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37節
“皇后與朕恩愛得很,哪里用得著你在這里指手畫腳?”陸峮嫌棄地斜了崔清嬛一眼,指揮著綠枝她們將呆若木雞的崔清嬛丟出去,“別叫她再出現在皇后面前,不然朕唯你們是問!” 這人嘴皮子壞得很,萬一被她一說,嬌小姐的擇偶審美又偏到長寧侯那等軟蛋小白臉之流上邊兒去可怎么好? 被陸峮粗聲粗氣威脅了一通的女使們連忙將崔清嬛給拖了出去。 “等等。” 陸峮望向崔檀令,嬌小姐不會是心軟了吧? 迎著崔清嬛恐懼中又帶著些恨意的眼神,崔檀令笑了笑:“大jiejie,這是我最后一回這么叫你。” “你實在叫我失望。” 輕飄飄的一句話,叫崔清嬛止不住地冷笑起來,這位尊貴無雙的皇后娘娘也要開始對她的說教了嗎? 崔檀令只是有些遺憾地感嘆了一句:“你是崔氏長女,名門望族出身,自身亦精通詩書歌賦,調香制露樣樣精通。你為何從不在這些我不會的地方與我比較?” 說完,她在崔清嬛陡然僵直的神情中搖了搖頭:“我們倆之間實在沒什么姐妹親緣,以后也不必再見了。你出現一回,就會提醒我一回今日發生的事兒,實在是令我不快。” “行了,將鄭三夫人送出去吧。” 綠枝聽懂了娘子話里的意思,不能在皇后面前出現,那不就代表著大娘子這輩子都沒誥命可掙了? 娘子從前不與大娘子計較,為的是崔氏門楣,不能傳出姐妹不和的丑事來。 可現在…… 綠枝覺得,娘子好像活得越來越自在了。 崔氏賦予她榮耀之后那些沉甸甸的枷鎖,慢慢地都在卸去。 這可是好事兒! 綠枝早就看處處捻酸吃醋的大娘子不順眼了,如今娘子自己都發了話,她便也不再客氣,想著要再去盧夫人面前告告狀才是。 崔清嬛還想再說什么,卻被紫竹手疾眼快地用絹帕堵住了嘴。 主子都撕破臉了,她這個做女使的當然要護著自己的主子! 崔清嬛被帶走了,綠枝送走她之后也有事兒要做,便帶著女使們安安靜靜地退下了。 一時之間臥云院的院子里只剩下崔檀令與陸峮。 哦,還有一個小蘿卜頭瞳哥兒。 崔檀令實在有些受不了陸峮熾熱的目光,微微側過臉去:“陛下。” 怎么又不叫郎君了? 陸峮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朗聲道:“我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 崔檀令豐密卷翹的眼睫垂得更下了些。 “我定不負你!” 這句話,他說得很是豪邁。 崔檀令顧不得其他了,抬起頭來看他:“陛下……不生氣嗎?” “我為何要生氣,她說的又不是真的。”陸峮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叫崔檀令生出幾分不解,若是耶娘兄嫂便罷了,他們足夠了解她,知道她的性子。 陸峮不過與她成親一月,又如何能得知她的脾氣秉性? 陸峮空出一只大手蒙住一直仰著頭皺著臉看他們的瞳哥兒的圓臉蛋,另一只手攬著她的腰,在那張微帶茫然的芙蓉嬌靨上結結實實地親了好幾下。 “我知道,你喜歡我,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黑臉郎君帶著幾分滿足的話叫崔檀令原本想瞪他的眼神一霎都軟了不少。 傻是傻了點,卻也知道維護她。 不用叫她費什么心思,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崔檀令喜歡這樣的感覺。 功過相抵,她便也不計較陸峮又急吼吼地在外邊兒就親她這回事兒了。 但是瞳哥兒很介意! 察覺到被他罩在手心兒底下的小蘿卜頭左扭右動鬧個沒完,陸峮最后偷香了一口,這才放開了對他的束縛。 瞳哥兒生氣地抱住崔檀令的腿,氣呼呼道:“姑父,壞!” 崔檀令煞有其事地跟著點頭,這人的確是個壞坯子。 陸峮想到從前在軍營里聽到旁的弟兄們說的話,笑聲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這個小蘿卜頭懂什么?” 被輕視了的瞳哥兒不高興地皺起小圓臉。 崔檀令瞪他一眼:“陛下,瞳哥兒還小呢,別在他面前胡說。” 陸峮便收了聲,笑嘻嘻地刮了刮瞳哥兒鼓起來的小圓臉:“你姑父我沒讀過什么書,說話粗得很,你別跟著學,知道不?” 瞳哥兒點了點頭,他已經讀了好多小人書了。 這么一說來,豈不是他比姑父還要聰明? · 瞳哥兒被乳母抱走了。 陸峮陪著崔檀令在臥云院賞花。 想到上一回初來臥云院時的模樣,陸峮忍不住摟住身旁女郎那一截纖纖細腰,朝著她深情道:“我頭一回見你,就知道你該是我們老陸家的媳婦兒!” 