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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 第428節

    晚上又有大好的消息,珍卿接到卡爾曼中校的電話,說他姊姊、姊夫馬上就能到柏林。

    沒偶遇卡爾曼中校之前,珍卿和三哥像是沒頭蒼蠅,削尖腦袋到處尋門路卻一籌莫展,這種前途難卜的感覺太難熬??烧淝浣杩柭貢譅柗蛞患遥虑轫樌孟袷菚r間倍速了。

    按理沃爾夫家長途旅行后,該靜居數日以恢復精神,但珍卿翌日就見到這一家人。珍卿表達出他鄉逢故知的欣喜,這種欣喜因有所求顯得格外真切,沃爾夫一家對她比在中國還熱情,珍卿心里暗暗松口氣。

    在初始的歡聚中,他們只談中西的音樂、飲食、旅行、風俗,等到中午吃飯,珍卿先打電話問候三哥,在餐桌上順其自然地表現飲食不振。沃爾夫太太關切不已,詢問她是否身體不適,她在此有無妥帖的人照料她?

    珍卿故作堅強地先道歉,說她丈夫陸先生也來了,礙于頭上受傷嚴重不便出行,是故疏怠多年不見的朋友。沃爾夫一家自然要追問情由,珍卿不想說不愉快的事,以致滿座為她的家事不歡??伤绞怯f還休,愈是引起沃爾夫一家追問。

    珍卿從杜太爺病重說起,說本該跟丈夫、jiejie速回國內,但侄子卻在德國出了事,歸心似箭卻不能成行。而后她丈夫來營救侄卻遭劫匪,營救親人之事也是一籌莫展。珍卿說到此事悲從中來,不必作假就顯得強顏歡笑。

    令珍卿感動的是,沃爾夫一家對她刨根問底,知道仲禮卷入華人左翼團體的事,還愿意大包大攬地幫忙。珍卿得償所愿當然感激,心里還有說不出的愧疚??柭衔疽馕渡铋L地看她,也不知道是否看出她作戲,但聽到jiejie、姐夫叫他幫忙,還是若無其事地應下了。

    沃爾夫先生跟卡爾曼中校幫忙斡旋,珍卿跟沃爾夫太太在家待著,珍卿彈奏古琴安撫女主人的精神,沃爾夫太太深憾珍卿不能久留。

    晚上,沃爾夫跟卡爾曼都回來了,表示珍卿的侄子很容易出來,裴浚要出來卻沒那么簡單。

    晚上,卡爾曼中校要送珍卿回阿道夫家,珍卿冥冥中有不好的預感,私下請求谷諾少尉陪同之,最低限度,不要放任她單獨跟卡爾曼相處——她對谷諾的印象比對卡爾曼好得多了,只能賭這一把。珍卿今天沒叫保鏢龐勛跟著,龐勛跟裴浚關系匪淺不說,又是一張亞洲面孔,一旦跟卡爾曼這種鬼畜沖突,說不好卡爾曼會怎么對付他。珍卿動用一切人脈也沒法救他,這是一個她和三哥都不能妄為的國度。

    中途車子莫名壞了,卡爾曼中校跟珍卿下車等著,負責開車的谷諾少尉負責檢修。

    卡爾曼說沒聽到珍卿的演奏,問她能否為他單獨演奏一回,對著濕寒沁脾的月色,珍卿一顆心浮沉不定。她猶疑地跟眼前人對峙著,良久才道:“時間太晚,我……我丈夫要擔心了。卡爾曼中校,明天好嗎?明天約一個地方?”卡爾曼中校鬼魅的眼神,讓珍卿一陣陣毛骨悚然,他笑著說道:“明天我會去監獄,你的朋友裴要么跟你的侄子,一同被釋放,要么跟他左翼的朋友,跟猶太人關到一起?!?/br>
    珍卿又凍又懼手腳冰冷,這時一隊巡邏警察經過,谷諾少尉亮明身份打發走他們。珍卿心想,這是連警察也沒法求助的地方。她覺得表情一定失于管理,鬼魅的卡爾曼貓逗老鼠似的,似乎興致寥寥地說:“杜小姐,你開始讓我感到無趣了,有求于我卻把我當成魔鬼?”

