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茶! 第66節
大媽的力氣大得出奇,沈令被他拉著根本動彈不得,就連一同被拉住的小偷一時都沒能掙脫。 那是個身材黑瘦面露兇光的男人,比沈令矮了半個頭,身材只有大媽的一半粗,卻還死命用力想從沈令手里拽走錢包。 沈令不愿意被當做小偷,僵持中他勉強喘勻氣,強硬道:“是不是報警就知道了,商場里到處都是監控,還怕找不出真相嗎?” “好啊,報啊,”大媽也硬氣,扭頭沖著圍觀群眾大吼:“大家伙都幫我報個警,今兒我非把這倆街偷子交給人民警察不可!”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有的拿手機拍照錄像,有的在打電話報警,鬧鬧哄哄吵吵嚷嚷。 沈令心里翻騰得厲害,有點想吐。 見勢不妙,黑瘦男人心生退意,他污濁的眼珠轉了轉,趁大媽和行人喊話的間隙扭手一番,強力掙脫開來。 他身形干瘦爆發力竟然強得驚人,大媽被推得跌坐在地上,捂著腰“哎喲”一聲。 男人撒腿就跑卻被什么東西拖住,他焦急回頭,看到錢包的帶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纏到了自己手上。 那是一只比巴掌稍微大一點的黑色帆布錢包,拉鏈上扣了條細細長長的鏈子,就是為了平時纏在手腕或者掛在脖子上防止弄丟。 此刻這根鏈子亂七八糟交纏在男人手上,短時間內想要解開根本不可能,而錢包另一端,被沈令牢牢攥在手里。 沈令也沒預料到這出變故,只在巨大的拉扯中下意識捏緊手指。 混亂中,他和男人對視了一眼,他看到男人眼中驟然迸發出一絲狠厲。 “去死吧你!” 他高揚起手用力掄了沈令一耳光。 “啪!” 響亮的巴掌聲在鬧哄哄的商場里都尤為刺耳和清晰。 沈令驚懵之下手一松,那人就連滾帶爬地往外沖。 幸而有好心的行人上前攔住,將他重重按在地下。 “怎么還打人呢!”大媽也驚了,三兩下爬上去,用自身重量將男人按住,腳往他身上用力踹了兩下。 她高亢的聲調回蕩空中: “你還打人?!” “讓你打人!” 場面一時無比混亂。 沈令被扇得懵在原地。 空氣里的喧鬧吵雜逐漸退去,眼前凌亂的畫面像慢放的默劇。 他甚至感覺不到疼,只覺得荒誕,靈魂像被抽離了出去。 如果不是胸口的滯澀堵悶在提醒他快喘不上氣了,他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越來越多的人涌進現場,然后有人從后面抱住了沈令。 他遮住沈令的眼睛,反手將沈令按進自己懷里。 過了好久沈令才聽到有人在耳畔喊他的名字,聲音倉促而小心。 感官重又復蘇,扭曲的喧鬧如同潮水一般涌進耳朵。 余光里,沈令看到無數身穿保安制服的人接連涌入,將后方嚴嚴實實圍了起來。 臉頰火辣guntang,牽連著太陽xue讓沈令痛得一激靈。 他深深皺起眉頭,剎那間,一切疼痛爭先恐后地灌進身體里。 警察局,等候室。 金屬座椅冰冷的觸覺讓沈令發抖,他埋在賀聞帆懷里,一動不動小聲抽泣著。 徹底恢復清醒后,強烈的委屈也隨之而來。 沈令長這么大,從來沒有被當成過小偷,也沒這么被打過。 臉頰火燒般的疼痛讓他眼淚止不住地流,他能感到右半邊臉頰高高腫了起來,稍微動動嘴角都能牽扯出鉆心地疼。 賀聞帆只能攬著他,輕聲細語地哄。 上車時他就喂沈令吃過一次藥,到警局后又喂了兩次熱水,沈令卻還是受驚過度一般細細顫抖著,臉頰手腕都冰涼。 賀聞帆握住他的手腕,一遍遍地安撫。 門鎖響了一聲,從外面被打開,沈令條件反射地就是一抖。 賀聞帆側身將他護住,他抱著賀聞帆的腰,從衣料的間隙看到了來人。 是那位捉賊的大媽。 她頭發因為扭打還凌亂著,肥大的身軀一顛一顛地靠進,沈令看了就害怕,往賀聞帆懷里縮了縮。 賀聞帆蹙眉,側目往后掃一眼:“您有什么事?” 用詞雖然客氣,語氣卻十分低沉不好惹。 大媽雖然潑辣,但畢竟沒接觸過賀聞帆這樣的人物,心生怯意。 男人的西服流暢筆挺,是過分昂貴的面料特有的質感,被男生細白的手指抓細微的褶皺,詭異而又和諧地共存著。 