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憶著東那一頭女人似的長發(fā)，偷偷關注買東西的“鋼琴”。她站在文具貨架前，沒有發(fā)現(xiàn)我。她穿著厚重的大衣，皮膚白皙通透，甚至能看到底下細細的血管。

    她拿起貨架上的商品，淡定地塞進口袋，動作極為流暢迅捷。

    她又拿了同樣的東西塞進口袋。那是橡皮擦。接著，她拿了紅色圓珠筆。她宛如吸塵器一般，“掃蕩”了不少東西。

    最后，她只買了一個面包便離開了。

    太夸張了。不知為什么，我竟有點觸動。

    我在店門口叫住了宮下。

    “你收斂一點，萬一上癮就麻煩了。”

    她驚訝地看著我。

    “你是誰？”

    她聲音很小，還瑟瑟發(fā)抖。

    “求求你，別告訴別人。”

    她一臉要哭的樣子，讓我很意外。由于過于突然，我一時說不出安慰的話語。“呃……”我嘀咕著走向她，下個瞬間，就被她打了臉。用拳頭打的。

    “色狼！別靠過來！小心我揍你！”

    她都已經(jīng)揍了，還是吼了一句。接著，鋼琴、白色窗簾、一朵小花、白血病的宮下昌子嗒嗒嗒嗒地逃走了。

    我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身影遠去，然后回到便利店，買了敷臉的膏藥。

    3

    早晨醒來，情況糟糕透頂。老媽和鬧鐘都沒能把我從埋頭苦睡中喚醒。廚房只有一張紙條：

    我要去公司。

    老媽那行冷淡的留言讓我想起了廁所里的涂鴉。

    再怎么抓緊時間，也趕不上第一節(jié) 課了。于是我干脆慢悠悠地騎著自行車。上學遲到感覺還不錯，校門附近一個人都沒有，真悠閑。清晨刺骨的空氣已經(jīng)溫和了許多，還有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

    我先去了一趟廁所。

    里面有好幾條新留言。

    完畢是什么意思？太詭異了。——k. e.

    k. e.給寫片假名的家伙留了言。

    完畢？講得好像工作一樣。你不知道老師們都為這個忙瘋了嗎？但是那不重要。真田的車太討厭了，不能好好停車嗎！——2c茶發(fā)

    2c茶發(fā)似乎不太受那家伙的影響。

    還有那家伙的留言。

    昨天我在這里撿到一個打火機

    我也更新了留言。

    那是我的打火機，謝謝你幫我撿起來。省著點用，別拿去縱火。——g. u.

    離開廁所后，我向教室走去。現(xiàn)在第一節(jié) 課正好下課。

    經(jīng)過劍道場門口時，我碰到了北澤。他跟我也是初中同學，我倆還上了同一個補習班。這人發(fā)型、身高和成績都跟我差不多，但我們不同班，也不怎么說話。

    “早啊。”北澤說。他是劍道部的成員，可能在劍道場有事。

    我跟他走了一路，但是沒有說話。這讓我不禁想起部隊行軍。

    走到教室門口，他開口了。

    “你臉怎么了，出去打架了？”

    “嗯，對方跟大猩猩一樣。”

    他說的當然是宮下送給我的瘀青。大猩猩。我準備對東也這樣說。

    “對了上村，你拉肚子了嗎？”

    “怎么問這個？”

    “我看你經(jīng)常路過劍道場，是不是去后面上廁所？”

    “嗯，最近肚子很不舒服。還有別人去那里嗎？”

    他看了一眼手表。

    “啊，抱歉，要上課了。對了，那個廁所……”他離開時說，“……有很多人進出。別看平時好像沒人去那里，其實去的人還不少。”

    午休。

    我和東在小賣部買了炒面面包、銀巧克力卷、三明治和咖喱面包。小賣部還賣飲料，所以并非沒了自動售貨機就喝不上飲料。只不過小賣部的飲料多數(shù)都是軟包裝，空罐數(shù)量肯定減少了很多。

    回教室的路上，我碰到了今井。宮下就在她旁邊。

    我頓時很緊張。今天一早就沒好事。她好像也記得我，仔細看還能看到她臉上的肌rou突然繃緊了。

    “買東西？每天吃面包會營養(yǎng)不均衡哦。”今井對我說。

    宮下低眉順眼，一副很安靜的模樣。看來這人在校內(nèi)和校外是兩副面孔。

    “我是炒面面包超人！”

    東甩著炒面面包的袋子大喊大叫。這人只要不說話，也算個帥哥。他留著長發(fā)，臉型有點像女人，遠遠一看甚至會被錯認成美女。

    “宮下，你喜歡炒面嗎？要是喜歡，我把炒面面包里的炒面分給你吃吧。”

    “今天不用了。”

    宮下偷眼看著我，拒絕了東。她說起話來特別溫和有禮，看著像個良家少女。這是詐騙，世界要完蛋了。

    “上村，你臉怎么了？”

    又是今井。我正不知如何回答，東先開口了。

    “上村昨天跟人打架了，他說對方像個大猩猩。”

    “欸，你被大猩猩打了呀。”

    宮下假裝驚訝地看著我，目光沒有一絲笑意。

    我回答道：“對，特別兇殘的大猩猩。”

    她只回了一句：“那你真慘。”

    太尷尬了。

    放學后。

    我選了繞開劍道場的路前往廁所。那條路很窄，兩旁都是行道樹，葉子已經(jīng)落了大半。有人仔細把路面上的落葉掃掉了。

    走進廁所前，我點燃了香煙。

    越想越不對勁。別怪我啰唆，某些人毫不猶豫地搞壞自動售貨機，這也太不正常了！——k.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