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
有職場潛規則類性行為描述,請謹慎閱讀。 ———————————————— “I’m not hatin, I'm just telling you. I'm tryna let you know what the fuck that I've been through. ” ——Iggy Azalea 連凡的第一份實習,就是自己在網上找的。本來招聘網站上說的是,只要大四或應屆畢業生,但大二剛剛開始上專業課的連凡,憑借著“我可以只要餐補和交通補貼,不要實習工資”,成功擠進最終面試。 那是一家中規中矩的傳統廣告公司,連凡很清楚,人家招實習生是想培養畢業轉正留用員工,自己只是因為不費太多錢不要白不要,進去就是給人當免費勞動力的。連凡擺正心態,多聽多看少說少拒絕,甚至在假期也主動提出,想跟著去見客戶和開會,哪怕只是在旁邊幫忙做筆記或端茶倒水,他也想要聽聽看。 一個月后,連凡基本摸清了公司的運轉模式,開始大膽地自己學著寫策劃案。哪怕知道項目與他無關,自己交的東西也不可能被啟用,他仍舊一個不落地做好PPT,交到上級手上。上級很欣賞他的勤奮,但上級也就是個打工的,額外工作一多,人家也會開始厭煩。 連凡很敏銳,能夠嗅到上級對他的無可奈何,還看得出來,整家公司的氛圍并非十分進取。第三個月初,連凡就辭職了,在走之前,他自然去向上級討了一封推薦信。 之后的一兩年中,連凡改變了策略,不再去找小企業實習,反而報名了好幾個時尚大秀、高端展覽、創意論壇和藝術節的志愿者。他尋求可以直接接觸藝術家、設計師、品牌老總的機會,不管是迎賓接待,還是私人生活助理,一對一活動管家。那些簽名帶路拎包,取外賣買咖啡捧花束的活,連凡干了不少。 這段經歷,對他來說十分寶貴。他親眼見證一些所謂的“大神”級人物,當真沒有把年輕人當人看,仿佛他們是鐘點工和清潔阿姨,擦鞋擦桌子洗床單,甚至有人要求連凡幫他清洗一次性餐具。干活瑣碎不提,連態度也各有要求,有的就喜歡看別人點頭哈腰,連凡忘記舉個躬都會被投訴不講禮貌,有的則不喜閑聊,要求接待員必須一言不發。連凡默默記住了那些最難搞的人,也記住了他們是如何揮金如土,星巴克只抿三口就扔,水非依云或巴黎氣泡水不喝,酒店浴缸要親眼看著員工來清洗,連保鏢穿的都是阿瑪尼。 連凡不動聲色地看著,心里既有羨慕也有學習。在每次活動結束后,不管心里有多討厭對方,都笑著去討一個簽名或自拍,夸贊對方的才華和創意,哪怕人家可能明天就會把他忘了。 但也不是沒有好的時候,連凡遇到過平易近人的輕奢品牌時尚總監,凡事都會說“謝謝”和“麻煩”。連凡知道不同的人青睞不同的恭維方式,越是端著的人,對扭捏造作和夸大其詞就越是受用。但如果對方脾氣溫和,看事通透,那就不能夸得太過火。 “這次活動其實挺匆忙的,很多事情都沒準備好,但是您還肯來參加,真是太感謝了。”連凡擺出了活動負責人的派頭,湊到總監跟前,裝出一副很熟、很坦白的樣子,“也就貴司品牌的新品比較能救場,jiejie你眼光真不錯。下次這樣子的活動,我自己也不想來了。” 總監噗嗤一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但沒有回答。 其實只要看她的表情,連凡已經知道,自己在她那邊印象不錯。一個能在時尚圈里左右逢源、不拘小節的女強人,必定不會把所有想法都掛在嘴邊,但見多了假情假意的生意人,她肯定會欣賞一個愿意講真話的小年輕。 