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婚齡 第70節
貧困縣里的落后村,一屯子低矮破敗的房舍中難尋一間明堂亮舍,恰巧王富貴家正是這唯一的一間。 “用我幫你叫門不?”年輕人吸了一下鼻子。 “不急。”高程看看快要落山的日頭,“能上你家吃點東西嗎?我付錢。” 年輕人乜了他一眼,轉身走在前面:“我可不會做啥。” 炕燒得挺熱,高程盤腿坐著。炕桌上擺著兩碗面條和一碗芥菜咸菜。 面條配紅酒,高程吃了半碗。筷子放下,他扣了半晌指甲才輕輕地問:“王富貴是在城里給大戶人家做門房的嗎?” 年輕人顯然餓得狠了,如今已經在吃第二碗,他從碗里抬起頭,含混道:“聽說是,沒看賺錢回來蓋了新房了嗎?” “他現在在家?”高程又問。 “在吧,據說雇他那家主顧犯了事,都進大獄了。”年輕人吃的熱了,脫去了棉衣,捋了一把寸頭。 他肚子填了個底,吃相終于不那么難看了:“你應該不是王福貴他們家的親戚,怎么,找他家討債的?” 高程笑了一下,仰頭灌了一口酒。 “我在你家借住幾晚可以嗎?我付錢。” 年輕人沒說行與不行,向高程的碗抬抬下巴:“你還吃嗎?不吃我吃了?” 高程也沒客氣,撂下眼皮說了一聲:“不行。” 天一放亮,高程就出了門,臨出門穿上了年輕人的翻毛大衣。 “這又不嫌棄了?”那人抱胸靠在掉灰的白墻上。 高程帶上灰突突的狗皮帽子,將一張臉都隱了起來。揮手勾勾手指:“給一把鑰匙。” “不用。”青年人笑,“那個文詞怎么說的來著,家徒四壁,不怕偷,你踹一腳門就開了。” 高程在王富貴家前后轉了一圈,凍得受不住了進了村頭的小賣部。小賣部里圍著一群老娘們,張家長李家短正在磕牙。 見來了生人,又是面嫩的男人,一群老娘們像餓久的狼一樣盯著白羊垂涎。 “王寶順?你來他家走親戚?” 中年婦女的嗓音忽然尖利,這一嗓子成功讓在場的所有女人收了興味的目光,換上了鄙夷嫌棄。 “買啥?我這東西可不全,要不干了。”中年婦女拉著長聲。 “這個店出兌?”高程無視女人的態度,“我想接手。” 小賣店的新老板推出一項新服務,上門送貨。這讓大冬天不愿意出門的村里人覺得挺受用。 王寶順從外面進來,拍拍身上的雪花,吸了一下鼻子,不滿的嚷嚷:“我幫你進貨,又幫你送貨,你就給我這么點好處費,使喚傻驢呢?” 高程穿著酒紅色的毛衣,坐在爐子旁邊烤火,白皙的面龐被跳躍的火光一照,像天邊繚繞的流霞。他呼著氣,將烤熟的土豆扔給年輕人,guntang的指尖摸上耳垂:“貓冬也有錢賺還不滿意?” 此時,小賣部里的電話響了,高程懶得起身,盤旋的電話線拽了過來,拉成一根直線。 “哪家?要什么東西?”年輕人的舌頭被燙得打卷,卻在看向高程時驀地一怔。 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從來都是散漫慵懶的,盤了鋪子卻不見正心經營,淹于女人的流言蜚語中也不申辯,好像什么都與他無關,什么都不計較一般。 可現在,漫不經心的表情斂了起來,男人頰邊依舊流光,眸子確是冷寒與深沉的。 “兩瓶醬油,我去送,你看著鋪子。”高程快速的穿上大衣,在貨架子上拎起兩瓶醬油,想了想又拿了一包中檔香煙。 “哪家?”年輕人看著反常的高程問道,可話還沒送出去那人已經出了門,大門回彈,讓他吃了一肚子冷風。 跨過王富貴家的門檻,高程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新蓋的院套寬敞,除了正房,左右還有廂房,一條老狗拴在檐下,因為太冷,叫喚都懶得叫喚。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門內熱氣流動而出,像蒸騰而起的霧靄。