    珍卿腦中閃回一些頭緒,立刻釋去恐懼鎮定下來:“對不起,卡爾曼中校,我該回去了。”說著準備接過他手里的琴,卡爾曼中校鬼火似的眼睛,幽魅地瞅著她看了一陣,忽然丟下珍卿的琴盒,在寒夜的電線桿下面,摟著珍卿狠狠地吻了她。

    珍卿在懸殊的體力爭持中,被他按著腦袋剝奪了呼吸。當他恢復理智的時候,珍卿顫抖著卻冷靜地想,她的嘴唇大概腫得不成樣子,寒冷剝奪了她的感知。這時谷諾少尉跑過來說車修好,當被卡爾曼揪著塞上車,她感到嘴里鐵銹的味道,才明白嘴唇被咬出血了。她想一定不能回阿道夫先生家,她不能讓三哥親歷這般羞辱,她真的不能。

    她氣喘吁吁地定著神,想著到底去哪里好呢,她想了一圈還是決定去沃爾夫家,至少卡爾曼在親人面前,不會這么肆無忌憚。而且她隱約也有一點確定,這個卡爾曼中校對她有興趣,她想,他未必會窮兇極惡地□□她,至少現在不會。

    珍卿渾身哆嗦著,不僅是冷還有別的什么,她幾乎是語不成調地,跟卡爾曼表達了這個意思,卡爾曼沉默了一會,竟然沒有拒絕她的意思。

    司機調頭以后,卡爾曼言簡意賅地問:“杜小姐,以你的聰敏心機,明知此事著落在我身上,何必故意做作一番,讓他們為你焦急難過?你對他們的善意抱有真心嗎?”

    卡爾曼的不屑修飾,讓珍卿沉默了片刻,她勉強鎮定下來了,但強烈的情緒地震后,她太疲憊了,勉強組織了語言盡量誠懇:“卡爾曼中校,你以為我跟你的家人表演嗎?我已經心力交瘁,沒精神在意細枝末節,我也許是病急亂投醫,可我信得過跟令姊夫婦的交情,才敢把煩難之事托付他們,正如他們異日若有煩難事,我也愿意赴湯蹈火一樣。而我跟您只有兩面之交,貿然求助恐怕與您為難。我與沃爾夫夫婦暌違多年,他們尚待我如至親,我非常感激,發自肺腑地感激。您愿意伸出援助之后,我也非常感激,發自肺腑地?!?/br>
    卡爾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又是那種鬼魅懾人的眼神,珍卿又被他按著□□了一番。很奇怪地,珍卿竟然冷靜到眼淚都沒有,而是破罐子破摔地想,既然她已經被占了便宜,是不是該取一點利息呢?便直截了當問他能否救裴浚,卡爾曼驕矜地輕哼一聲,一雙手不老實地伸向她。珍卿已經忍耐到極點,干脆用力按住他的雙手,將他寬大手掌攥在懷里,哀憐婉轉地乞求他救裴浚,還贊卡爾曼急功好義、善良正氣,將不少她不認為他有的品質加在他身上。

    卡爾曼中校被震駭到了,他覺得這中國女人不可思議,明明她也不符合她的審美,這么多年卻揮不去他的倩影,久別重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而她現在顯然是在巧言哄騙,他竟然為她的哄騙感到歡欣。

    終于重新返回沃爾夫家里,雖然為打擾主人家慚愧,但這是珍卿擺脫卡爾曼的唯一辦法。沃爾夫一家是否看出端倪,珍卿已經顧不得了。珍卿只倉促給三哥打電話,簡單說在沃爾夫家留宿,其他的都不敢多說,卡爾曼在一旁虎視眈眈。當沃爾夫太太親自準備客房,她就亦步變趨地跟著女主人,卡爾曼中校人前還講禮數,找不到繼續跟著珍卿的理由。珍卿說她路上摔跤撞破嘴,能否找點藥幫她涂一涂,她希望明天見到三哥,一定不是現在的狼狽形容。