果然,這次的活動結束之后,總監主動把活動方的一些贈品轉送給了連凡,沒開封的名牌巧克力,其他品牌的護膚品小樣,還有她只開封用過一次又不想帶回家的泡泡浴粉。 “我看你皮膚也挺好的,平常應該也注重護膚吧?這些你用應該剛好。”總監沒有讓人幫她收拾行李,自己拖著一個小巧的行李箱,“對了,這個活動結束之后,你有需要找工作嗎?” 連凡愣了愣,維持著幫她開門的動作,“……暫時沒有。” “啊……真是太可惜了。”總監手里握著墨鏡,遺憾地看他一眼。 “不過,我下學期開始,就可以用實習來抵選修課了,到時候可以兼職實習。”連凡不緊不慢地接著說。 “你還在上學嗎?研究生?”總監本來已經跨出門去,有些驚訝地回過頭來。 連凡笑得有些靦腆:“本科,還沒畢業。” “天哪,我看你處理事情這么熟練,還以為你已經工作了呢,沒想到這么年輕。”總監帶上了墨鏡,翻出一張自己的名片來,塞到他手里,“有需要找實習的話,就直接聯系我吧。” 就此,連凡得到了第一份像樣的工作經驗。 總監所在的公司,算是時尚屆的大廠,有自己的生產線,有自己的設計師團隊,也有所謂的產品研發部門。 半年之后,連凡聯系上了總監,對方也如約給了他實習的名額。但小幾個月的時間,總監本人已經飛升到了總部,不需要新的直系下屬了。她給連凡安排了個分公司的策劃崗,把他引薦給策劃經理本人,囑咐他好好干活,爭取轉正,然后就滿世界到處飛去了。 公司待遇不錯,因為連凡沒有畢業,五險一金都折現和工資一并發給他了,還有餐補、交通補貼和實習生住宿補貼,平常雖然不時要加班,但通常輪不到實習生頭上。 對于工作內容,連凡卻不是很滿意。這家公司不久前被國外品牌并購,所以才特別遵守勞動法,但對于員工來說,提升空間被大大減少了。大多數產品都是過往成功的舊款,公司在現階段并不追求冒進,只想平穩度過轉型期。不管是新營銷方案還是新包裝設計,統統需求不大,甚至連新產品開發也是向上往總公司供應,輪不到自己推出。進去沒多久,連凡就感覺到了,包括他所在的營銷部門在內,分公司絕大多數部門,都單純地在給總公司輸血。 這并不是連凡所期待的工作,馬上就要畢業的他,希望自己能獲得重用,立即大展拳腳。他一直夢想著能成為獨立設計師,不管是時裝配飾,還是香水珠寶,甚至化妝品護膚品包裝的瓶瓶罐罐,他都有興趣親自設計。但只憑這一個小職員的位置,如果公司不提供上升的空間,他永遠也不可能靠自己闖出頭來。 在實習期的三個月內,連凡規規矩矩地在營銷部上班,熟悉公司運作,像以前一樣,非常積極地給上級提出新策劃建議。 他的上級是個孩子剛滿一歲的直男,家里有貓有狗,老婆是個中學教師。這家伙屬于那種,直人會覺得有點gay,連凡這種真gay卻一眼就看出他直的人。大家覺得他gay,是因為他還蠻注重打扮,身材也保養得不錯,品味雖然沒啥突出之處,但勝在有點小錢,往身上帶的都是輕奢級別,平常說話也風趣幽默,確實沒啥直男癌味。 然而,連凡知道,就算他不恐同,他也肯定是個鐵直,還是個虛榮到了極點的直男。 實習期結束前的一個星期,下班之前,連凡去敲了上級的辦公室門。 “我就是想問問,有沒有機會,申請調到產品開發那邊去……”連凡輕聲細語,盡量避免讓自己的聲音傳出小房間。 “怎么,在我這里工作不開心嗎?”上級笑得和藹可親,宛如一個體貼的前輩。 “不是,挺開心的,就是我覺得設計類的工作可能更適合我。”連凡的眼光掃到他桌面上的家庭合影,嬌妻幼子,老人牽狗,“我對自己的審美和基本設計技能都挺有信心的,也很憧憬為公司創造更多利潤,提供更多價值。