寒冷的冬季,室內存著的那點熱氣金貴,因而棉門簾子里只伸出一只手:“給我吧,多少錢?” 高程客氣:“4塊6,給4塊吧。”說著又往那手里塞了一包煙,“我是朝霞小賣店的新店主,和村里人還不熟,這不來認認門。” 聽了這話,門內終于伸出個腦袋,30多歲一男的,長得沒有任何特點,他看看手中的煙:“聽說了,村頭小賣店盤出去了,您貴姓?” “免貴姓高。”高程笑得老實巴交的。 門內的人明顯思量了一下,再一次看看手里的煙才挑開門簾:“高老板進來坐坐吧。” 三間大房,挺敞亮。高程沒見識似的四處瞅瞅,連廚房后的倉房都瞄了一眼。 “聽說咱們屯子過得最好的就是富貴叔家,這么一看果然沒錯。” 男人有點趾高氣揚:“就那樣吧。” “富貴叔沒在家?” 男人咬肌動了動略有猶豫:“啊,沒在,我爸每天吃過飯都要出去轉轉,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嗎。” 高程點頭附和,剛想再問些什么便被男人截了話頭:“高老板不是我們屯子上的人,怎么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盤店啊?” “我和王寶順是朋友。”同樣的借口高程這陣子沒少用,也不出所料的再次收到了厭棄的目光。 高程與男人又閑聊了幾句,見他有些戒備便只能起身告辭。出門的時候他向左右廂房看了幾眼,故意提高聲音向男人說道:“王哥,以后需要什么打電話給我就行,我給你送過來,過幾天我那牌匾也會換換,換成高程雜貨店。” 四下寂靜,狗也不叫,只有男人敷衍的應答。 ......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年輕人似乎只會下面條,這回他打了兩個荷包蛋,都放在了高程碗里。 高程笑笑,將幾張粉紅大票拍在炕桌上。年輕人看了一眼那錢,嗤了一聲:“封我嘴?不讓問?”他將錢拿過來壓在炕席下面,“下個月我還問。” “下個月?”高程喝了一口紅酒喃喃,“我哪里等得到下個月。” 此后一段日子,只要王富貴家或是王家鄰居的送貨生意,都是高程親自去送。而且他每日中午、晚上飯后都會出門,直到全身凍透了才回來。 王寶順拿錢閉嘴,只能燒了熱水給他泡腳。 “你那酒能給我喝點嗎?”年輕人倚在門上看著水盆中細白的雙腳說道。 “不能。”高程將頭埋在膝間,看起來有點沮喪。不過這份情緒轉瞬即逝,他抬頭時又變得散漫浪蕩,“我都沒舍得喝,給人留著呢。” “誰?”年輕人挑眉問道。 高程在生了銹的鐵盆中踩出水花:“一個棒槌。” 小年這天,高程依舊中午出門,不遠不近的在王富貴家門口晃悠。在腳將將凍麻之時,王家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里面走出來一個大概五十歲左右的男人。 王富貴在慣常的時間出來消食,高程慣常一樣不遠不近的跟著。只是今日前面的人手中似乎提著些什么,腳步也略有倉促。 每次跟到屯西,便不能跟下去了。屯西之外是一片泡澤,冬天水面封凍,冰面上浩浩蕩蕩的干枯蘆葦連天。王富貴向往常一樣分開蘆葦走進蘆葦蕩,高程望著那個背影有些猶豫。 他若再跟,分蘆而行,聲音沙沙作響,必然會被發現;可若是不跟,還會像以往一樣,轉頭來尋,即便找到渾身凍透凍僵也找不到任何線索。 一咬牙,高程跟了上去。 蘆葦蕩又深又密,極易迷失方向,高程聽著前面的聲音,盡量放輕腳步,艱難的走在冰面上。 忽然,前面的聲音停了下來,高程猛地抬頭,發現王富貴正站在他的正前方,隔著微微晃動的蘆葦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心中一沉,左手悄悄的去摸口袋中的折疊刀。