崔檀令面帶微笑,可不是嗎,早在他們倆見面之前,這樁婚事就定下了。 她轉了話頭:“陛下怎么過來了?” 她才回來沒多久,陪著祖母她們用過了午膳,原本打算再歇個晌與阿娘阿嫂她們說說話再回宮去的。 沒成想她的黑臉郎君巴巴兒地跟過來了。 聽著她語氣平淡,陸峮不由得在心中揣摩,這是高興他來呢,還是不高興他來呢? 思索一番,陸峮穩重道:“我想你應該是想我了。” 為了給她一個驚喜,他可是費了些心思從側門翻進來的。 見他還有臉建議府上護衛的能力有待加強,崔檀令有些無言地翹了翹眼尾。 這人臉皮真厚。 崔檀令輕輕哼了一聲,想到剛剛他在崔清嬛面前維護自己的樣子,便不與他計較了。 察覺到懷里的嬌小姐身子變得更軟了些。 陸峮非常得意,他說對了吧,嬌小姐就是想他了! 賞了會兒花,崔檀令便覺得有些困了。 感覺到嬌小姐的頭靠著他越來越沉,陸峮索性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輕聲道:“我抱你進去睡?” 崔檀令點了點頭。 臥云院里的臥房設計得無一處不精妙,陸峮抱著她進去,繞過那十二扇云水間立屏,空出一只手掀開如云霧般輕軟的碧色綃紗帷帳,將軟噠噠的嬌小姐放到拔步床上。 看著她一挨著松軟被褥便徹底睡熟了過去,陸峮親了親她面若海棠的臉,自個兒也小心翼翼地湊到床榻一邊,打算陪著她小憩一會兒。 可他是頭一回進女郎的閨房,更別說這女郎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嬌小姐。 陸峮心里邊兒不由得更火熱了。 自床上看過去,鑲嵌著彩色琉璃的窗欞邊擺著一個黃玉花樽,縱使這間閨房的主人已經嫁作他人婦,花樽里仍插著幾支猶帶著露珠的金點桂花,桂馥蘭香,整間寢室都飄蕩著桂花獨有的馥郁香氣。 不過陸峮覺得,還是沒有嬌小姐自個兒身上的香氣好聞。 這還是陸峮頭一回直觀地見識到嬌小姐未嫁他之前過的是怎樣奢華舒適的日子。 想了想自己在銅錢村那三件青瓦房,陸峮原以為那些花了他賣獵物攢下的錢修建起來的青瓦房已經很氣派了,可一想到要叫仙露明珠一樣的嬌小姐去那兒住…… 立刻襯得那幾間青瓦房就成了灰撲撲的豬圈。 陸峮被自己的想法給逗樂了,轉頭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崔檀令,他難得開始感念起那個膽大包天奮起反抗的自己來。 若他還只是先前那個鄉間的窮獵戶,可能終其一生,也無法與嬌小姐有什么交集吧。 · 話說那頭。 被女使們架著趕了出去的崔清嬛幾乎快要氣瘋了:“大膽!爾等賤婢怎敢這樣對我!” 綠枝使了個顏色,鉗制著崔清嬛雙臂的兩個女使忙放開了手。 沒了那兩道力氣束縛,崔清嬛頓時跌坐在地。 綠枝拍了拍手:“陛下娘娘的意思,想必鄭三夫人聽得比奴婢還要清楚。還望鄭三夫人您從此之后醒事兒些,別再往皇后娘娘跟前湊,若是再開罪了陛下,只怕牽連上您整個夫家,都救不了您。” 崔清嬛的女使匆忙來扶她,聽了這話嚇得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被崔清嬛狠狠瞪了一眼。 她站起身來理了理有些散亂的發髻和裙擺,冷笑一聲,帶著女使往連和苑去了。 崔檀令一朝得勢便了不得了,她便要看看,這尊貴無雙的皇后娘娘,還能當得了多久! 世家與新君之間的矛盾斷不可能調解,到那時,這世家貴女出身的中宮皇后,說不定會被雙方怎樣厭棄。 方才崔檀令的那句話如鴻雁掠過水面,只在她心頭留下點點漣漪,很快也就消散了。 崔檀令高高在上慣了,哪里會懂得她心里的苦楚! 崔清嬛咽下心中那口不甘的怨氣,攥緊手走遠了。 綠枝冷冷地看著她的背影,轉身卻沒往臥云院,而是往盧夫人在的昌平院去了。 陛下金口圣諭,不能叫這鄭三夫人再出現在她們娘子面前,她自然也要叫盧夫人她們知道。 兩撥人各忙各的,卻沒注意到,不遠處假山叢那兒立著一個俏臉微白的小娘子。 府上的四娘子崔清宜乃是三房庶出的女兒,自幼性情就偏安靜,與旁的姊妹相處也習慣了忍讓。 今日是老太君壽辰,歡歡喜喜的大日子里她也高興,卻沒料到回小院兒的路上碰見了這么一樁事…… 陛下惡了大jiejie,大jiejie又怎么去招惹三jiejie了嗎?若是大jiejie真的被陛下懲罰了,又會不會連累她們這些未出嫁的姊妹? 崔清宜越想越害怕,小步快跑回了她與姨娘云氏所住的斫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