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有些訝異姜成瑄的直白,傅品珍抿著嘴笑了一下,經(jīng)過月光的照射,那一抹笑毫無保留地被姜成瑄接收了下來。姜成瑄正想狼嚎的時候,傅品珍的手又摀住了她的嘴,「那就是還沒被甩了。好了。別亂嚎了,快睡吧。再見。」 姜成瑄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不知道為什么,她今晚變得特別執(zhí)拗,無論如何就是想留下傅品珍。 「你不能走。你砸壞了我們一起買的鏡子,還弄得一起買的地毯上面都是碎玻璃。你必須要留下來和我一起清理這殘局。」姜成瑄站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傅品珍,「但是,現(xiàn)在我們必須要先一起睡覺,明天早上再來討論后續(xù)事宜。」 看著說完就逕自躺下,還順帶蓋好被子的姜成瑄,傅品珍很想將她解剖開檢查一下,她的膽是從狼狗身上移植過來的嗎?居然敢用這么狂妄的口氣,對著她發(fā)號司令。不過,想想這傢伙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大概是發(fā)酒瘋吧。 她從皮夾里拿出三千元,一掌拍在床邊柜上,「明天把鏡子和地毯都丟了,不用費勁清理了。這里的錢是賠償你的那一半股份,多的不用找,少的我也不會補。就這樣了。」 聽到傅品珍關上房門的聲音,姜成瑄急忙從床上翻身起來,她拉開房門,正巧看見傅品珍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門后。她這才笑著躺回床上,安靜地等待女王的臨幸。 當傅品珍帶著一身沐浴乳芳香回到床上時,姜成瑄閉著眼睛計算時間,抓準了機會翻身想抱住傅品珍,不料時機是對了,但距離卻錯了,撲空的感覺很失落。她悶哼了一聲,在黑暗中哀怨地看著傅品珍,回報她的卻是一陣輕笑。 傅品珍的笑卻帶著嘆氣聲的尾音,她挪了下身體,主動將手臂穿過姜成瑄的頸下,左手輕輕磨挲著姜成瑄的耳垂,「瑄,去和一個愛你的人在一起好嗎?只有這樣,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難道你就……」不愛我嗎? 姜成瑄遲疑了,同時也讓傅品珍有了機會打斷。 「你不用問了。你沒有把握我會說出肯定的回答,所以猶豫了,對吧?」傅品珍知道這傢伙的毛病又犯了,欲言又止,因為害怕聽到不想聽到的答案,「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看不清的人,是嗎?是我讓你少了安全感。」 小孩子會對父母撒嬌,是知道父母一定會安撫他,因為這對父母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小孩子不敢對父母說想買某樣玩具,是因為知道父母有可能否決,而小孩子害怕被拒絕。 姜成瑄翻身背對著她,低聲地說,「正是因為看不清,所以你成了我活下去的動力。」 上一次說這句話,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當時她們兩個人都還很年輕,可是姜成瑄卻總是迫不及待地想把一隻腳跨進棺材里。姜成瑄小小地緬懷了一下過往,馬上又回到現(xiàn)實,她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攜手話當年的時候。 儘管姜成瑄剛才一度是想否認的,她想告訴傅品珍,她并不是她世界里不安的存在。可是事實上,她的確是因為傅品珍的捉摸不定,而感到沮喪。這份不安使得她們的復合之路越來越漫長,姜成瑄的退縮也讓這條路始終看不到盡頭。 傅品珍可以感覺得到姜成瑄此刻的踟躕,她不想逼她往前走,也不想為她舖路,這一切都是她自做自受的。她閉上眼睛,今晚喝了不少酒,剛才又這樣折騰,沒有酒醉嘔吐已經(jīng)是很神奇的事了。 原本在門口差點控制不住想就地躺下,如果不是顧慮到明天早上對面鄰居的眼光,她絕對會放任自己躺平。但進門之后,看到姜成瑄就清醒了不少,太久沒見面了,忍不住又逗了她一下。這傢伙總能勾引出她想虐待人的惡趣味,而她也會很配合地被虐。 她感覺到腰上多了隻手的重量,姜成瑄摟著她的腰,將頭放到她的肩上,軟語呢喃道,「我不要你的錢,明天和我一起再去買回來就好。」 傅品珍嗤笑一聲。這傢伙又轉(zhuǎn)移話題了,真是年紀越大,越?jīng)]斗志了。 「找宋清秋陪你去。」傅品珍真的覺得帶孩子帶得累了,還是把孩子交給別人去照顧吧。 「我不要!」姜成瑄一聽又要被她往外推,便來了氣,聲音也大了起來。自己離家出走是一回事,但被掃地出門是孰不可忍的事。 「囉嗦。」傅品珍的氣勢并沒有因為姜成瑄的音量而減弱。 「又要掌嘴了嗎?」姜成瑄的骨頭瞬間又萎縮了,她故作可憐狀。 傅品珍的食指在姜成瑄的臉上轉(zhuǎn)了幾圈后,右手倏地緊扣著姜成瑄的下顎,語氣帶威脅地說,「你敢再打我的前任,我就打死你。」 姜成瑄的嘴被抓得成了嘟起的形狀,無法發(fā)出正確的咬字,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當下顎恢復自由時,她像牛嚼草一樣,動了動下巴,慶幸自己沒被扣得脫了臼。 