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要證明老師當時沒有看錯人,想要老師一直認可自己。 但是現在,這樣的目光居然隨隨便便給了另外一個人。 她要向老師證明,自己才是值得欣賞的人。 而不是半路冒出來,每天只知道看云發呆的人。 “這是我的備用劍,與我這把品質無差。” 低斂著眉眼,椿理子揭開層層包裹的白布,露出里面打磨光滑嶄新的竹刀。 “請用。” 她將竹刀遞到時透無一郎面前。 但他沒有接。 “我用這把就可以了。”他晃了晃手中破破爛爛的竹刀。 “若是竹刀品質不同,我勝之不武。” 語氣帶著篤定,椿理子強硬地將竹刀塞進他的手里,隨后拔出自己的竹刀。 “時透同學無需介懷我的身份,務必請全力以赴。接下來,勞煩您指教一二了。” 長發被束成高馬尾,椿理子躬身行禮時,碎發貼著白皙的脖頸滑落到衣領。 時透無一郎亦是躬身致意。 “準備——” “開始!” 比試開始,椿理子也選擇了先攻。 她不是犬司那樣貿然進攻,而是知曉自己在身量上的劣勢,打算以速度取勝。 行至無一郎身側,椿理子先是擺出假動作進攻,意在對方格擋時,攻擊防守薄弱的一側。 但他沒有上當。 在攻向另一側時,無一郎反手回防,兩刀相接。 無奈下,椿理子只得迅速調整姿勢,欲以最小的力度抵擋攻擊。 但只是兩刀刀尖相撞,就震得她虎口生疼,刀柄差點脫手而出。 險些跪倒在地,椿理子連連后退幾步,才勉強維持住身形。 這樣大的破綻,只要時透無一郎再上前補刀就能獲勝。 輸了!也是一招就輸! 但時透無一郎站在原地沒有動。 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椿理子些許狼狽地抬眸。 他正用關切的眼神詢問是否能再戰。 這樣的神情莫名讓心中的怒火燒了起來。 她需要別人讓嗎? “我一開始就說過,請時透同學全力以赴。” 椿理子撐著身子站直,竹刀在空中掃出一道圓弧,直指無一郎鼻尖。 “還請不要瞧不起我。” …… 輸了。 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場比賽以椿理子的竹刀被劈成兩半宣告結束。 結束比賽后,渾身是汗的椿理子恢復儀態,機械地向無一郎躬身致意。 然后,轉身向神崎老師致歉,稱身體不適需要早退。 穿過布滿紫藤花碎影的走廊時,再次聽到了除她之外的腳步聲。 “什么事?”椿理子沒有轉身。 這是第一次她沒有看著別人的眼睛說話,也沒有用敬語。 時透無一郎說:“竹刀我會賠的。” 椿理子挺得筆直的身形頓了頓。 一陣輕風穿堂而過,風鈴聲叮叮當當,繪有浮世繪的短冊晃來晃去。 隨后她轉身,夢幻的紫藤花影在臉上變幻。 剛結束劇烈運動不久,面頰上的紅暈還未散去,像是涂上了上好的胭脂。 “不必了。”椿理子語氣冷冰冰的,“成王敗寇,沒有輸家向贏家討要東西的道理。” 說話時,還有一滴透亮的汗液沿著白皙的脖頸滑落。 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映在少年的眼里卻是別樣的春色。 見無一郎沒有什么反應,椿理子也不想多停留:“那么我先告辭了。” 語畢,她轉身,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 ……. 私塾里的消息比她跑得還要快。 回到家后,椿理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面色灰黑的祖母。 在自家祖父喪期拋頭露面,還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打輸了,哪條都能被嚼上半年。 祖母冷冰冰地讓椿理子去靜閉室。 還來不及換衣裳,椿理子乖乖跟在祖母身后。 在靜閉室內,祖母坐在上首,椿理子跪在冰冷的榻榻米上。 幾位侍女站在祖母身后,輪流替她捏肩捶背,紓解被椿理子氣出來的病癥。 而椿理子跪在地上,訓教女傭扯著她的手臂,不停用戒尺抽打手心。 戒尺用黑檀制成,厚重光滑,打起人來力度極疼。 但即便在這種情況下,椿理子也不能表現出疼的表情。 要端著可親美麗的表情,脊背挺得筆直,接受長輩的訓斥。 只要身形xiele一次,那就再加三十尺。 身位豪族家的女兒,哪怕被人生生用刀剜rou,也要保持優雅的儀態。 “你的祖父喪期尚未結束,你怎么有臉去嘩眾取寵的?” “祖母教訓的是。” “我當時就不同意讓你去西洋,這下好了吧?!被外面的黃毛鬼子帶成什么樣子了?” “祖母教訓的是。” “當時神崎先生同我說,我不好拒絕,才允了你去私塾。這下好了,以后也別去了,在家安心學規矩吧——!” “祖母教訓的是。” …… 椿理子足足跪了兩個時辰。 訓斥完畢,祖母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椿理子。 “回房抄寫經文二十篇,就當為你祖父祈福了,沒抄完不許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