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103節(jié)
“我不需要那些人的真心,”鐘彌手掌按上他胸口,“我只要這顆。” 她腳一踮,手臂擁住他。 聲音格外認真動聽。 “沈弗崢,我愿意嫁給你。” 這一抱突如其來,話更是,沈弗崢手臂懸空,頓了兩秒,才慢慢收攏,摟住掛在自己身上的人。 他嘴角不由輕輕彎起,不知道要不要提醒鐘彌,她這臺詞有點快了,他還沒問她愿不愿意。 不過只要她愿意,其他都不要緊。 緊接著,鐘彌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得先祭五臟廟,再去拜月老。 醫(yī)院門口都是些快餐店,兩人沿街走,找了一家面館,在靠窗位入座。 餐上得很快,熱氣騰騰。 沈弗崢忽然問她:“你剛剛說愿意嫁給我,不是只為了讓我小姑姑來證婚吧?” 米白色的手工面條浸了紅油,被兩根筷子挑到嘴邊,鐘彌動作一滯,面條滑回湯碗里,筷子尖空空蕩蕩。 她眨了眨眼:“當然不是啊,你怎么會這么想?” “只是問問。” 鐘彌說:“我怎么可能是因為她,我當然是因為你。” 沈弗崢也挑起面,略略帶點笑:“因為我什么?” 鐘彌想了想,筷子頭干脆杵進湯碗里,細數(shù)著:“當然是因為你玉樹臨風,腰纏萬貫,滿腹經綸,高情遠致,德才兼?zhèn)洹?/br> 鐘彌一口氣吊著,卡詞了。 沈弗崢眸淡如水,毫不認為夸張,反而出言鼓勵:“你再說幾個,我很久沒被人這么夸過了。” 好半天,鐘彌憋出一個。 “老謀深算……老謀深算,有沒有什么好聽一點的近義詞?” 上次這么費勁想詞,還是高中寫八百字作文的時候。 沈弗崢笑了一下,沒再為難她,抬抬下頜。 “吃面吧。” 鐘彌怕他不信,又補一句:“我現(xiàn)在是真心實意想嫁給你的!” 他說嗯,應得很敷衍。 快吃完時,沈弗崢手機響起,他看一眼屏幕,起身對鐘彌說:“我去接個電話,你多等我一會兒。” “哦。” 當時沒在意,后來真等了很久人都沒回來,鐘彌托腮,起了疑。 他走之前說,多等我一會兒。 還沒接通電話呢,怎么就知道這個電話一定會打很久? 吃完的面碗已經收走了,鐘彌坐在窗邊等,目光一掠,忽然在馬路對面遠遠地看見沈弗崢,他出塵地站在等綠燈的人群里,卻與其他人一樣,面帶焦急地等著數(shù)字跳減。 鐘彌看著,更納悶了。 不是去接電話嗎?怎么接到馬路對面去了? 等他從路對面過來,鐘彌才知道,他剛剛出去那么久,不是接電話,也沒有人給他打電話。 是他自己按了電話聲音,起身說要出去接電話。 實際上,他跑遍了附近幾條街。 天公不作美,也是情理之中,醫(yī)院附近想找一家金光燦燦的珠寶店,實在是不切實際。 跑遠了,沈弗崢也只在一家超市和火燒店中間,尋到一家銀器換新修補的鋪子,沒正經招牌,店又小又舊,店主是個戴助聽器的老伯。 有人站在鋪子前說話,他需要把戴助聽器的那側耳朵靠過去,重新問一句,你要什么? 沈弗崢說:“有戒指賣嗎?” 老伯手上活計一停,說有,隨即又覺得買賣成不了,繼續(xù)低頭敲銀條,叮響清脆里混著老邁聲音:“都是舊款式啦,你們年輕人現(xiàn)在都不喜歡,好幾年沒賣出去一個了。” “我想看看。” 清脆的響又停了,老伯瞇眼朝新新舊舊貼了好幾層膠帶才穩(wěn)住架構的玻璃柜臺外看,是個穿白襯衫,高大英俊的男人。 人瞧著穩(wěn)重,但氣息不穩(wěn),像是從哪兒一路疾跑過來的。 他當然也不會知道眼前這個衣著光鮮的男人,剛剛在夜色人潮里尋了好幾條街,找珠寶店無果,最后無意瞥見鋪子門口用木板支著的銀器兩個字,才跑過來,停下腳步。 如果今天沈弗崢進的是珠寶店,他會很干脆地說,把你們店里最貴的鉆戒拿給我,然后結賬走人。 