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詞都是好詞,但細細一品嘛…… 反正權勰捏著茶杯的手一緊,如果不是想到對面的人是天子使者,早就一茶杯砸過去了。 偏室突然傳出一聲暴喝:“豎子無禮!” ——你陰陽怪氣誰呢! 一名老者拄著拐杖氣勢洶洶地沖出來,對著許煙杪怒目:“誰和你說古文經學是如此咬文嚼字的!” 許煙杪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朝堂上大家都這么說。” 他開心地喊:“見過權公!” 權應璋瞥了他一眼,就算知道是激將法,也實在忍不住學派受到污蔑:“你回去告訴他們,今文經學,齊東野人之語也,井底之蛙,如何能理解古文經學之真意。” 至于出仕?區區激將法而已,這小子也太看不起他了。 “嗯嗯!一定帶到!”許煙杪雙目炯炯有神:“那‘回’字到底有幾種寫法啊?” 權應璋冷漠:“我等從未鉆研過此道。” “可是古文經學窮聲音文字之源,對于章句訓釋……” “狂莽之學果真粗鄙!章句訓釋是為訓詁、考據,實事求是,竟被爾等污蔑為窮究一字,可笑!爾等今學為附和天子之政,摘經學以媚上,言大義以行權,才需尋章摘句,煩言碎詞!” “嗯嗯!”許煙杪認真點頭。 權應璋等他反駁。 十數息之后,權應璋皺眉:“你沒什么想說的?” 許煙杪老老實實地搖頭,老老實實地說:“我不懂這個。” 權應璋:“……”感覺一口氣還沒發泄,就硬被憋了回去。 許煙杪:“還有還有,他們都說《周禮》是陰謀之書,制度上以分封為基礎,經濟上推行與王田制相仿的井田制,如此思想,十分討好世家豪族。” “放他祖宗的狗屁!”權應璋火冒三丈:“《周禮》原名《周官》,既非經,也非傳,僅是在詳細敘述周時職官制度,為今人述史,令其通曉古制。” 權應璋噴得特別有精神:“只因爾等今學之徒貪戀權勢,時常為了推行政策及天子喜好,牽強附會圣人義理,心中全是生意,眼中才有政意。” 他不屑地看著許煙杪:“今學?俗人所作俗物爾!” 許煙杪:“嗯嗯!” 他繼續用力點頭:“你好厲害!” 權應璋:“……” 明明對方認同古學的道理,但權應璋就是覺得特別憋屈。 權應璋:“你就只想說這個?” 許煙杪十分真誠:“我不懂這些,我也不會辨經,就感覺閣下說的特別有道理!特別深奧!” 權應璋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胸口憋悶更明顯了。 許煙杪:“還有還有……” 權應璋怒而打斷:“你不懂經學你問什么!” “啊?”許煙杪語氣十分小心翼翼:“我就是不懂才問的啊……不能問嗎?朝堂上所有的聲音都這么說古文經學,我就想實事求是地求證一下……” 權應璋深呼吸一口氣:“吾困倦了,你先回去吧,若要求教,下次再言。” “好嘞!”許煙杪高高興興走了。 權勰看了祖父一眼:“大父,他在故意激你。” 權應璋點頭:“我知道,如此淺顯的激將法,我才不會上當。” …… 半夜。 權應璋從床上坐起來,越想越氣。 “豎儒!” “鯫生!” “俗儒鄙夫!抱殘守缺!不考實情!外道邪說!廁中之言!” 今天看似好像把今文學派對古文學派的惡意辯駁回去,但權應璋就是有一種欺負文盲的憋屈,感覺痛罵出去的話語都打在空氣上。 睜著眼睛一晚上沒睡,第二天—— “不行,吾咽不下這口氣!” 權應璋找上了許煙杪:“我可以和你走,但并非去入仕,而是去辯經!” 許煙杪點頭,還是那么乖巧:“好的,權公。” …… 許煙杪復命時,老皇帝整個人都懵了:“你怎么把人請來的?” 許煙杪:“權公是來辯經的。” 那至少也請動了啊!以前用過辯經邀請,但對方從來都是客客氣氣拒絕。 不管了。 老皇帝十分震驚:“許煙杪,你居然真的有急智。” 我就隨便說說而已! 許煙杪:“啊?” 老皇帝:“哦,我是說多少人都請不來權公,只你成功了。” 許煙杪眼神飄忽了一瞬:“陛下,臣用了一點點的手段,說了一點點的謊言,就……還請諸位同僚海涵。” 大臣們:“???” 一些不太妙的預感。 過了一會兒…… 一個臉色發黑的八十多歲老人憤怒地站在他們面前,拐杖重重一杵地。 “何人譏吾古文經學!站出來!” 大臣們:“????” 等等,我們什么時候…… 雖然我們修習今文經學,但干嘛抨擊古文經學啊?朝堂上都沒有學古文的了,誰閑得沒事提那玩意兒啊? 許煙杪心中吹了一曲婉轉的口哨,滿臉無辜。 第18章 撕!撕得更響些! 群臣:“……” 呵呵。 從那聲口哨心聲他們就能看出來是怎么回事了。 有一人從群臣中走出來,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斟酌用詞:“權公是否誤會了什么?我等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