我相信,如果把我放到設計類的崗位上,對我來說是一個更好的舞臺,對公司肯定也有很多益處……” 上級窩在辦公椅之中,解開了西裝外套的扣子,若有所思地盯著連凡滔滔不絕的嘴,也不知究竟有沒有聽他說話,忽然又來了一句:“前兩天,公司里有個同事和我閑聊的時候提起,有一次,在一家酒吧門口瞧見你了。” 連凡不知為什么忽地換了話題,有些發愣地看著他,沒有接話。 上級緩慢地補充:“一家,性質比較特殊的酒吧。” 連凡立馬醒悟,心里猛地閃過三四個不同的念頭。看見他的人是誰?是誰把他的秘密捅到上級這里來了?他們會因此開除他嗎?但這是歧視,這家公司有外企背景,他可以利用這一點來拒絕他們的歧視,并且維權嗎?總監應該是個注重平權的高知boss,他可以去找總監投訴嗎?就算成功了,他以后留在這里工作,情況又會如何?他到底該怎么辦? 在連凡一言不發、呼吸急促、臉色發紅地瞪著上級時,對方突如其來地露出微笑:“小家伙,恐怕你的感情用在了錯誤的人身上。我不反對同性戀,但我真的只喜歡女人。” 連凡眨了眨眼,腦子里那輛疾馳得如同龍卷風的思維列車忽然一個急剎,他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恐怕和上級的心思南轅北轍。 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暗戀他吧? “沒關系,我不會說出去的。今晚大家一起去吃個飯吧,還有別的同事也一起去,打火鍋。”見連凡沒有回答,上級以為他大概是害羞或害怕,故意露出和善的笑容,也不等連凡解釋,就讓他出去了。 在晚飯席上,連凡坐在上級旁邊。五六個其他同事圍繞著火鍋圓桌,正狂飲著啤酒,不時開著并不好笑的黃色笑話。 連凡仍處于一頭霧水的狀態,能感覺到旁邊上級不時投來的怪異目光,身體卻有意地避開自己的接觸,剛才明明是他招呼自己坐到這里的。連凡對自己的鑒gay水平比較有信心,確信上級并不是個形婚深柜,那他到底搞什么鬼? 老實說,上級并不是個毫無吸引力的男人。連凡完全能想象到,平常肯定有不少懵懂無知的懷春少女,把上級當成英俊多金的霸總看待,對他投懷送抱。但是,自己本來與他保持著健康禮貌的距離,而且他這種自視甚高、信心爆棚、個子卻比自己還矮的男人,真的不是他連名媛的菜啊。 連凡心不在焉地吃著蝦丸,耳邊偶爾接收到幾句同桌人的高談闊論,從地緣政治局勢到互聯網大廠內幕,再到下一季度公司的人事變動,還有基金、房價、彩禮云云,全是連凡完全不關心的話題。他心里忍不住吐槽,好歹公司是搞時尚設計的,這群人平常出來吹水,不談點娛樂圈風花雪月就算了,連獨立電影和商業展覽都一問三不知,真是浪費職場環境。 忽然,旁邊的上級給他遞來一支煙,開口說話卻是對著其他人:“你們繼續吃,我們去透透氣。” 連凡更加迷惑,明明他從來不抽煙,上級甚至也沒問他一句要不要煙。但聰明如他,知道對方肯定有別的意思,聽話地和他一起出去了。 這家火鍋店的洗手間在店鋪外面,和附近其他食肆共享商場提供的大洗手間。上級在商場側入口外的花基旁抽著煙,一手撐著腰,另一手做作地夾著煙,也沒抽幾口,只在一縷霧化尼古丁之中,故作深沉地盯著連凡。 “這幾個月,你的實習表現,我很滿意,坦白說,我不希望你離開我的保護范圍。”上級又用上了那種善良長輩似的語氣,“是因為你太能干了,所以我希望你繼續幫助我。我們總監對你也很看重,當然,她是很尊重你的,如果你想調走,哪怕我不同意,你跑去和她說兩句,她肯定立刻幫你解決問題。” 連凡不知作何回答,一方面因為他說的是事實,另一方面,他覺得上級話里有話,“……我也很感謝你的栽培,只不過——” “如果你真的想感謝我,你就別這么著急這件事,明白嗎?畢竟我們招人、人事調動,都要和HR那邊打招呼,部門之間的調動也是有名額限制的。”