    卡爾曼中校也留宿了,這一夜,珍卿鎖著房門都不敢睡,她打算一遇狀況就按鈴叫女傭。熬到天快亮眼都熬干,她才勉強睡了一會兒。可沒睡多久就覺床鋪一沉,竟然是陰魂不散的卡爾曼,他笑吟吟說要去搭救她的親友,她難道不愿意給她一個吻嗎?珍卿緊張困倦到無法偽裝,她臉上每根汗毛都昭示著她的不情愿,她把自己深深埋在被里,卡爾曼本想把她揪出來自己索吻,但萬幸女傭敲門說有電話。

    珍卿從陰霾的噩夢中醒來,才知道卡爾曼的陰魂不散是個夢。她吃早餐時才知道,原來昨天夜里卡爾曼有緊急公務,剛準備就寢就被谷諾少尉一個電話喚走了。

    其后的事情很魔幻,珍卿回到阿道夫家里,三哥竟然不在家,她一人呆坐了良久,卡爾曼打電話說人提出來,問是不是送到阿道夫這里,珍卿連忙說送來送來。

    回過神才想到,卡爾曼是否會跟三哥碰面,他們若有沖突該如何應對呢?仲禮和裴浚都被帶回來了,胡子拉碴的仲禮瘦得脫相,原本神氣跳脫的人萎靡極了,珍卿百感交集一時難言,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被打得的仲禮毫不反抗,竟然一言不發地蜷在地上落淚。

    卡爾曼中校還有一點風度,沒有圍觀別人難堪的興趣,只跟珍卿說晚上過來接她到沃爾夫家。

    但其后,珍卿再未見過卡爾曼。后來三哥跟珍卿說,她去沃爾夫家的那天傍晚,十歲的莉娜·蘇爾曼打電話,說聽見她父親蘇爾曼跟拜洛先生說,珍卿那位學美術的同校學弟,逃路前找他說起iris小姐的事,請尋子心切的拜洛問一下iris。那位拜洛老先生很兇地,若查出來跟iris有關,他不會放過可惡的中國人。

    所以三哥聯系中國駐德使館,托使館的人幫他們盡快出德國,不要通通關卡重重的火車出去。然后珍卿、三哥、仲禮就坐上s國的飛機離開,吭哧吭哧從s國逃回的法國。而裴浚、戴三、龐勛是在三哥授意下,也悄悄從繞到瑞士脫身的。說起來真是不堪回首。

    然而三哥的身體尚未修養好,他們在法國一直耽擱到翌年的新春才離開。

    珍卿在卡爾曼那遭遇的一切,不足以叫她覺得羞憤欲死,她覺得救出仲禮跟裴浚就是功德,與其擔心狗屁不是的貞潔問題,她更該擔心卡爾曼有沒有傳染病。她經歷過命懸一線的險境,也見過許多底層人沒有尊嚴的處境,她大部分時候覺得,活在亂世就要有“生死之外無大事”的覺悟。她是許久以后才知道,卡爾曼明面私下兼著不少重要職務,他的能量比珍卿想象得還大。若非莉娜·蘇爾曼無意提醒,叫三哥意識到隱藏在暗處的危機,他當機立斷采取了行動,若是多陷在柏林一天,天曉得卡爾曼會把珍卿甚至三哥如何。

    他們逃離柏林的那一天,珍卿嘴上的傷腫尚未痊愈,三哥一見便猜中是什么緣故。他當時表情凝重、眼神驚痛,但迅速被他掩飾下去,以后既不問及也無異樣表現。珍卿也更不至于惴惴不安,與其說三哥在意綠不綠的問題,不如說三哥由此深恨自己無能,叫心愛之人替他擔待恥辱和難堪。到法國后他叫仲禮自己登船赴美,任何人都不許去送他,叫他以后自己擔待自己,仲禮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這次經歷對他未必是壞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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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8章 乘風泛波歸故園

    珍卿在翌年的初春, 由法國馬賽登上s.s.p號貨輪,跟家人踏上回歸母國的征程。三哥由美至歐出來不過兩年,四姐闊別母國將近七年光景, 她的興奮之情比旁人更甚。

    珍卿怕三哥頭傷留下隱患,跟四姐、湯女士通力合作, 包攬三哥內外公私所有擔子, 保證三哥能毫無旁騖地養傷, 一行人在法國多居留一個月, 確保三哥傷情萬無一失, 才終于準備動身離開。

