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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一早,鄭理就直奔郵局朝比賽單位寄了國際快遞。離開郵局后他撥了通電話給正要出門去新公司報到的嚴栩。 興奮雀躍的講完電話后鄭理踏著輕盈的步伐返回家中。 自從想通了之后,少有怒氣橫生的想做些什么洩憤的時候,他就會用左手畫圖來轉移情緒,后來他的左手慢慢的就訓練出一手好圖,當然這是后話。 圖寄出鄭理并沒有比較輕松,多數(shù)時間他開始打版,第一階段是報名加六張圖評稿,入選后依設計者選擇三套製作,并在期限內將作品完整穿戴表現(xiàn)拍照,照片連同作品一併寄給比賽單位。 等候的這段期間誰也不知道是失敗還是入圍,鄭理只能先做,他沒有坐以待斃的習慣,已經找回方向就不能再放棄。放棄,他就真的什么也沒有了。 對鄭理來說,版子就跟日歷一樣,畫畫剪剪就過了一天又一天。 嚴栩的新工作很忙,他的主管成天帶著他四處拜訪客戶,第一周幾乎天天在外跑到八九點,他說:「要不是我要騎車,大概整周都無法清醒上班了。」 鄭理忽感業(yè)務的可怕。 等到第二周主管逐漸放手讓嚴栩自己去拜訪客戶,若沒有外出,往往都在公司接電話接到手軟,還有打不完的報告跟上下線吵不完的架。嚴栩聲線沙啞的第一天鄭理還以為他是感冒,關心了一下,結果嚴栩在電話另一端哈哈大笑,竟外的性感,惹得鄭理尷尬。 「我這是電話跟吵架造成的。」鄭理只好買喉糖送嚴栩。 不過喉糖買完的隔天就一點也不愉快了。 鄭理提早到法院就是想避開小藝,躲是躲開了,但開庭詢問的時候他聽見小藝的辯解又被挑起怒火,他體驗到何謂無恥。 他氣得憋不住大吼出聲,訊問一度中斷才又繼續(xù),唯一慶幸的是這個案子可以選擇隔離詢問,他不必面對面見到小藝噁心的嘴臉,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衝上去痛毆小藝。 結束后他幾近頹喪地坐在席上,請律師幫他看小藝是否已經離開法院了才肯離去。 「法官可能不會採信被告的說詞,不必太緊張。」律師送他上車前這么說。 鄭理自已也知道不可能簡單就結束,所以他只能堅強起來。 下了班的嚴栩在家門口前拾獲鄭理一隻。 「晚安。」嚴栩笑著迎接。一踏出電梯就見門前的人,嚴栩立即連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正猜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鄭理站起身朝他一笑,說:「借我住一晚。」 笑容沒事,可是內容有事。嚴栩沒追問,僅打開門讓鄭理先進去,才跟著進去。 嚴栩放任鄭理在屋里游蕩,他先去了趟廁所,又進廚房倒水,跑來客廳開電視坐著發(fā)呆……嚴栩就站在沙發(fā)后面拉筋舒展,再看鄭理飄進廚房翻冰箱,多拿了幾塊冰塊扔進兩人水杯里,好像又坐不住的站起來在客廳到玄關之間走了幾趟…… 「是忘記什么了嗎?」嚴栩半蹲下來拉了拉腿筋,長年運動的好處就是筋骨不會硬梆梆。 「呃……」鄭理動作一頓,不好意思的轉過身。「借我衣服,我忘記洗澡后再來了。」 「好啊,抽屜里自己拿。」他往前彎下腰,倒著看鄭理反常的進房間打開抽屜發(fā)呆幾秒后像突然清醒才把抽衣服出來。「最旁邊一格有免洗內褲。」 「啊,噢,好。」魂不守舍地照嚴栩的指揮抽出一件內褲,才飄進浴室洗澡。 