上級搖了搖頭,面露不忍,“我不希望見到有任何同事,只是因為我的緣故而工作得不愉快,但如果我就是你想調走的原因,我也理解。” OH MY GOD,這人到底怎么回事?這輩子,連凡都沒有這么無言以對過,尷尬得笑容都僵硬了。 “如果你真的想走的話,”上級把本來就沒抽幾口的煙,隨手摁熄在了花基上,然后扔進泥土里,“肯定也是要你自己努力爭取的。” 說完,上級走進了洗手間。連凡只猶豫了片刻,也跟著進去了。 他當然聽得懂上級話里話外的暗示。 連凡還在思索,該不會自己這次gaydar真的失靈了吧,這家伙其實是個深柜嗎?他走進洗手間,發現上級在洗手池旁洗了把臉,然后鉆進了其中一個隔間,讓門開著,等待著連凡入內。 洗手間里本就沒幾個人,此時,剩下的兩個老頭剛好也出去了。很奇怪,連凡清楚地記得,其中一個男的小便完沒有洗手。 連凡走進了隔間。 讓他不爽的,有當他湊近上級,試圖來一個走流程一般的吻時,上級卻直接扭開了臉; 有他得跪在又臟又硬的地面上,而上級毫不在意地坐在馬桶蓋上,連褲子都沒有脫,只是解開了皮帶,掏出了東西; 有上級那玩意形狀當真難看,沒有割過,一看就知道平常洗澡不會仔仔細細清潔,真的糟心; 還有當他努力把那玩意含進嘴里,盡可能清純不做作地給對方來個及格水平的口活時,上級竟然把手繞到他自己的身后,仿佛碰連凡一下,就會被傳染什么東西一樣。 上級從喉底發出幾聲嘆息,像是在壓抑哮喘發作,又像是小孩鬧著別扭。連凡懷疑,如果不是怕被人聽見,他可能早就呻吟得像是A片里的禿頂男了。上級維持著不觸碰連凡的姿勢,忽然又開始頂起胯來,把那根丑不拉幾的東西使勁往他嘴里捅,幾次捅進了連凡喉嚨里,讓他差點一口咬下去。 男人的味道充斥著連凡的口腔,腥,咸,臭,還有煙味和酒味,甚至有粗暴的動作扯破他嘴角的血味。 最讓連凡不爽的,是他竟然因此而興奮。 他想被直男cao,想被那種從來沒有干過男人的毫無章法的動作,狠狠地cao到他哭出來。 “嗯……咳咳……”上級用咳嗽聲掩蓋射精時的聲音變化,把已經軟下去的東西,在連凡的舌尖上又蹭了蹭,然后才抽了出來。 連凡聽見拉褲鏈的聲音,余光撇見上級稍微推開隔間門,似乎在朝外張望著。他抬手抹了抹嘴角,蹲在原地,等待著自己的身體逐漸冷靜下來。 伴隨著水聲,是上級的話音:“你現在調職的話,比較麻煩,因為你下學期不是不打算回來了嗎?學校那邊要忙畢業的事,對吧?我比較希望,我這邊先給你發轉正offer,你畢業之后在我們的部門,先轉正再調職,人事方面會比較方便。” 連凡猜得到原因,能夠把錄用的實習生轉正,對部門來說是加分項,沒理由把這個名額拱手讓給其他部門。上級也沒說錯,他下學期確實不太夠時間回來上班,只要正式入職后能轉過去,手續方面可以讓上級占這個便宜,所以連凡沒有抗議。 “你的簡歷,我會給你直接送到產品那邊的,放心吧。”上級對著鏡子整理儀容,完全沒有回頭看還在隔間里的連凡,“其實,如果你是個女生的話,我未必不會喜歡你。真的很可惜,這種事情沒有辦法勉強。今天之后,你就忘了我吧。” 在上級出去之后,連凡才慢吞吞地走出隔間,用氯味濃郁的自來水漱著口。 他伸手接過一捧清水,用雙掌齊齊潑向自己的臉,然后把整張臉都捂在手心之中。 水流從連凡的指縫之中流下。 三天之后,上級就刪除了連凡的聯系方式。這其實也在連凡的預料之內,畢竟是個直男,他害怕自己會纏上他,真是搞笑。公司的工作郵箱里倒是收到了轉正offer,仍是營銷部門,待遇是之前就談好的。連凡沒想太多,接受了offer,專心搞好論文,十分輕松地迎來了畢業。 