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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茶! 第27節(jié)

    第22章

    沈令一見他就溜。

    賀聞帆有意給沈令空間讓他自己調(diào)整,原本想的是等他休息好,帶他去吃點東西。

    畢竟哭也很消耗體力。

    可兩個小時后,當他再敲響沈令的房門時,里面已經(jīng)空空如也,沈令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溜了出去。

    賀聞帆的房間僅一墻之隔,竟然半點沒聽見他出門的響動,可見是有多小心。

    到這個時候,賀聞帆才發(fā)覺,沈令開始回避自己了。

    晚餐是小型宴會,大堂里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賀聞帆對燒烤沒興趣,留在室內(nèi)隨意選了些吃的。

    如此熱鬧的場景,客人們悉數(shù)到場,卻獨獨不見沈令的身影。

    身前椅子被拉開,老張笑呵呵地坐下:“怎么回事啊小賀,今兒怎么自己走了?”

    賀聞帆一看他喜笑顏開的樣子,就知道那盒龍井多半進了他手里。

    “看來張叔得償所愿了?”他笑著說。

    “嗐,也不至于愿不愿的,”老張擺手:“倒是看你撒腿就跑給我急壞了,勝負欲差點給我逼出來。”

    賀聞帆搖著頭笑。

    “不過確實是難得的好茶,”老張回味著:“獅峰一年統(tǒng)共才出幾斤茶啊,這都舍得拿出來送人,要是再有小沈來泡……嘖嘖,喝一口怕都能成仙。”

    他閉著眼,像是舌尖已經(jīng)嘗到茶湯香甜似的,如臨仙境,享受至極。

    賀聞帆也微微有些走神。

    他好像看到了沈令。

    不是想象出來的,是真的。

    人影交錯間,沈令在大理石臺階前挑選食物,頭頂?shù)乃У鯚粲持途哞采x,每一次動作,都會在他眼底下頜閃過斑斕碎光。

    沈令沒用餐廳提供的瓷盤,反而拿了幾只餐盒,看上去有至少三四人的分量,他各式菜色都選了幾樣,搭配均衡后往二樓走。

    轉(zhuǎn)身時似乎往賀聞帆這邊看了一眼,但轉(zhuǎn)瞬即逝。

    人影光影雜亂,賀聞帆不確定這算不算得上一場對視。

    “倒是你,又不要茶葉,這么快跑上去干什么?——小賀,小賀?”老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他順著賀聞帆的視線看去,熙攘大廳里毫無熟悉的面孔。

    沈令早已消失在人群中,像魚沒入海面一般不留痕跡,

    賀聞帆回過神,垂下眼簾。

    “沒什么,有點急事要處理,坐纜車上來的。”

    結(jié)束完那場不算完全順利的會議,沈令提早回了房間。

    刷卡打開房門時動作尤其小心翼翼,他虛開一條門縫,把腦袋伸進去,大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確定里面黑乎乎毫無人類活動的氣息,才松了口氣。

    他確實有點不好意思見賀聞帆,一看到他,就會想起自己哭得稀里嘩啦的熊樣,心里像有螞蟻在爬。

    先這樣吧,暫時不見面,等到明天過完生日,賀聞帆的注意力被他們精心準備的驚喜吸走,大家有了新的話題,就不會再提今天的事了。

    沈令也能借坡下驢,當做從來沒有發(fā)生過,洗腦自己根本沒有哭過鼻子。

    他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祈禱明天快快到來。

    但忽略了一點——他睡不著。

    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家里太慣著他,養(yǎng)出一身奇怪的毛病,不在帳篷里他就很難睡著,除非是以暈車的狀態(tài)在車里陷入昏睡。