可老伯在柜子里翻出一只扁扁的櫸木匣子,一打開,絨布上面,用紅繩系著做固定,大概十幾個銀戒指,花紋古樸到一眼就能看出年代感。 老伯問他:“你要哪個?” 他一下就不知道怎么選了。 老伯見他不語,當又是一個不喜歡這種老戒指的年輕人,正要合木匣,只聽那個年輕人問他。 “我要是結婚,選哪個合適?” 老伯重新打量他,神情換了,好心說:“銀戒指太便宜了,小姑娘不會喜歡的,你去挑挑別的吧。” 他很認真地看那些戒指,也很認真地說:“我那個小姑娘,她不會介意的。” 于是,沈弗崢帶回來一枚。 不算空手而歸。 “剛剛吃面的時候,你說你是真心實意想嫁給我,我總覺得,起碼得有個戒指,才能回你一句,我也是真心實意想娶你。” 他將戒指拿出來,給鐘彌戴上。 古樸的銀戒指圈在她纖細白皙的手指間,老伯說這個戒指好。 卷草紋,意延綿,一生美滿。 作者有話說: 還剩一章正文完結,明天更。 第70章 當寵兒 正文完結 回到醫(yī)院, 走廊那些沈家人正準備走。 病房里走出來一位老者,鐘彌雖沒見過沈弗崢的爺爺,但看其他人簇擁著、誠惶誠恐的態(tài)度, 不難猜到對方身份。 沈秉林也瞧見了從電梯那兒走過來的兩個年輕人。 小姑娘站在他最愛重的孫子身邊,一雙烏瞳不卑不亢望過來, 親緣之間有一種講不清的相似,那股子無聲無息的清傲勁兒, 像極了章載年。 一行人要回去, 章女士和蒲伯正在送。 碰了面,不打招呼是失了禮數(shù)。 章女士對鐘彌說:“還沒見過吧,這位是沈爺爺。” “沈爺爺好。” 乖巧喊了一聲,鐘彌又看向旁邊那些中年人,前前后后七八個人, 沈弗崢的母親沒來, 但她猜他父親應該在其中。 她正分辨,章女士也有欲替她介紹。 沈秉林笑了笑,很是和藹地先出了聲:“不認得吧?” 鐘彌點點頭。 “以后慢慢認, 不著急, 太晚了, 不打擾你外公休息了,等你外公出院, 叫阿崢帶你來家里玩。” 一旦無法放松, 久而久之,人就會像擰緊的發(fā)條, 即使笑也不顯松弛, 一喜一怒都如齒輪咯噠咯噠的轉動聲, 叫人不寒而栗。 這是沈秉林給鐘彌的初感。 這種不動聲色的威嚴氣場過于壓迫, 鐘彌即使硬撐著,都難免露了怯。 一時不知分辨,這話該怎么應。 萬一只是客套說說呢?歡喜答應顯得小家子氣,若對方是誠心邀請,她一口回絕也很不禮貌。 正發(fā)愣,沈弗崢很自然攬上她肩頭,話是對他爺爺說的:“彌彌的外公還需要靜養(yǎng),出院總得吃頓像樣的飯,這事由我來安排吧。” 沈秉林滿意頷首,說你辦事我是放心的。 沈家人走了,只留下沈弗崢。 病房里,淑敏姨支起床邊小桌伺候外公吃完飯,外公擺擺手,叫他們也去吃。 沈弗崢去了醫(yī)生辦公室了解外公的情況。 此刻,擺滿鮮花果籃的床頭前,只剩鐘彌爺孫倆。 鐘彌拿一只蘋果洗凈了削皮,心血來潮,她干不來這種細巧的活兒,蘋果被削成棱棱角角許多面,削到大半,沒拿穩(wěn),脫手掉地上,骨碌碌滾出老遠。 鐘彌氣惱一嘆。 外公反而開懷笑了,說:“好了好了,就當外公吃到了。” 鐘彌抽一張紙,將濕膩膩的水果刀兩面擦一擦,刀刃折回去,喃喃說:“果籃里就不能配一個刨子嗎?誠心難為人。” 外公伸出手,摸了摸她低垂著折刀的腦袋,溫聲說:“難為我們彌彌了。” 話里有話的心疼。 鐘彌抬起來的眼眶里,忽的一刺一刺地泛酸,她看著外公,搖搖頭說:“我沒有覺得難,萬事再難,不過情愿二字,這話是外公教的,我做的事,都是我情愿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和mama擔心。” 她還記著章女士說的話,不要在外公面前自責。 可鐘彌忍不住。 外公說:“不關我們彌彌的事,這一趟,是外公自己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