時隔小半年,當他回到公司,正式開始上班時,卻發現部門主管換了人,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或聽說過的女人。 “周經理在交接的時候,沒有和我提過這件事,你確定他告訴你可以轉部門嗎?”新上級聽了連凡的詢問,顯得十分疑惑,“據我所知,公司沒有這樣的制度。按照現在的規定,如果要轉部門的話,需要兩個部門的主管一致同意,而且需要入職一定年限之后,你才剛入職,肯定不符合規定的。” 連凡藏在桌底下的雙手,幾乎要把褲子揪出兩個洞來,“這樣啊……那,不知道能不能聯系到周經理,當面或者電話問問他?因為當時他確實說過——” 新上級的臉色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周經理跳槽去其他友商了,其實公司內部對他的做法也是挺有爭議的。如果私底下因為這些事情聯系他,恐怕不是太合適。” 連凡幾乎要脫口而出“那我可以找總監問問”,但馬上又想到,新上級才空降過來做中層領導,沒多久就有個小下屬直接搬出總監來,這不是相當于用圣旨打臉欽差嗎,怎么可能會有好結果?連凡忍了下來,沉默不語。 新上級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語氣變得和緩,溫柔地問他:“不如你大概說說,當時你和周經理是怎么談的?我看看能不能幫幫你?” 他們是怎么談的?在男廁所里談,用嘴和rou溝通,用體液和喘息交流? 連凡沒有再說什么,婉拒了進一步幫助,從容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是連凡第一次遭遇類似的事情,但很可惜,不是最后一次。 “直男永遠是直男,可以用最不帶矯飾的笑容,把最真摯的感情全部吐露,承諾最多的幫助和最少的時間,會告訴你你是多么好的一個男人,甚至可以zuoai。 但直男永遠是直男,永遠不會愛上另一個男人。 或許在第二天,你已成為他與其他直男聊天中的談資,供他們議論著自己有多么大的雄性魅力,連男人都想被他上!但直男永遠是直男。 南柯一夢罷了。” 三個月后,連凡帶著又一封推薦信、到手頗為豐厚的工資、仍是應屆生的身份和總監的惋惜挽留,離職了。那天晚上,他在社交平臺上發了這么一段話,得到了快有兩三年里最多的點贊和轉發。 在這之后,連凡輾轉于設計師工作室與營銷公司之間。外資背景的工作室最受他青睞,因為他逐漸發現,只要利用得當,他的同志身份并不會成為他的羈絆,反而是加分項。那些想要在某個特定群體獲得固定用戶群的新興品牌,對連凡的名媛帶貨能力欣賞有加。而氛圍較為開放的設計師圈子,更加喜歡標榜自己員工的取向多樣性。 仿佛只要他是gay,他喜歡的東西,就是有品位的。連凡經常這么暗暗嘲笑他們,但肯定會加上一句,幸好我本來就很有品位。 連凡心里一直有個目標,他知道自己有審美,有想法,有膽識,他需要的是階梯。只要他能夠登上一定的高度——不管是憑借什么手段上去的——他就可以將自己的想法和設計展示開來。只有他站得足夠高,才可以獲得令他滿意的關注。只要他懂得營銷,懂得吹風,好與壞、成與敗,都可以靠鋪天蓋地的通稿來引領。 他要沉下心來,穩扎穩打,階梯不能建立在空中樓閣之上,他需要實際穩固的基礎、人脈、實力,還有成本。 他和總裁是在公司酒會上認識的,總裁的公司在尋找新的投資機會,連凡任職的那家國潮彩妝公司恰好也在尋找新的融資渠道。那時候,連凡已經坐到了部門二把手的位置。 后來發生的事情則如順水推舟,連凡和總裁好上了,借用他和總裁的親密關系,用總裁的注資換來了他們二人對公司的持股。