手未入懷卻聽王富貴出聲問道。 “你是來找楚云的吧?” -------------------- 納尼,沒寫完!還得再開一章。沒寫完的主要原因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be還是he?我都糾結死了。你們想看哪種結局?可以提,但我不一定按你們的意見寫哈哈哈哈太狗了。 誰還沒收藏新文?接受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另外,加一下作者專欄唄,人好少,好沒面子哈哈哈 第127章 番外五(1)新墳 “你是來找楚云的吧?” 王富貴問出這話的時候,不知為何高程的心里一沉。他尋找楚云的這幾月中,無論是王家的保姆司機,還是沒有入獄的保鏢,對楚云的下落都是三緘其口,高程問得急了他們甚至躲起來避而不見。因而高程這次換了方法,尋到王富貴的住處也沒急于登門,而是暗中打探希望獲得線索。 從來沒有人直截了當的問他:“你是來找楚云的吧?” 斟酌了半晌,高程點頭:“是。” 冬季風疾,剛出口的話就被吹散,王富貴“嗯”了一聲:“那跟我走吧。” 高程一怔,沒想到王富貴會答得這么痛快,他對王富貴沒什么信任,自然對這個答案有驚喜也有懼怕。他握住折疊刀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男人身后。走了差不多15分鐘,腳下已經不是冰面,蘆葦蕩也被撇在身后。 前面是一片雪原,從地上的殘留物看這是一片耕地。 “夏天的時候我們下地需要繞過湖泊,冬天穿過冰面就可以,可以節省小半個小時。”王富貴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拍拍身上的蘆葦絮。 “楚云在哪里?”高程一刻都不想等了。 王富貴向遠處的一個個小窩棚抬抬下巴:“那邊。” 窩棚是莊戶人下地耕種臨時歇息的地方,簡陋破敗,只能在夏季作為遮陽之用。如今零下20多度,曠野的溫度甚至更低,那樣的窩棚怎能住人? 高程蹙起眉頭,手中的折疊刀握得更緊:“你騙我?” 王富貴沒言語,呼出一口白霧,即便臉上捂得嚴實也能看出凄悲。他踏著雪,邁出了步子往窩棚走去。 高程一直覺得王富貴是在耍花招,他在原地站了幾分鐘才跟了上去,他在等著王富貴的下一步動作,欺騙或是對他發起攻擊。 直到一座新墳出現在他的眼中,他繃著的一根弦被猛然扯斷了! 王富貴走到墳前蹲下,打開塑料袋一樣一樣的往出拿東西,他沒看高程,口中絮絮叨叨:“二姑爺四個月前就住在這窩棚,那時天還不冷,我天天來給他送飯。可是他傷得太重了,挺了半個月...就沒了。” 新墳覆雪,前面擺了祭品,宋福貴點了三支香,插在了白胖的饅頭上。 “這片地也荒廢了,我就把他葬在這了。”王富貴看著那坯黃土,“二姑爺,你說的人真的來找你了,你也沒白心心念念他一回。” 他直起佝僂的腰,看向還站在幾步之外的高程:“今天是小年夜,你來跟他說幾句話吧。” “你騙我!”一直愣怔的男人忽然怒了,他幾步上前抓住張富貴的衣領,“你他媽的在騙我!這怎么能是楚云的墳!!” 他將手中的折疊刀彈開,面目猙獰的抵在張富貴的脖子上:“你說,你是在騙我,楚云沒死!他沒死!說啊!” 被轄制的男人不見驚慌,只是眼中的悲色更重:“二姑爺...” “楚云!”高程嘶吼,“什么他媽的二姑爺!” “楚云臨走之前說,你若是來尋他,就讓我給你帶句話。” 高程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