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許煙杪身為主考官,一錘定音:“行,那就他了。” 正要將其放到一邊,樂學士討要過來,對這份答卷愛不釋手:“這字真不錯,圓潤豐腴,體態綽約,學的《郃陽令曹全碑》吧。倒是學到了那三分骨力,不見軟媚。現在練這隸書的人不多啦!好幾年我都見不得一個。” 許煙杪看了樂學士一眼,開始啃起了筆桿子。 【圓潤豐腴……】 國子監祭酒則是興沖沖招呼兵部尚書掰腕子:“好幾日了,只能坐在椅子上翻卷子,胳膊和手腕僵得不行——來,我們活動活動。” 兵部尚書眼睛一亮,十分熱情:“來!” 當即往椅子上一坐。 兩人興致勃勃掰起了腕子。兩人簡直勢均力敵,兩只手腕都在用力地晃,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國子監祭酒臉也紅了,脖子也出青筋了,正使著力氣,突然聽到一句—— 【吳祭酒手上這份卷子,不會是梁幼武的吧?】 “倒——” 隨著兵部尚書的低喝聲,國子監祭酒的手一下子向外砸在桌面上。 兵部尚書樂呵呵地說:“承讓。” ——他之前沒有注意許煙杪的心聲。 許煙杪倒是看向了國子監祭酒,帶著古怪打量。 【感覺,有點微妙啊,我應該不是想多吧?】 【郃陽令曹全碑……回郃陽讀書……唔……】 【而且,那個仕女雕像是圓潤豐腴的,曹全碑的字體也是圓潤豐腴的。怎么看怎么像是暗示梁幼武在會試時用《曹全碑》字體答卷,他就看字體選人?】 【反正經魁已經定下了,我看一眼這個卷子是誰的名字,應該沒問題吧?】 兵部尚書感覺到自己壓著的手腕,似乎在微微發抖。頓時意味深長地瞥國子監祭酒一眼。 壓著嗓音說:“吳祭酒,某覺得那代考考生有句話說得很對——若要人不知,除非……” 己、莫、為。 【哦豁!居然真的是梁幼武的姓名!】 哦豁! 其他考官齊刷刷看向國子監祭酒,對方那驀然睜大的雙眼說明白了一切。 “這真是……”樂學士都驚呆了。 膽大包天啊! 怪不得之前小白澤在心里提到他的時候,他會這么緊張! 原來是揣著這種秘密呢! 國子監祭酒把臉一板,努力鎮靜。 無妨,這一切只是猜測,他很謹慎,沒有收梁幼武任何賄賂!總不能全憑巧合拿他吧? 【還好還好,吳祭酒和梁幼武都不知道我知道這事了!等榜單張貼出去,看到自己成了《禮》經魁首,梁幼武能不識趣,帶厚禮上門感謝?】 【到時候就能抓個現行了!】 【我真聰明!】 兵部尚書突然“啊呀”一聲,反手扣住國子監祭酒的手腕,好像在開玩笑:“吳祭酒,你一下子發寒,一下子發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陰曹地府呢。” 國子監祭酒僵硬地笑了笑,努力心平氣和地回復:“可能是這幾天太累了,才放松下來便中了邪風。” 兵部尚書又是一個意味深長:“原來如此。快到放榜開鎖之時了,吳祭酒可要好好給自己找一個大夫啊。” “多謝尚書關心。” 國子監祭酒面上飛起病態坨紅,心臟一聲接一聲地大,嘭嘭聲幾乎要讓第二人聽見。 他不停默念:梁幼武,你可千萬不要來啊!千萬不要做蠢事拖累我!你是拿把柄要挾我,又不是真的賄賂,可別蠢到再上門了! …… 梁宅。 雇傭來的仆人搬著板凳坐在床邊,臉盆里有熱騰騰的茶水。梁幼武的脖子和腦袋挺在床外,身體還躺在溫暖的被窩里。 仆人拿起木槿葉,搓在梁幼武的頭發上,從發根往上,一點一點搓干凈。 梁瑞走進來,看一眼小兒子的情況,笑:“怎么想到要沐發了?” 梁幼武笑了一下,胸腔震動:“快發榜了,清潔一下頭發,討個好彩頭。” 作者有話說: 二月戊辰,會試天下舉人,火作于貢院,御史焦顯扃其門,燒殺舉子九十余人。 ——《明史》 * 作弊那個,參考: 公在翰林日,適禮部試天下士。一日,會鄉里待試者,或云:“學士必持文衡,幸預有以教之。”公作色拂衣入曰:“丕休哉!”公果知貢舉,凡程文用“丕休哉”皆中選。 ——《堯山堂外紀》 【翻譯:楊億被任命為主考官,有人來請他給自己“輔導”,楊億拂袖而去,并且“呸”了對方(丕休哉類似“呸”的意思)。那人秒懂,后來答卷里用了“丕休哉”三個字的,都中選了。】 * 順便,《郃陽令曹全碑》其實全稱是《漢郃陽令曹全碑》,私設這個世界也有個叫曹全的人,當了郃陽令。 * 第132章 你信他還是信我是始皇帝 二月二十五日,會試揭榜,錄取一百一十人。 早早就有一眾參考舉人圍在貢院門口看榜單,考上的人喜笑顏開,沒考上的痛哭流涕。還有好幾個人直接暈過去,不知道是大喜還是大悲——反正都被人抬走了。 高賀身手敏捷,趁著眾人擁擠,踅到榜單前面,憋著氣從上往下看自己的名字,發現前五名沒有自己時,緩緩吐出的那口氣還是帶上了遺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