他側臉的輪廓冷刻凌厲,在警局嚴肅的冷光下令人望而生畏。 大媽打了個冷顫,哆哆嗦嗦地說道:“我、我是來道歉的。” 她早已沒有了商場里大膽潑辣,雙手攥著那個黑色錢包局促的放在身前,寬大的紡紗黑裙皺皺巴巴。 賀聞帆低頭看向沈令,無聲地詢問著。 沈令吸了吸鼻子,猶豫兩秒后,點了點頭,只是手還緊緊攥著賀聞帆的衣袖,像尋找依偎的小動物。 賀聞帆略微側身,讓沈令可以和大媽面對面交流,卻又不至于完全暴露在對方的目光下。 大媽囁喏著上前兩步,滿是愧疚:“孩、孩子,對不起啊,是阿姨錯怪你了?!?/br> 她已經看過商場的全部監控,也做完了筆錄,知道沈令并非那個小偷的同伙,他只是一個無辜的路人,后面還幫忙攔著小偷,自己還被扇了一巴掌。 大媽看著沈令高高腫起的臉頰,更為自己當時片面的判斷而歉疚難當。 “真的真的太對不起了,你的醫藥費阿姨全部都出,哎喲我真是,我當時太心急了……” 沈令搖搖頭,“不用了。” 他揉了揉濕濡的睫毛,面頰滿是淚痕,眼眶紅腫嘴唇卻慘白,看上去可憐的要命。 “我沒事,”他聲音也很弱,輕飄飄地傳來:“您看看您錢包里的東西有沒有少。” 沈令委屈只是因為被誤會,如果對方能意識到錯誤并誠懇道歉,以他的心軟的性格,不說立刻原諒,至少不會過分追究。 況且,把他打成這樣的畢竟不是眼前這位滿身狼狽的阿姨。 沈令抿抿嘴:“我接受您的道歉,您回去吧?!?/br> “這……”他這副什么都不要的態度讓大媽更加愧疚,急得在原地跺腳。 她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怎樣一個人。 人家孩子不僅幫她抓小偷,被誤會也絲毫不埋怨她,甚至還提醒她看錢包有沒有少東西。 多好的孩子??! 大媽臉都漲紅了,整張臉皺出溝壑縱橫的紋路。 “哎呀我……”大媽內疚而焦急:“好孩子,讓阿姨補償一下你吧……不說補償,感謝也要收下的呀?!?/br> 沈令搖搖頭,輕輕垂下眼簾,他有些累了。 賀聞帆將沈令護在懷里,下了逐客令。 “好了,您請回吧?!?/br> 雖說比先前過分凌厲的聲線和緩些許,卻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 大媽又抖了一下,不敢再開口。 她捏著衣物無措地轉了兩圈,最終也只能再次做出道歉,然后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她走后門外響起一串腳步,沈令從窗戶里看到那個小偷被押送著離開。 他像是被暴揍了一頓了,鼻青臉腫血沫橫流,走路也一瘸一拐,要兩個警察一左一右架著才能移動。 沈令心下一驚。 大媽離開時門沒關嚴實,沈令聽到外面傳來若有若無的說話聲,是袁格和一個陌生的男聲。 男人說:“抓小偷就抓小偷,怎么還打成這樣?” 袁格嘆了一聲,聽上去十分無奈:“當時他掙扎得太兇了,我們保安兄弟費了好大力氣才制止住,不動手不行啊?!?/br> “那也稍微克制一下,打成這樣問話都不好問了?!?/br> “不也是見義勇為嗎?聽說這還是個慣偷,抓住了實在是為社會做貢獻啊?!?/br> “那用得著派幾十個保安圍著打?” 袁格嘿嘿一笑:“這不怕跑了嗎?” …… 沈令聽著外面的對話,眸光微閃。 他怯生生地抬頭,濕潤的大眼睛看向賀聞帆:“是你……” “是他活該?!?/br> 賀聞帆面色毫無異常,似乎那人血rou模糊的臉在他心里激不起半點波瀾。 他輕輕捂住沈令的耳朵,用最溫柔的嗓音: “乖,不聽了。” 回家后沈令情緒稍微穩定了些,不哭也不撒嬌,但也不說話。 他一個人縮進帳篷里,將周圍的小燈全部點亮,抱著雙腿坐在里面,像是驚嚇還沒散去,只有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才能享有絕對安全。 賀聞帆尊重他的意愿,留出空間讓他自己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