洗完鄭理好多了,盯著電視機的眼神也正常了點,嚴栩默不作聲的進去洗澡,出來也不追問,彷彿在比誰先忍不住要開口。 耐力比賽持續(xù)到熄燈睡覺都還沒結束。 嚴栩站在房門邊,望著坐在沙發(fā)上給電影看的鄭理。「你要看完才睡嗎?」 鄭理點頭。 「要是怕熱就進來睡,房間有冷氣。晚安。」 「晚安。」嚴栩關門剛躺好,就聽見外面電視被關掉,鄭理摸黑進房躺進地鋪。 胡謅的藉口派上用場,鄭理順勢上勾。嚴栩閉眼在心底搖頭偷笑,聽著空調與呼吸聲逐漸融合,許久后嚴栩滾到床邊俯望著漆黑中的模糊輪廓。 大致上是能猜到小藝一定詭辯了什么,才直接導致了鄭理的異狀。 他伸手摸黑撈到鄭理垂放在身側的手,勤奮練畫的左手長了一層薄繭。他有點意外鄭理沒有選擇示弱、訴苦,堅決靠自己振作,小藝就是這樣才覺得好玩不肯放手吧。 只要一直注視鄭理會發(fā)現(xiàn)他很好懂,大概也是鄭理對他不設防吧,不過這人不設防的對象可多著,從前的曼莉、蘇蘇,還包含小魏,基本上遇到的人除非擺明別有意圖,應該都是不設防的。 嚴栩彷彿摸不夠,乾脆滑下床盤腿坐在旁邊側頭幫他攏了攏被子,繼續(xù)把玩鄭理的手指頭。 想到小魏,某天跟大學同學聚餐他邊吃邊抱怨工作,意外讓嚴栩聽見熟悉的行為模式,多問幾句后小魏直接把對方名字吐出來,那天他還刻意跟小魏續(xù)攤,在對方錯愕的表情中說:「我現(xiàn)在跟他共事。」接著就換小魏追問近況。 這件事嚴栩還未曾跟鄭理提起。 散場前小魏無奈又沉重的說:「這傢伙你看要不要幫著點,太……唉。」 真是一個「唉」字了得。 嚴栩無奈笑輕揉散鄭理發(fā)頂,還真安心。爬上床睡覺去了。 鄭理起床的時候嚴栩已經出門上班了,他把地鋪摺好放回原處,想走又不是很想走。 昨天開完庭非常煩躁,完全不想回家,坐在車上看見外頭西斜的太陽,忽然就跟司機改了地址折往嚴栩家。 他在門口坐掉了半個晚上,想了很多。原本有滿腔的話想要跟嚴栩說,可能是抱怨,也可能是……撒嬌,嗯,撒嬌……他仰頭長嘆,拋棄了這個可能,當嚴栩出現(xiàn)在視線范圍內,他又決定什么也不說了。 嚴栩淡淡的目光望過來時總令他心安,好像根本沒事可以難倒他一樣,跟那人妖媚的感覺差很多,他真的很喜歡跟嚴栩相處的氛圍。 當他惶惶不安焦慮的在他房里踩踏各處,嚴栩也沒開口問,任他像個神經病飄來飄去,尤其那時他真的很煩惱自己為什么要直接過來,什么也沒有這不就還要回家。回家再來?不,最后他像以前一樣開口討了套衣服進去把不舒服的感覺全部洗去。 聽著嚴栩洗澡製造出來的聲響,有些回憶悄悄冒出頭,電視里播著三百六十五天不中斷的搞笑電影,他以前也是很愛這種沒有營養(yǎng)的內容,可現(xiàn)在卻是一句話也聽不進耳,每個演員說話、橋段配樂,都變成潺潺水流聲,變成惱人的聲響,一直等到嚴栩出來,鄭理已經呆滯了。 嚴栩吹頭發(fā)的熱風就在手邊,熱呼呼的溫度跟剛才從末梢神經漫延上來的冷意不同,他知道這時間嚴栩要上床睡覺了,他每天都忙碌,睡眠對他來說格外重要,所以鄭理的煩惱又變了,他在想要獨自睡客廳,還是死皮賴臉的進去蹭床睡。 他想事情總是不周到。嚴栩拋了餌,他甘愿上勾。黑漆漆的房間、嚴栩床邊他先踩到了地鋪,順從的鑽進去躺平沉睡。夜色中規(guī)律的聲響和安靜的陪伴,鄭理睡得很香甜。 結果他就這樣賴下來了。 自己家坐不住的時候就跑來這里打版,等到進入車縫又不得以回去修羅。這是鄭理唯二安心的時刻,只獨屬于自己的世界,不被別人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