    小時候沈令總是生病,難受得無法入睡時,mama就愛抱著他,在掛滿彩燈的小帳篷里講故事。

    這一招往往有奇效,有時候故事還沒來得及講完,他就縮在mama的懷里悄無聲息睡著了。

    一個個奇妙的童話滋養(yǎng)著沈令的心靈。

    他總覺得,帳篷就是自己小城堡,外面的彩燈是仙女教母將天上的星星施加了魔法,讓它們變成星光環(huán)繞在自己身邊,那樣他就不會再難受。

    雖然長大后,沈令漸漸明白這只是一種幼稚的慰藉,但習慣已經(jīng)深入骨髓無法更改,沈令也沉溺于將之視為躲避疼痛的最后的堡壘。

    現(xiàn)在眼前不是熟悉的帳篷頂,四周沒有明亮的彩燈,房間空曠而漆黑。

    床也很大,手臂往旁邊一伸,摸到的全是冰涼的面料。

    沒有光源也沒有溫度。

    沈令很不習慣。

    他縮進被子里,試圖依靠這樣狹小的環(huán)境讓自己獲得安全感,然而除了憋得胸悶以外毫無用處。

    他又只能鉆出來,喘著氣對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發(fā)呆。

    輾轉(zhuǎn)反側(cè)到不知幾點,沈令躺得頭都痛了,身心疲倦,卻依然睡不著,腦子總有一根弦緊緊繃著,讓他無法放松精神。

    沈令坐起來,撐著床墊發(fā)愣,覺得口干舌燥。

    房間里沒熱水了,沈令輕手輕腳出門,去客廳倒水喝,他潤了潤喉嚨,直到不再干啞想咳,又裹了條毛毯縮進沙發(fā)的角落。

    似乎這樣都比躺在床上更容易睡著。

    他閉上眼,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xue,期盼睡意的來臨。

    恍惚中,他似乎聽到門鎖咔噠開啟的響聲。

    下一秒,走廊壁燈亮起,沈令抬頭,看見賀聞帆在燈下朦朧的輪廓。

    他脫掉外套搭在臂彎,身上是一件黑色圓領毛衣,身形挺拔,氣質(zhì)模糊疏冷,和壁燈暖調(diào)暗淡的光分別鮮明,像夢里見過的壁畫。

    他看見沈令的瞬間也怔了怔,“你還沒睡?”

    熟悉的聲線傳來,賀聞帆提步跨過光影界限,像從亦真亦假的夢鏡回到現(xiàn)實,沈令猛然驚醒。

    他從沙發(fā)里坐起來,裹著毛毯就要走:“這就去睡了。”

    逃避的意味很明顯。

    “站住。”賀聞帆說。

    沈令一頓。

    賀聞帆指了指沙發(fā):“坐回去。”

    雖然是命令的詞句,但他聲音很溫柔,把命令也說得像是柔情的詢問。

    這種低聲縱容給了沈令拒絕的底氣,他也覺得自己可以拒絕。

    但腿腳在這一刻十分不聽使喚,幾乎是賀聞帆話音剛落,就無比乖順地坐回到沙發(fā)上。

    沈令閉上眼,為自己沒出息的雙腿感到絕望。

    賀聞帆洗完手坐到沈令身邊,沈令不好意思抬頭,就盯著他擦手時虎口時隱時現(xiàn)的痣看。

    賀聞帆不強求兩人對視,擦過手后將紙巾扔進垃圾桶,十指交握。

    “你躲我一個下午了。”他說。

    沈令倉惶抬頭:“哪有?”

    賀聞帆平靜地注視他的雙眼。

    沈令逞強兩秒,偃旗息鼓地垂下頭。

    “還在生氣嗎?”賀聞帆問。

    沈令沒說話,賀聞帆看到他亂糟糟的發(fā)頂搖了搖。

    “那怎么會睡不著?”

    沈令不知道怎么解釋,從小時候的帳篷和童話說起,會是巨大的工程。

    他支支吾吾了兩下,小聲說:“就是有一點失眠……”

    賀聞帆借著昏暗的光線去看沈令的臉色,蒼白疲倦,眉宇之間滿是困頓,眼神卻清亮毫無睡意,眉心輕輕蹙著,有種不堪其擾煩躁憂郁。

    賀聞帆手指輕輕收緊,擔憂是自己惹沈令失眠。

    “下午沒解釋清楚,”他說,“我確實有點生氣,但不是在對你發(fā)脾氣。”

    沈令抬頭看他,眼底透露出不解。

    這次是賀聞帆先回避視線。

    他呼出口氣,“我在擔心。”

    沈令還是不懂。

    “我……”賀聞帆話音里罕見地出現(xiàn)了停頓:“我擔心你會不舒服。”

    沈令睫毛顫了顫,心里閃過些許詫異。

    大抵夜晚確實能松懈掉人的精神,在黑夜的保護下,賀聞帆生疏地剖析著自己。

    “上次學校門口你生病,是我第一次遇到那樣的事。”他低聲道。

    “你失去意識了可能不知道,你當時狀況很不好,安靜,沒有聲息,就像——”

    他停下來,沒有說出不好的詞匯。

    “一直到進急救,我都不知道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那種滋味很恐懼。”

    賀聞帆嘆息著攤了攤手,話說到這種程度也不再回避:“所以我擔心你再出現(xiàn)那樣的情況。”

    “至少在我面前,我不希望再看到那樣的事情發(fā)生。”

    他看向沈令,眉眼憂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令呆呆回望著他,他似乎在想很多事,沒有回應賀聞帆,神思悠悠飄遠。

    賀聞帆看見他睫毛輕盈地閃著,眼瞳像脆弱的玻璃珠,這副模樣美麗又縹緲,卻分不清眼底的情緒。

    “沈令?”

    賀聞帆手指發(f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