一年之后,公司被國際奢侈品大牌收購,連凡將股份套現,拿著那一筆錢,開始自己創業。 有了之前的積蓄和這一筆錢,還有他這么多年在時尚圈打滾的人脈,連凡有信心,他的個人工作室到了可以啟動的時候了。但他暫時還沒有想好,是從時裝開始做起,還是從這幾年較為熱門的彩妝開始,他甚至有想過做餐具或家居裝飾,把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印到普普通通的馬克杯或抱枕上,完全由設計來刺激購買欲,聽起來真的很符合他的理想。 這不是砸一大筆錢就能保證成功的事,他需要持久不斷的資金投入,熬到有個別產品出圈的那一刻,然后就能一本萬利。連凡知道,他仍需要總裁的進一步加入,來替他分擔風險。 剛好有個假期,連凡定好了私湯民宿,拉著總裁去度二人世界的假。總裁自駕,連凡坐在旁邊,在景色一成不變的高速路上,連凡無意間向他提出生意上的想法,總裁沒有立刻答應。 在別墅的沙發上,連凡將坐墊放在膝蓋下,跪在地上,給總裁口著。這個姿勢,刺激到了連凡已塵封多時的記憶,提醒了他當年在洗手間里的舊事。 不知究竟是屈辱還是憤怒,還是不甘,還是驕傲或不屑,連凡猛然被復雜的情緒所席卷。依然是一樣的行為,今天的他,卻是在幾千塊錢一晚的歐式庭院里,在豪華木地板和天鵝絨布之上。那個被他取悅著的男人,也再不能掌握他的生死存亡。不變的是,連凡依然需要靠低下頭顱、活動下頜、吞咽反射來博得支持。 連凡吐出了總裁的性器,啜泣了起來。 “……怎么了?不舒服嗎?”總裁有些手足無措,趕緊將連凡從地上拉起。 連凡收住眼淚,連連搖頭,騎到了總裁身上,緩緩下坐。他看著總裁的雙眼,前后搖晃著,例行公事地cao弄著自己。 這是一個男人最容易動搖的時刻,應該在此時再對他提一下工作室的事嗎?連凡的腦子飛快轉動著,衡量著得失,計算著他與總裁這一年相處下來積攢的信任,減去這一次明顯的索求,還能剩下多少,能支持多久? 最終,連凡決定先什么也不說,只是凝視著總裁,直到對方一手緊緊抱住他,另一手握著沙發邊緣,頗為夸張地朝上頂胯,射在了他體內。 剛才忘記戴套了,在離開總裁身上時,連凡能感覺到從他腿根留下來的液體。 “我去洗澡。”連凡喘著氣,先打開露天溫泉的水龍頭,再去旁邊的淋浴間清理身體。 等他出來時,溫泉池子里的水已半滿,總裁坐在里面。 連凡沉默地爬了進去,坐在對面。他覺得有點餓,但不用擔心晚飯,度假套餐里包含了管家和廚師提供燒烤,晚點他們就會上門來。連凡在心里默默想著說辭,甚至盤算起了退路,如果總裁不想投錢,他還可以找誰來加入。 “你的工作室,想法挺好的,不過我有個建議。”連凡還什么都沒說,總裁忽然開口了,“我建議你先不要自己動手做設計,因為如果自己做設計,就必須要自己全權負責生產,找工廠,原材料,生產線,包裝線,運輸,這些都很麻煩。在公司還沒有一定規模的時候,自己做這些得不償失,因為產量如果不夠大,成本就壓不下去。” 連凡愣了愣,沒有打斷他。 “你的長處在于人脈和商務方案,我覺得你可以先從這方面入手,先去承接一些別人的設計,或者公司的品牌包裝和營銷方案。只要有成功的案例,你就可以把設計師拉入伙,類似合伙人那樣,你們只出創意,讓有生產線的公司去給你們做剩下的。” 總裁說的也是一種路子,雖然不是連凡自己最想做的,但這樣確實風險比較小。 “是因為這樣子,你就不需要往里面投錢了嗎?”連凡稍微偏過了頭。 “當然不是。”總裁極小聲地否認了。 不知是連凡此刻失落的表情,還是剛才他在地上忽然哭出聲來的眼淚,又或者是意外的無套內射,總裁顯然心里愧疚,甚至連凡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隱約的優勢。 “我是覺得,你可以先從小做起,積累經驗,尤其是先把名氣打響,”總裁關掉了溫泉水龍頭,周圍頓時安靜下來,“這樣子,之后你自己設計的產品,時裝也好包包首飾也好,就能有現成的平臺去推廣,比較可能可以一炮打響。” 他說的其實很有道理,連凡也覺得有點茅塞頓開。他沒有身為設計師的資歷,也沒有科班出身的學歷,要想引人注意,必須要靠平臺。 “那……”連凡回過頭去,溫泉之下的腳緩緩挪動,腳趾頭戳在了總裁的小腿上。 總裁當然知道他想問什么,“你還需要多少?” 時光飛逝,當年總裁投給連凡的那些錢,他本來也沒想著要盈利多少,夠連凡自己折騰就行了。沒想到,連凡的工作室辦得還不錯,包括他自己在內,僅有個位數的員工,兩三年間接下了十來單大生意。只算總裁應得的那些分紅,都能在市中心買房了。 “我就和你實話實說了,以你本科的學歷,就算加上你的職業背景和語言成績,你選的這幾所學校的master,都不太可能。”留學中介話說得非常直白,語速也很快,仿佛想要快點搞定連凡,好去跟下一個富二代聊一年三十萬人民幣學費的預科申請。 連凡看著他托人回母校打印回來的本科成績單,腦袋都快想破了,心里還是不甘。 “不如考慮一下這幾所學校?”中介翻出幾本小冊子,上面花花綠綠的全是學校設施介紹,每一本小冊子封面上的學生都膚色各異,十來二十歲的小年輕笑得正燦爛,仿佛種族歧視并不存在,“雖然綜排不高,但是勝在專業排名不錯,校舍很新,留學生服務特別周到,學制也不長。” 連凡看都不看那些沒聽說過的野雞大學,直接對中介攤牌:“錢我有,學制那些我也無所謂,我只想找名校,綜排和專排都亮眼的那種,必須位于大城市市中心,越繁華越好。我可以讀預科,甚至讀一整年語言班都無所謂。” 中介顯得很為難,在電腦上翻來覆去地找著,終于找到了什么,放低了音量:“如果你就是看中學校而已的話,確實還有一個選擇。你最想去的那所學校,有一個,唔,怎么說呢,職業課程,錄取標準相當低,你可以直接申請。課程的內容,理論上來說,和該校本科四年設置是一樣的,你們享受同樣的硬件,學校圖書館、校醫、健身房啥的,全部都能以學生身份使用。但是,這個課程時間比較短,只有兩年,而且畢業證書既不是bachelor也不是master,只是course而已,相當于沒有文憑,畢業后也沒有工作簽證,價格也不低……” “但是起碼這兩年,我可以成為這所學校的在讀學生,畢業之后,如果立刻找到工作,也可以留在國外?”連凡追問。 中介點了點頭,頗為不解地看著連凡,搞不清楚他選學校的用意究竟在哪里。 “兩年……”連凡喃喃自語,“夠用了。” 總裁終于結束出差,回到了他們的愛巢之中。當天晚上,看似一切尋常,連凡點了些外賣,自己煮了米飯,還開了紅酒,與他面對面吃著。 “你父母最近身體怎么樣?”連凡知道總裁在來這里之前,肯定回過自己家,故意這么問。 總裁果然愣了,謹慎地點了點頭,“挺好的。” “你那幾個外甥呢?上幾年級了?”連凡給他夾了一筷子菜。 “一個上初三,一個初一。”總裁停頓片刻,“怎么了嗎?” “沒什么,這不馬上要過節了嗎?想著,好歹也是自己人,下次我準備點禮物,你帶回家去吧。”連凡咬著米粒,語氣無恙。 總裁心中又浮現出了怪異,愧疚與煩悶互相摻雜。連凡不是第一次說類似的話了,以前的那幾次,總裁到最后都會發現,連凡有事想要求他,或者是哪里不痛快了,故意想讓他哄,相信這次也不例外。 “怎么了?有人欺負你了嗎?”總裁夾了一塊rou,往連凡碗里送。不料,連凡卻把碗一縮,避開了他的好意。 “跟別人沒有關系,你心里清楚。”