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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為聘 第78節(jié)

    第56章

    ◎醋。◎

    深夜依偎入眠, 裴衍聽見秦妧含糊夢囈著雪霖,想必是相思入骨了。

    隔著被子拍了拍她的背,裴衍掐算著攻城的時機(jī), 少說也要在處暑月虧之后,完全可以將雪霖接過來一段時日。

    次日與魏野交代完孩子的事, 裴衍從湘玉城附近的眼線口中了解到, 裴勁廣為了儲備糧草, 已開始刮脂民膏, 導(dǎo)致湘玉城百姓怨聲載道, 再沒了之前對他的崇敬。

    裴衍將一盆修剪形如父親書房里的菖蒲放在窗前,看著它在烈陽下漸漸打蔫。

    如今湘玉城的百姓處在水火之中,與這菖蒲無異吧。不過菖蒲會任人宰割, 人心不會。

    將菖蒲放回陰涼處,裴衍提壺澆水,目光平靜, 已沒了初聞父親反叛消息時的動蕩心境。

    皇城, 大理寺。

    傍晚, 官員們相繼下值,有人叩開一間廨房的門, 朝房中的男子打了聲招呼:“宋少卿, 兄弟們先走了。”

    端正其中的樂熹伯世子、大理寺少卿宋慕辰微微頷首,俊朗的面容沒什么表情, 之后又埋入堆疊成山的卷宗, 待華燈初上, 才將廨房上鎖, 帶著車夫去往城外。

    “世子, 咱們不同承將軍打招呼, 冒然前去探望楊夫人和裴小娘子,會不會有失禮節(jié)?”

    宋慕辰捏著一塊幼年隨父母離京時,由楊氏贈予的羊脂玉如意扣,沉聲開口:“你覺得,承牧?xí)姓J(rèn)私藏了囚犯嗎?”

    “大抵是不會的。”

    宋慕辰握緊如意扣,不再多言,等馬車抵達(dá)一處簡陋的茅草屋時,不緊不慢下了馬車。

    徐徐緩行時,做到了眼觀六路,在一側(cè)灌木叢飛出織網(wǎng)時,迅速向后,飛身上馬,腳蹬馬鞍騰空而起,落在了織網(wǎng)的另一側(cè)。

    緊接著,又以折扇擋開了襲來的飛鏢。

    在拔掉扇骨上的一枚飛鏢時,他朗聲道:“自己人,無需防備了吧!”

    茅草屋內(nèi)走出一人,身姿筆挺,身著黑衣,不是承牧又會是誰!

    “宋少卿這句自己人,令本將受寵若驚。”

    從未與承牧打過交道的宋慕辰沉沉一笑,擲出手中的如意扣,“在下是來探望楊夫人的,不是來切磋的,還請承將軍通融。”

    往昔,因著裴勁廣的關(guān)系,他會稱楊氏一聲嬸嬸,而今,撇去這層關(guān)系,他自然不會再喚其嬸嬸。

    承牧輕松接住如意扣,側(cè)頭看向斜后方的楊氏,以目光征詢后,稍一點(diǎn)頭。

    周圍的下屬們收起暗器,隱遁了身影。

    察覺出周遭沒了危險(xiǎn),宋慕辰闊步走到茅草屋前,撩袍行了晚輩禮。

    楊氏快步走出來,將之扶起,眼含熱淚地應(yīng)了一聲,“慕辰,別來無恙。”

    看著消瘦憔悴的婦人,宋慕辰點(diǎn)點(diǎn)頭,“晚輩一切都好,也愿楊夫人化險(xiǎn)為夷,自此順?biāo)臁!?/br>
    說話間,他瞥見一抹嬌小的身影從承牧身后探出了頭。

    那就是楊氏的女兒裴悅芙吧。

    男女有別,他移開視線,假裝沒有瞧見,與楊氏說起了掩護(hù)她們母女前往樂熹伯府的事。

    裴悅芙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又縮回承牧背后,揪著承牧的后襟問道:“那位公子就是徐伯母的長子呀?”