    期間珍卿當然也沒有閑著,《我和我的祖父》前三部已經在印發,出版商和銷售商紛紛向她祝賀, 說從頭一部的發行情況及后兩部的預售情況,可見《我和我的祖父》創造的行業盛況,必不弱于十年前的《葫蘆七子》。創作好的三部由專業人士發行, 珍卿還在筆耕不輟地畫著。

    其時, 杜太爺風寒早已痊愈, 衰弱的身體也在將養中,尤其聽說珍卿在國外畫《我和我的祖父》, 除了在華人中間廣獲好評, 連洋人老爺們也交口稱贊,紛紛贊賞杜太爺把孫女栽培得好。杜太爺已經心里熨帖, 而珍卿決意提前半年回國, 杜太爺由內到外樣樣如愿, 并不因珍卿晚回一兩月不悅。

    像達芒、弗朗索瓦、莫諾等文化名流, 當然不至于折節到無端捧連環畫, 便紛紛敦促珍卿寫《我和我的祖父》。國內親友師長們的信件, 雪片似的飛到珍卿手上,多是叫她將《我和我的祖父》轉化成文字,道是多少視她為思想導師的讀者,都在翹首期盼她的大作,也有望子成龍的舊式新式長輩,期望從杜太爺身上學到育兒妙法。

    珍卿看到各種說辭不由苦笑,有件事只她自己心知肚明。她能成材固賴祖父的栽培,但若非上輩子吃足生活苦,這輩子比常人多些韌性多些眼光,作為土著在杜太爺手下討生活,未必會比真土著紅姑強多少。所以,杜太爺的很多育兒理念和辦法,并不適宜在群眾間推而廣之。她畫連環畫《我和我的祖父》,為了對常人有教育啟迪審美作用,常以春秋筆法隱去杜太爺過分不著調的惡行,將許多有趣味有意義的事件,用最好的色彩和構圖做積極的刻畫。

    若說叫她為杜太爺寫傳記,她是不屑去作假糊弄人的,必用欲揚先抑的手法來寫,前面相當篇幅的內容,一水兒會是杜太爺的黑歷史。如此,杜太爺的黑料就要抖得滿天飛,好不容易病愈的杜太爺,說不好又氣出毛病來,那她就真沒得爺爺了。但有些話不便同外頭人明說,珍卿就向師長親友推送她的連環畫,即便連環畫不是傳世的審美藝術品,她自覺用了九成的功力來做,其實很能見得了觀眾吧。

    珍卿認為這部連環畫發行之后,更能引起同樣生活背景的國人共鳴。果然不出所料,看了原本只供青少年和低文化水平者的連環畫,在華盛頓的孫離叔叔來信悲訴,說看了由國內寄去的《我和我的祖父》,就想起他少時聚族而居的舊事,講如何被限制各種娛樂游戲,如何頓悟親長們的迷信論調,還有寡母撫養他的種種不易,說看了珍卿的連環畫,回憶幼時追憶亡母,竟哭得經夜難住淚透枕巾。

    說來也是奇怪,很多珍卿認識的文藝界大拿,多少人或是失怙或是失恃,或者怙恃全失被祖父母或兄嫂撫養長大。在海寧的杜教授和跑到梁州的吳壽鵑叔叔,還有《十字街心》的魏經綸先生,在國內外結交的學界同仁們,都來信跟珍卿大興嘆慨,表示《我和我的祖父》竟不像給青少年看的,多少成年人看到入心入肺,悲喜交加。

    而后國內多少出版商通過第三方,向珍卿轉達他們的意思,不敢隨便翻印易宣元先生大作,欲商量版稅比例請易先生賦予他們擴大印刷之權。

    還有些人消費不起彩印版的,恐怕要去看黑白線描版的翻印畫本。國內不少兼營畫報的報社,寫信或明白表示或委婉暗示,《我和我的祖父》若不想過多被翻印,黑白線描版盡可以交給他們代勞啊??傊髀啡笋R的意思是,希望在國內業界同仁的同心協作之下,易先生這部大作的發行量,能夠滿足久旱盼甘霖的各個階層讀者的需要。

