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么？」

    聶成硯的一句問話，硬生生地把秦艾德原本滔滔不絕的胡言亂語給擋住。

    「……呵。」秦艾德自嘲一笑，「沒事啦！我隨便說說的，可能我瘋了吧。別在意！」

    「那……」聶成硯聽到這句話，點了點頭，又想要繼續問。

    「什么？」秦艾德打斷，「啊啊啊，阿硯抱歉，我這里收訊不太好，先掛了啊！」

    聶晟硯顰眉，看著已經呈現掛斷通話的手機畫面。

    在自己家里，會有什么通訊不好的問題？明明剛剛也很清楚地聽見了秦秦的聲音。

    另一頭，秦艾德一是傻傻地盯著螢幕，目露哀傷，喃喃道：「阿硯，我……」欲言又止，最終，他輕笑，將身子往后一倒。

    眼眶很乾燥，卻紅的厲害。

    媽的，這個笨蛋。

    躲在微微開起的門縫后，一個小小身影看著渾身散發著頹廢氣息躺在床上的人，緊緊抿著唇。

    「哼！」一聲，連門都不關，轉身離開。

    *

    無論聶成硯怎么跟員工說，不知怎么的，即使好像有些松動了，他們也始終保持沉默態度，對待顧瑜芮也回不到開始那樣友善。

    這樣的狀況，一直到寒假快結束時，都還是沒有得到改善。

    顧瑜芮也從聶成硯口中得到了這一個訊息，一開始是有些無語，但沒過多久，他也不那么在意了。

    隨便吧。

    但……儘管不在意這類事情，顧瑜芮依然做得很累。

    幸好秀姐已經從前來面試的人中挑選到了新人，顧瑜芮可以提早離開，等著寒假結束。

    在她上班的最后一天，聶成硯依舊出現。

    而自從那天聶成硯質問秦艾德開始，秦艾德就一直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過。

    從阿晟手中領過這一個月的薪水，顧瑜芮鞠躬，感謝他們這一個月來的幫助。

    離開時，顧瑜芮背后，是阿晟復雜的目光。

    到最后，好多人，好多事，想說出口，卻終究欲言又止。

    然后，淡忘。

    這件事情，也隨著顧瑜芮的離職而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腦海里。

    *

    開學了，顧瑜芮和陳菁蓉、蘇橙妍等人再次回到了校園，回歸了捧著書本啃、回頭將書本一丟，出門狂歡的日子。

    顧瑜芮這次沒有了家教的工作、沒有了迎新的事，開學后，她忽然多了好多時間，于是，她更加頻繁的跑圖書館。

    只不過，這次是跑學校的圖書館。

    「嗨！瑜芮！」于是，遇到某人的機會更多了。

    「學長。」正要取書的手一頓，顧瑜芮自然地對他頜首打招呼。

    經過了這一個月沒有見面，顧瑜芮反而不尷尬了，開學后的每一次見面，都能夠跟往常一樣，淡然以對。

    只不過……每一次的見面，她都必須提醒自己：那天，只不過一時意亂情迷。

    「這個給你！」饒宥沅手中拿著一本書，「根據我的經驗，這本對你很有幫助喔！」

    接過書，顧瑜芮說了句「謝謝」后，扭頭繼續看著面前的小說。

    即使顧瑜芮以「淡然」相對，不代表對方就必須以「遺忘」表現。

    「瑜芮，我想追你。」這是饒宥沅自開學后，第十六次說這句話。

    第一次面臨到這樣的情況時，顧瑜芮正在吃午餐。那時，大庭廣眾之下，顧瑜芮差點沒被卡在喉嚨間的粥給嗆到，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顧瑜芮連忙喝了口水。

    幸好，即使大庭廣眾，他們卻不是眾目睽睽，饒宥沅的音量也沒有很大，因此，除了兩位當事人外，沒有其他人聽見這句告白。

    開始還是每天都被嚇到一回，時間久了、次數多了，顧瑜芮開始無視了。

    「等你看完小說，我們去任叔那里吃飯吧！」

    看吧，他也不是認真的，不是嗎？往往告白后的下一句，總是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顧瑜芮想著，將手中的末世小說翻了一頁。

