情自由也好,我不在乎,我是刑事警察,不是道德警察。我對你們這點破事不在意。我就想知道,男人不和老婆說的話,一定會和情人說。” 謝文文驚得慘無人色,支支吾吾道:“我們沒有這樣的事,你是聽誰說的。” “你放屁!這種事還需要別人說嗎?”錢一多瞪著她,倒不是真的生氣,而是想用壓力逼出真話。迂回的你來我往太費時間,“我剛從醫院回來,溫長年脖子上掛著的項鏈和你脖子上這根他媽的是一對!你難不成還想說這是你們公司團購的?他出事也就不到兩天,你送去了四個果籃,這是對普通同事的態度?” 謝文文訥訥,無從反駁。良久才長嘆一口氣,說道:“工作忙起來,在公司的時間總比在家里多,時間久了,和家里的人共同話題也少了,還不如和同事相處得好。我就和他吃過幾次飯,有一次喝醉了,就半推半就了。但我真的和他不是很熟悉,他這個人很多事都喜歡埋在心里,也不說出來,就自己一個人抽著煙悶想。但是他對我很好,有幾個大單他都讓給我了。” “打住。我對你們的愛情故事不感興趣。”錢一多不耐煩地豎起暫停手勢,“他平時開車的風格怎么樣?有沒有酒駕?” “酒駕沒有的,現在查很嚴。不過他開車確實很野,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橫沖直撞的,還會路怒。” “那疲勞駕駛有沒有?” “這個加班忙起來,總是少不了的,有一次他加班的早上五點,回去洗了個澡,第二天八點又來上班了。” 錢一多想,這樣的話他的車禍倒可能確實是意外。“他有吃安眠藥的習慣嗎?”血樣檢測里有安眠藥的成分。 “有,這一行壓力很大,晚上失眠的很多。” “他是不是還會吃別的藥?” “還有高血壓的藥。他最近血壓有點高,工作太拼了。我勸過他好多次了,他都不聽。”她說這番話時,完全是妻子般驕傲混雜著抱怨的神情。 “這兩種藥是不是都是膠囊?” “是。” “那就是很容易搞混。他會不會早上想吃高血壓藥,結果吃成了安眠藥。” “不會!”謝文文斬釘截鐵道:“他做事情很小心的,藥都是前一天晚上放在藥盒里分開的,不會吃錯的。” 錢一多并不理睬,情人的擔保往往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他發了條消息給手下的小李,讓他去溫長年家里找一下高血壓藥的盒子,把吃剩的藥拿去實驗室化驗,檢查里面的成分。如果確實換成了安眠藥,那么這起意外就有了謀殺的可能。 “你和我說一下,他平時過來上班吃藥的基本流程,有沒有情況下,他的藥盒是別人也能接觸到?” “這個基本熟一點的同事都知道,他每天過來就把藥盒放在茶水間,這樣去倒水的時候就會記得要吃藥,有的時候到點了,同事也會提醒他別忘記。” “這么說你們公司,整個樓面知道這件事的所有人都有嫌疑,也有可能在調換他的藥物,謀殺他。” “這話有點危言聳聽了吧,警察同志。”謝文文擰著眉毛說道:“這里都是我們同事啊,平時也沒有誰和誰紅過臉的。我們公司團隊氛圍還是不錯的。” “我又不負責你們公司團建,不在乎你們的團隊氛圍。” 錢一多說道:“你們上班打卡嗎?人事能不能拿到溫長年出事前一天的,來上班的人名單?” “有些部門像是市場部,不用打卡的。” “那就先不管市場部,現在已知的人員名單,先給我一份。” 謝文文走后,錢一多叫來了胡毅,譽文國際現任董事長。此人原本是公司的職員,后來勾搭上了前任董事長的白金濤的meimei。裙帶關系與工作能力兼有之,他便在公司步步高升。到白金濤失蹤后,他就徹底上位成了掌舵人,現在倒也把公司弄得風生水起。胡毅是個不茍言笑的中年人,儀容整潔,身形清瘦,一見面就習慣性地與錢一多握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