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夢想啟航(7)
此后,兩人皆沉默下來,各自低頭,默默吃完這個氣氛詭異的下午茶,便一同起身離開了茶園。 從茶園出來時,天色尚算光亮,蔣之博卻不顧她的推拒,以安全為由,堅持要送她回家。 因為hyatt茶園離葉家有好一段距離,他本想幫她叫計程車,卻被她堅決拒絕,末了只好退而求其次,轉而護送她搭港鐵。 其實葉月心里依舊是不愿意的,然而蔣之博平日很好說話,這種時候卻異常固執,與她僵持良久,終于還是逼得她妥協了。 就如她所想,這趟港鐵之旅尷尬到不行,兩人始終保持著一個人的間距,連間聊都不曾有過。若是有人從他倆中間經過,想必都不會猜到這二人竟是認識的。 直到他們下了車,人已站在她所住的公寓樓下,她正想回頭說再見,才又聽見蔣之博的聲音。 「師妹。」 聽得這聲半沉重半安慰的叫喚,葉月微微怔然,好一會兒才掩飾似的攏了攏長發,朝他笑笑。 「怎么了嗎?」 「雖然你剛才說不會怪我,但我想了很久,覺得你還是該怪我的。最少,你有怪責我的資格。」 聽了這話,葉月徹底安靜下來,就那樣站在原地,望著這個在她面前從來都只會與溫和美好掛鉤的學長。 「我沒辦法為你而留下,可是……總有那么一些事,是我能為你做到的。」 他邊說邊牽起嘴角,勾出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弧度,右手則在褲袋里翻找,最后翻出一把似曾相識的鑰匙。 甫看見那把鑰匙,葉月立時就蹙起了眉。 「那是……」 「畫室的鑰匙。」 果然如此。 葉月心中自然而然昇起了這四個字,然而與此同時,新的疑問亦隨之冒出──蔣之博為什么要在這個時間點,把鑰匙拿出來? 她并未困惑太久,因為下一秒,蔣之博已經拉過她的手,將鑰匙放到她手心上。 「……蔣師兄?」 「未來的一年,畫室就交給你了。」他微笑,「租期方面,我會去跟那邊反映,在我正式到德國之前都會處理好,你只要安心使用,其他都不用擔心……」 他逕自說得開心,葉月卻是倏地一驚。鑰匙的觸感分明是冰涼的,她卻感覺手心燙熱,腦海更是一片混亂,只得大吼一聲,打斷他的解說: 「等等!什么叫畫室就交給我了?那是你的畫室啊!就算你要到德國去,東西也該搬回家吧?還有、還有……」 見她整個人都語無倫次了,蔣之博無奈失笑,只得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靜。 「你別想太多,就把這當作我的補償吧,或者你高興的話,當成是你的生日禮物也可以。以后……我可能沒機會再跟你一起畫畫了,但就算只有你一個人,一樣能畫下去,對不對?說到底,我只是為你提供一個畫畫的場地而已。」 可是,這個場地未免也太貴重了一些。 葉月抿脣,深呼吸了好幾遍,好不容易才把這句駁斥給咽回肚子里,眼眶卻也再次變得通紅,差點又要不爭氣地落下淚水。 縱然蔣之博說得云淡風輕,但她是明白的。他如此費煞苦心,半強迫性地要求她收下鑰匙,只因他對她抱有深沉的愧疚,更因為他比誰都清楚,甚至比她本人還清楚,繪畫能為她帶來多強大的力量。 關于這一點,她是直至很久很久以后,回望記憶里的這段青澀時光,才恍然醒悟過來;蔣之博卻是在她還懵然無知的時候,就為她鋪設好了一條通往夢想的星光大道。 后來葉月一再地想,倘若當年蔣之博沒有跟她說上這么一番話,自己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子?是不是依然能堅定地握住畫筆,走在這條滿佈荊棘的路上? 她想了又想,卻終于沒得到答案。終究這個世界并不存在如果,像她和周明毅,像蔣之博和她,說是神開的玩笑也好,既定的命運也罷,總歸他們已然遇上,不管日后發生了什么,產生過的羈絆都不會消失。 而葉月曉得,或許自己還是會為他的離開而不捨,卻不會絆住他追夢的腳步。 于她而言,周明毅就像是一團火,教她心甘情愿,一次次為他化身飛蛾,撲向他這團讓她遍體鱗傷的火;蔣之博卻像水,仿如一汪清泉澆進她內心深處,治癒她無人呵護的傷口。他們都在她心里佔有極重的地位,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 在周明毅眼里,她既任性又倔強,只要牽扯上婚約,馬上就變得比童話里的巫婆還惹人厭。蔣之博卻不一樣,就算已經見過她最丟臉的一面,他待她的態度始終如一,不曾因她表露的黑暗面而改變過一分一毫。 這么好的一個人,她怎么捨得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