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概是雙方事先都接受過律師囑咐的原因,談判場景頗為滑稽,兩名律師忙著代表當事人唇槍舌戰,兩位當事人卻坐在旁邊各懷心事,一言不發。如果不看他們臉上烏云密布的表情,無動于衷的兩人竟然有點像這場鬧劇的觀眾。 雙方各執一詞,最終觀點也沒有達成一致。律師的職責已經完成,起訴的流程太長,兩位當事人都不愿意就這樣宣告談判的失敗,終于平心靜氣地單獨聊了一會兒。 涉及孩子和財產分割的成年人談判離婚,提及愛恨是一件幼稚又無望的事情,更何況數年的婚姻里,他們倆早就不再談愛了,婚姻到后期考驗人性,全憑良心。人在有余力的時候才會琢磨著報復,裴知夏這會兒只想拿到女兒的撫養權,已經沒有精力去恨去報復王巖了。 “真可笑!沒想到兒童節做父母的沒人陪鳶鳶過,反倒是湊在這里談離婚。”先開口的是王巖,一開始就站在道德制高點譴責,仿佛這樣的局面是裴知夏造成的。 裴知夏聞言奇怪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是你說要速戰速決非要今天談嗎?兒童節我昨天就陪她過了,游樂園沒什么人,她玩得更開心。” “呵!我把日子定在兒童節是因為好幾天沒有見鳶鳶很想她,誰知道你心這么狠,兒童節都不帶女兒出門,把她一個人不知道扔在什么角落。” “...” 裴知夏覺得王巖有刻意激怒她的嫌疑,她事先已經和律師捋過邏輯,這會兒不想和他彎彎繞繞地兜圈子,也不再糾結于王巖為什么和她搶孩子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直擊重心:“你會再婚嗎?鳶鳶是不是很快就會有新的mama?” 王巖呼出一口煙,對裴知夏這種明顯帶著圈套的問題感到無語,他當然不會蠢到回答這種涉及婚外戀情的問題,反問裴知夏:“你呢?你什么時候再婚,繼父猥褻繼女的事情可不少。” “你怎么不提繼母虐待繼女的事情?你確定你離婚后的新女友能善待鳶鳶,表面上她肯定會看在錢的份上對鳶鳶好,背地里呢?” 王巖在煙灰缸里抖落煙灰,低著頭看著那支煙,情緒和星火一樣明明滅滅,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色冷若冰霜:“所以我給過你另一個提議,對我們和鳶鳶都好,但你 tmd 非要和我離婚!” 有的人三心二意,卻同時也是懶得挪窩的動物。王巖流連外面的野花,但也記得家里的安樂窩,他其實一直以來都沒有離婚的打算。戀愛的激情褪去,裴知夏的可愛之處也漸漸變成了難以忽視的缺點,王巖認為他忍耐能力尚可,還沒到不能為了女兒繼續容忍的程度。 沒想到裴知夏因為他在婚姻里開的一點兒小差,就上綱上線。她像是他媽看的那些狗血電視劇一樣,得知他出軌的消息發瘋似的打他撓他,抓了他好幾道血痕,忒嚇人了。 上一次談判里,面對著衣衫凌亂、歇斯底里的裴知夏,王巖本就只有一丁點的愧疚感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凈,他冷冷地給裴知夏甩下兩個選擇。出乎王巖的意料,裴知夏選擇了他覺得她完全不可能選擇的選項。 盡管如鯁在喉,王巖卻還是強迫自己花十分鐘接受離婚的可能,就像他當初消化裴知夏懷孕的信息一樣迅速。 王巖承認他的骨子里暗藏著濃烈的冒險精神,平時按部就班地按既定軌跡飛行,一旦出現重大意外反而刺激了他那根緊繃的神經,結婚就結婚,離婚就離婚,whatever,決定只在一瞬間并不代表決定不正確。 只是離婚這件事到底涉及到鳶鳶的撫養權,王巖還是沒辦法爽快放手,他固然渴望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兒子,卻也偏愛裴知夏為他生的這個機靈又可愛的女兒。 脫離愛的濾鏡和自我洗腦之后,裴知夏差點被中年男人的自戀和油膩逗笑,能把不離婚說成一種恩賜也是一種本事。 裴知夏一直在默默背誦著談判前律師給她列的三條法則,她不能刺激王巖,不能不能不能!默念三遍后裴知夏抿直唇角,轉移話題打感情牌:“鳶鳶很粘我,這個年齡的孩子都需要母親的愛護。我比你更會帶孩子,我也不會拒絕你履行法律規定的探視權。” 王巖忙著吞云吐霧,對她的話術油鹽不進:“裴知夏你放心,我有錢請育兒嫂,專業的比你更會帶孩子。而且我很大方,就算你輸了官司,我也不會拒絕你履行探視權的。” 聽到這里裴知夏的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了,她刻意扭頭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繼續往下說:“我只會有鳶鳶一個孩子,所以我這輩子都會對她視若珍寶,永遠不變。” “實際上不止是身體條件不允許,我還對生孩子這件事產生心理陰影了,午夜夢回都是生完孩子那段時間破爛重組一樣疼痛的身體,我也不想有別的孩子分散我對鳶鳶的注意力,所以我以后肯定不會再生孩子的。” 王巖可不是裴知夏,會相信這種無聊的口頭承諾,他聞言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臉上的冷漠像對照組一樣無聲嘲諷裴知夏的天真。 他重重地按熄了快燃盡的煙頭,聲音有些含糊:“別傻了,我如果和你說一樣的話,你 tmd 會相信嗎?裴知夏你是三十歲,不是十三歲,我當年勾勾手指就能把你帶上床,就你這腦子以后會沒其他孩子?” “還有,我查了你手里信用卡,沒有酒店的消費記錄。你這些天都住哪?朋友那里?大部分朋友都只能維持表面友善,實際上沒幾個人能受得了你這種離異帶娃的朋友。我勸你還是快點把鳶鳶還我,別離個婚最后連朋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