    「聽說任叔他們那里有新的料理喔，我們可以去嚐嚐看，一定很好吃！」也不需要顧瑜芮的回覆，他自顧自地說著。

    顧瑜芮的適應能力很快，不過一週，就從一開始因為被外界聲音干擾而完全看不下書，變成了刀槍不入的遮罩巔峰。

    「任姨好像很喜歡你呢！每次去都有好多點心招待。」

    女主角的收藏被外人偷走了。

    「我超羨慕的！任姨的獨家點心很好吃欸！」

    偷竊者被男主角殺了，作為交換，女主角必須到男主角生活的世界一遭。

    「我成為那里的常客三年了，只在我去年生日那天吃過而已欸！」

    某個重要配角領便當了。

    「說不定等等能夠沾你的光，吃到喔！」

    直到翻到最后一頁，兩人都維持著一人說，另一人看的狀態。

    「啊，瑜芮你看完了嗎？那我們走吧！」饒宥沅跟著顧瑜芮站起身，說道。

    看了他一眼，顧瑜芮真心慶幸，每次她來時，這個區域都沒什么人，否則，絕對會被趕出去。

    他太吵了。

    *

    「瑜芮啊，來，這是任姨自己做的戚風蛋糕，試試看，好吃嗎？」一進到餐館，果然如饒宥沅所料，先送到兩人面前的，不是餐點，而是招待點心。

    顧瑜芮笑了下，拿起其中一塊：「謝謝任姨。」

    任姨亦是微笑，稍微擺了擺手指著蛋糕，「快吃，宥沅，你也吃。」

    聞言，本就要伸手拿蛋糕的饒宥沅忽然收手，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任姨，你偏心啦！為什么我要跟著瑜芮來才能吃到這些？明明我跟你比較好！」

    任姨哭笑不得，抬手就捏饒宥沅的耳朵，「你這孩子，跟瑜芮吃什么醋？」

    「我才不是吃瑜芮的醋，我是吃……」唉叫一聲，饒宥沅辯解，卻沒有把話說完。

    「任姨，你會做巧克力嗎？或者其他含著就能融化的食物？」因為原本正沉思中的顧瑜芮，抬起頭來就問。

    任姨愣了一下：「巧克力？容易融化的食物？粥嗎？」想了想，她又問：「要做什么的？跟任姨說說，我好幫你。」

    顧瑜芮欲言又止，因為是私事，不太想說，但又因為需要，一定得說。

    「我朋友要給她爸爸的，她爸爸因為一些原因，目前不能咀嚼，所以托我問有沒有可以讓他吃，又不需要咬、而且好做的東西。」

    「你朋友？」任姨摸著下頜，「要不我們做巧克力吧，粥的話，照你朋友爸爸的情況，應該吃多了。」

    說完，兩人敲定時間，準備食材，就等著這週五晚上。

    畢竟已經跟顧媽約定好了，以后每個周末都回家的。

    買完食材，顧瑜芮揚起嘴角。

    又在下一秒，顧瑜芮停下腳步，盯著前方貨架前，戴著口罩的男子看著。

    不一會兒，她走上前，拍拍那個人的肩。

    *

    「對不起。」一坐下，他就低下頭，這么說。

    顧瑜芮恍然點頭：「所以，真的是你做的？」

    那人頭更低了。

    「為什么？」不在意是不在意，但理由，總該知道的。

    「……」關于這一點，那人卻是說都不肯說，堅持得很。

    但即使他不說，顧瑜芮……卻卻多少能猜到一些。

    「你，喜歡他吧？」那人猛然抬頭，直勾勾地盯著顧瑜芮，「所以才會把我當成假象敵？」無視他的眼神，顧瑜芮又說。

    對于忽然變得充滿敵意的他，顧瑜芮松松肩：「那么你搞錯了，我不喜歡他，而他呢，即使對我不像對其他人那么冷漠，但我看到的，只有尊重而已。」

    一句話，把那人給惹毛了，猛然站起，椅子被他推倒在地。「你憑什么這么說？他明明……」

    「那你呢？你的感覺，有讓他知道嗎？」

    「如果沒有，你憑什么站在這里為他出氣？憑從小到大的情分？」

    驀地，顧瑜芮往后靠著椅背，嘆了口氣：「秦艾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像是已經到了一個臨界，而顧瑜芮的這句話，就是那小小的一個引爆點，秦艾德倏地一下，身子向前傾，雙手撐在桌上逼近顧瑜芮：「你呢？你還不是跟我一樣，他媽的都是孬種！明明你也喜歡小表哥，還不是不說！」

    大吼完，秦艾德藏在口罩下的貝齒互相折磨著，看了顧瑜芮一眼，秦艾德將倒在身后的椅子一踢，快步離開。

    留下顧瑜芮一個人人，目光無焦，發呆。

    輕笑一聲，顧瑜芮起身，把秦艾德踢倒的椅子扶好，到柜臺結帳。

    是啊，都是孬種。

    不過，大家都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