    承牧“嗯”了聲,反手想要扯開她的手,卻沒能如愿。

    自從落難,裴悅芙將承牧當(dāng)成了救命稻草,但凡有他在的時候,她就會像蒼耳一樣粘著不放。

    “宋世子要派人送我們母女離開嗎?”

    “也許吧。”

    “那不是包庇嗎?會不會連累他們啊?”

    “我和他同樣是包庇,小姐為何不考慮我的處境?”

    裴悅芙依舊揪著他的后襟不撒手,適時地套起了近乎,“那能一樣么?咱們多熟呀。”

    承牧扶額,“小姐誤會了,我和誰也不熟,只是受了先生所托。”

    知他口是心非,裴悅芙?jīng)]往心里去,還笑瞇瞇地拍了個馬屁:“承將軍重情重義,即便沒有大哥相托,也會護(hù)我們母女周全。”

    說完,自顧自地給予了肯定,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承牧懶得搭理她,也沒刻意攆人,就那么“拖”著她走出了茅草屋,與宋慕辰商討起轉(zhuǎn)移楊氏母女的事。

    戰(zhàn)事在即,自己事務(wù)繁忙,分/身乏術(shù),將她們送到徐夫人身邊,要比留在這里穩(wěn)妥得多。承牧雖沒得到裴衍的首肯,卻毫不猶豫地替他做了決定。

    送宋慕辰離開后,楊氏拍拍女兒的肩,叮囑她做好準(zhǔn)備,近些日子就會啟程。

    自幼沒出過遠(yuǎn)門的裴悅芙,獨(dú)自坐在茅草屋的石階上,雙臂環(huán)膝陷入彷徨,不知今后該何去何從。

    倏然,視野中多出一雙黑靴,她抬起頭,見承牧遞出一個錦盒。

    “這是什么?”

    霞光漫天,映在承牧剛毅的面容上,添了柔色。

    “替先生送給小姐的生辰禮,笄年吉樂。”

    裴悅芙恍然,咧嘴哭了出來。

    她幻想過無數(shù)個場景的及笄禮,竟在這簡陋的茅草屋外,狼狽地度過。

    沒結(jié)交過如此脆弱的人,但承牧還是慢慢蹲了下來,在夕暾的余光中,生硬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都會過去的,再堅(jiān)持一下。”

    裴悅芙吸吸鼻子,卻收不住淚水,扯過承牧的衣袖擦了一把,“嗯!”

    看著袖口的淚漬,承牧沒有責(zé)怪,給予了這個脆弱的小姑娘九成九的包容。

    又半月。

    自小暑進(jìn)入伏天起,天氣異常悶熱,只有清晨還能感受到微微涼風(fēng)。

    也是趁著有些涼氣兒,秦妧和劉嫂在一大早就包起了餃子。

    老話說“頭伏餃子,二伏面”,自從與劉嫂朝夕相對,秦妧也開始重視節(jié)氣的吃食,挽著衣袖,包出一個個玲瓏帶褶的水餃。

    等將水餃從鍋里撈出,秦妧扶裴衍走出房門。

    兩人打算從院子的樹蔭下用飯。

    又恢復(fù)了半個月的身體,除了心口的傷痕還偶爾滲血,其余三處已徹底結(jié)痂,裴衍脫離了輪椅,可以緩慢行走了。

    可就在秦妧夾起餃子準(zhǔn)備放進(jìn)裴衍的碗里時,一道嬰兒的啼哭聲,“震”得她抖了筷頭。

    事隔二十來日,兒子的哭聲更為嘹亮了。

    “雪霖!”發(fā)現(xiàn)一輛停靠在籬笆門外的馬車,她提裙小跑出去,猛地掀開簾子,眼見著一名婦人將一個白凈的小胖子遞出車廂,隨后催促駕車的隱衛(wèi)趕快離開,以免引起村民的注意。