與其讓她打死,她寧愿自己掌嘴,至少力量能控制。不過,殺人放火是女王的權利,她這種平頭百姓階級的,是連點個小燈都不行的。 聽著姜成瑄在自己耳邊的呼吸漸趨平穩(wěn),她輕輕地握住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提了提卻紋風不動,這傢伙拽得挺緊的。她伸出食指在她臉上輕撓了幾下,姜成瑄抬手在臉上揮了揮。傅品珍趁著那隻魔掌尚未落下,她緩緩地抽出在她頸下的手,這才得以掙脫姜成瑄的拑制。 她趴在床緣,伸長了手,撈回菸灰缸。打開窗戶,坐在窗檯上,點燃一支菸。她沒有吸,只是將菸架在菸灰缸邊緣,像點蚊香一樣。她突然懷念起這菸味,聽說二手菸也是會上癮的,果然是真的。那時候大家都很年輕,每天只會恣意揮霍著青春,不論是時間還是身體。要是有人提起要注意健康這回事,不是被當成異類,就是被當成玩笑話,壓根兒沒人睬理。 姜成瑄并不是她的第一任,可是她卻是姜成瑄的第一個女人。或許是因為這樣,她能容許姜成瑄在外逢場作戲,只是大家都以為姜成瑄是個花心大蘿卜,卻沒有人知道那些都只是煙霧。姜成瑄從來就沒有過別的女人,摟摟抱抱會有,牽牽小手是經(jīng)常性的,可是要說到上床接吻,她總是謹守份際。 因為她瞭解她,即使嘴巴上不饒她,可心里從來沒有怪過她。只是,這么多年了,如果還是如此不安于室,那往后的日子應該只是無限循環(huán)吧。這樣和鬼擋墻的惡夢有什么分別? 這一次,她是真的想放手了,她看得出來,宋清秋對姜成瑄的感情絕不是一天兩天而已。或許放姜成瑄走,對兩個人都好。她從手提包里拿出一把錀匙,看了一會兒,又放回去。 昨晚沒有拉上的窗簾,漏進的陽光曬醒了姜成瑄。她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右手摸了摸另一半的床褥,依舊是涼涼的沒有溫度。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雙手撐起身體。鏡子破了,碎片灑落在地毯上面。沒有關上的窗戶,吹進的微風帶起窗簾輕揚著,窗檯上的菸灰缸,里面放著一支燃到濾嘴才熄掉的菸,菸灰還完整地維持著原來的形狀。 她一邊拍著肩膀,一邊打著呵欠走進浴室。抬頭望向鏡子,赫然看見臉頰上的那道咬痕。她笑了一下。鏡子可以自己砸,菸可以自己點,但臉上的咬痕,她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自己咬上去。 滿懷希望地走到客廳,看到空盪盪的空間,她失望地走回房間,趴到枕頭上,只剩下若有似無的味道。她記得那人不是進了浴室又走回房間嗎?為什么連待到她醒過來都不肯? 進公司之前,她繞到傅品珍的工作室外,那人在里頭說忙似乎也不怎么忙。她就坐在工作桌旁,一邊修著指甲,一邊拿著挫刀指揮兩個小助理整理分類衣服。她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沒有走進去,就算走進去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嘆了口氣后,轉(zhuǎn)身搭電梯回自己的辦公室。她討厭最近一直嘆氣的自己,懷念以前可以肆無忌憚的自己。可是,這一切都是自己挖下的陷阱,只能莫可奈何地接受了。 「你的臉怎么了?喝醉酒拿臉去拖地板了?」駱佳珣看著姜成瑄臉頰上的傷口墊片,看那大范圍的樣子就是不輕的傷。 「被狗咬了。」姜成瑄語帶怨恨地說著。 「誰被狗咬了?」傅品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臉上還帶著挑釁的表情。 「沒有人。」姜成瑄走到辦公桌后,隨手拿起一份文件遮住自己的臉。 「那請問沒有人小姐,我們可以開會了嗎?我可是很忙的。」傅品珍拉下那份文件,伸手摸了摸姜成瑄的臉,末了還做勢要撕下那片傷口墊片,只是被眼明手快的姜成瑄給拍掉了。 「開什么會?」姜成瑄有些狀況外。 「juliet第二張ep的企劃會議。姜大經(jīng)紀人,你該不會忘了吧?」傅品珍看到那臭得可以醃臭豆腐的臉,想了想還是別再逗她了,便坐到一旁的沙發(fā)上,遠離戰(zhàn)場。剛才她就看到姜成瑄站在門外的身影,原本可以等到開會才碰面的,但還是習慣性地想過來逗逗她。 姜成瑄翻開筆記本,果然看到行事歷上記載著會議的時間,就在十分鐘之后。她正想打電話問問宋清秋來不來得及趕回來,就看到宋清秋從容不迫地走進辦公室。 「還以為你趕不及回來了。」姜成瑄帶著炫耀的意味,走上前去拉著宋清秋的手。 「那里場地出了點問題,找了廠商協(xié)調(diào)完之后,又回演唱會場地去和工作人員開了一晚的會,早上就趕回來了。」宋清秋朝坐在一旁的傅品珍點了下頭,便松開姜成瑄的手,坐到沙發(fā)的另一頭。 「你自己開車嗎?」姜成瑄看了下,只剩下兩個女人中間的位子可坐,她索性靠到辦公桌旁。做夾心餅乾的滋味可不好。 「不。跟我一起下去的同事開的。我們可以開始開會了嗎?」宋清秋嘴上問著姜成瑄,眼睛卻是瞟著傅品珍,「還有,你的臉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