連凡掃了他一眼,“別每次一提這件事,你就扯別人。” 總裁放下了筷子,“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說說。” “莫至孝,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會不會給我一個名分?”連凡毫無怯意地直接問了出口。 “你干嘛呢?突然就開始這么發作?”總裁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避而不答,“這么久不見,我一來你就存心給我找茬?” 連凡不為所動:“莫至孝,你到底會不會給我一個名分?你會不會帶我回你家?” 他連著兩次直呼總裁全名,把他嚇得不輕,也氣得不輕。最讓總裁惱羞成怒的,是這兩個他根本無法回答的問題。 “神經病!”總裁猛地站了起來,離開了公寓。 連凡坐在原地,紋絲未動,在門砰地一聲關上之后,仍舊吃著桌上的飯菜,還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總裁以為連凡只是不知為了什么在鬧脾氣,沒想到,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下去。之后的每一次見面,連凡都只問他,到底會不會給他一個正式的名分。 “我跟了你這么多年,在你的世界里,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嗎?”連凡流著眼淚這么說,“我也是個男人,我沒有辦法去告訴我家里人,告訴他們,我究竟在做什么。圈里的人私底下是怎么議論我的,你也知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就理應承受這些?你是不是認為,這輩子,我就這樣為了你忍氣吞聲,可以這樣就過去了?” 連凡以前一直很聽話,總裁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付出。在總裁心里,連凡約莫已有了家中女主人的位置,但這個“女主人”卻一直是張空頭支票。連凡越冷靜,越鎮定,越輕聲追問,總裁就越內疚,越心痛,越覺得虧欠。 但總裁這輩子都不可能出柜的,他不可能違背自己的家族。 連凡賭對了。 28歲的連凡,與交往三年的總裁分手,得到了那一所公寓。 他火速地將自己名下的車子賣掉,解散工作室,所有資產套現,這當中包括總裁當初投給他的那些錢,自然不會還給總裁。他還將略顯陳舊、不方便攜帶的奢侈品賣出不少,用了不到1/4的香水也放二手平臺,極盡所能變現。再加上他一直以來的積蓄,公積金全部提現,立刻就給中介付了學費。 最后,他將公寓賣出,為了能盡快出手,價格其實略有些吃虧,但也夠連凡在大洋彼岸極盡奢侈了。 在踏上飛機之前,連凡心知肚明,他花巨款在這個單純為了鍍金、毫無學術含金量可言、純買名校牌子的課程上,只是為了買兩年的時間。兩年之內,他必須,必須,必須,找到留下的方式,不管是一份有保證的工作,還是一場婚姻,甚至可以是一份假工作,一場假婚姻,只要能讓他留下! 他不能再回到這個地方了,這里充斥著對他的惡意和危機。在這里,他沒有家,也沒有未來,沒有人愛他,所有人都想看他跌倒,看他滾落在泥濘之中。 留下,等待他的就只有身敗名裂。離開,他還有機會可以抓住攀向巔峰的藤蔓。 戴著ABC送的訂婚戒指,連凡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