    接過軟乎乎的小胖墩,秦妧喜極而泣,貼著兒子的臉蛋走進(jìn)院子,激動地講不出話。

    裴衍淡笑,抬手給兒子扯了扯翹起來的小花襖,將母子二人擁入懷中。

    說來也怪,一路都在嚶嚶哭泣的小家伙,在投入爹娘的懷里后,竟安靜了下來,還眨巴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看秦妧,又看看裴衍。

    “不認(rèn)識娘了?”秦妧顛了顛兒子,快步走進(jìn)正房,想用母乳喚起兒子的“記憶”。

    裴衍守在門口,與劉嫂對上視線后,簡單地解釋了兩句,說是托人將兒子接了過來。

    劉嫂不是個愛打聽閑事的,這也是她為何能受到裴衍的“重用”。

    從小夫妻的家中離開,劉嫂端著一小盆水餃,打算拿回家與自己丈夫一同享用,正巧在路上遇見扛著鋤頭去替雇主墾地的大壯。

    “劉嫂早。”

    劉嫂笑笑,“大壯吃了嗎?”

    “菜湯配饅頭。”大壯回答完,顛著鋤頭湊近劉嫂,“嫂子,秦娘子的男人是不是能走路了?”

    “是啊,秦先生恢復(fù)得很好。”

    大壯歪歪嘴,心不在焉地走開,還特意繞道,打小夫妻的家門口路過,卻偶然聽得一聲嬰兒的吟笑,驚得他頓住了腳步,看向正趴在秦妧懷里咯咯笑的雪霖。

    臉皮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他扛著鋤頭原路返回,追趕上了快要到家的劉嫂,“嫂子,秦娘子有孩子了?!”

    劉嫂點(diǎn)頭,“是啊,三個月大的胖小子,乳名雪霖,怎么了?”

    “沒、沒事。”

    大壯悻悻地走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小夫妻的家門前,徘徊之時,再次被秦妧的美貌吸引,暗暗給自己打氣,不就是多養(yǎng)個孩子,沒什么大不了!

    調(diào)整好心情,他又雄赳赳地?fù)P起頭,干勁兒十足地去墾地了。

    深夜,裴衍坐在炕邊等著妻子為自己擦藥,卻見妻子坐在另一端專心致志地逗著雪霖。母子二人其樂融融,完全忽視了他。

    “妧兒。”

    “嗯?”多日不見,秦妧滿心滿眼都是兒子,背對著男人隨口應(yīng)了一聲。

    雪霖是個天生會討人歡心的小胖墩,捏著小rou拳翻來翻去,賣力地施展著“絕活”,惹得秦妧歡欣不已。

    小孩子的成長充滿朝氣,誰會不喜歡呢?

    可喜歡歸喜歡,卻并不影響某人吃味,這種莫名的情緒一直持續(xù)到子時。

    誰家小孩子還不睡?裴衍拉開親密無間的母子,用手捂住了雪霖的眼睛,示意他快些睡。

    然而,雪霖以為爹爹在陪他玩,歡快地蹬起小短腿,還吐起了泡泡。

    裴衍額頭有些緊,不知樂熹伯夫婦是怎么將雪霖養(yǎng)的這么皮實(shí),像個小霸王。

    直到丑時,星月隱于云中,小霸王才沉沉睡去,恬靜的樣子讓人忍不住親上幾口。

    秦妧時不時親親兒子胖嘟嘟的臉蛋,完全忽視了背后的男人。

    三個月的孩子已不會頻繁起夜了,可秦妧還是不放心,一直守在雪霖身邊。

    靠坐已久的裴衍抱拳咳了下,“妧兒,合該給為夫上藥了。”

    秦妧這才轉(zhuǎn)過身,慢吞吞地挪過去,拿起金瘡藥,糊弄似的涂抹在他身上。

    感受不到她的認(rèn)真,裴衍勾住她的腰,偏頭吻起她的側(cè)頸。

    等將女子吻得軟了身子,才徐徐去拉裙帶的接扣,埋首想要幫忙。

    秦妧反應(yīng)過來,好笑地捂住他的嘴,“做什么,秦先生?”

    “幫夫人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