    珍卿自己覺得很是可行,跟三哥、四姐商議一番,選定一些作風不錯的報社合作,權力下放由別人幫忙摹稿發行,也免得翻印者太猖狂搞得正版賺不到錢。

    初春仲春時節難得海浪不大,這回遠洋旅行比到美國順遂,珍卿在暈船不太厲害時,就在船艙里狂趕她的畫稿。

    《我和我的祖父》在國內的發行盛景,珍卿基本上預料到了,但沒想到從法國出發之后,法國的師友紛紛來電恭賀,說她的連環畫造成巴黎紙貴奇景,熱度先由華人界向洋人界輻射,后由達芒、弗朗索瓦、莫諾等在沙龍宴會,發起對中國式連環畫故事的討論,這討論又借助討論者的影響力散播開。湯女士跟其他在法華人朋友,已在珍卿給達芒等翻譯的法語版本基礎上,加印了英文版連環畫版本——印制數量當然不比中國版的多。興致勃勃地跟珍卿討論,如何造成新的異域文化勝景,珍卿倒沒那么大的野心,由著朋友們去隨便做一做,詳情不必細述。

    外國的學人跟中國的學者,看待《我和我的祖父》視角不同,審美判析的角度也大不相同。法國人看到杜太爺這位非主流的鄉紳祖父,滿足了對中國傳統教育的獵奇心理,又被這堂吉訶德式的瘋狂grandfather圈粉——當然這種興趣未必全部出于贊美,珍卿知道有些人,會把中國舊式家長的形象刻板丑陋化,以證明自己優越感的合理性。但真正的大學者可以很透徹很客觀。

    譬如,后來弗朗索瓦先生就來信說,外國人對中國的新式人物看得多,對他們的舊式人物多是刻板印象,以為全是泯滅人性、冥頑不靈的活僵尸,他說珍卿刻畫的三表叔形象,首先就是舊式的保守家長送出留洋的,這種舊家庭出來的新式人物,也在舊觀念的堡壘和新價值的浪潮中生活,演繹出奇特的大時代鄉縣生活場景。還有楊家姑奶奶跟向淵堂哥,這些中國封建價值的擁躉人物,在層層包裹的舊式價值觀下,還綻放著震撼人心的理性正義光輝,不少外國人看了說非常感動,竟說這部連環畫是中國劃時代的作品,珍卿后來覺得啼笑皆非,需要這么夸張嗎?它本質上難道不是通俗連環畫嗎?

    當然,作為《我和我的祖父》的兩個主角,畫中的祖孫形象引起的討論尤其多。珍卿對故事稍有演繹和杜撰,但大多數事情也非空造,杜太爺不倫不類的新舊價值觀,造成他令人啼笑皆非的行動,在笑料中飽含濃厚的親情,還有“孫女”能屈能伸又跳脫達觀的性格,表現出孩童世界的喜怒哀樂,以及對親子感情和知識藝術的向往,放在尚未開化的封建宗族社會背景下,再糅合中西審美的構景賦彩方式,給讀者別開生面的新鮮審美享受,而讀圖是文盲也能做到的事。所以這個系列走紅是必然的,但沒想到在國外也這么紅。

    珍卿又一次感到盛名之累,方方面面催稿的人實在多,在船上白天黑夜地趕畫稿。有時三哥拉著她在甲板散心,看四姐跟同船客人聊天喝咖啡,她跟三哥坐一邊觀景閑聊,常常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這可不完全是春季犯困,三哥懷疑她累狠了氣血虛。這時三哥就不免感嘆,早知道珍卿事業火紅成這樣,當日在巴黎該學點繪畫知識,好歹能打點有技術含量的下手。四姐就自告奮勇地說教他,三哥包攬珍卿的衣食起居,學得效果不大理想,四姐就嚷嚷著說他不認真。珍卿也笑說三哥志不在此。

    不到一周船就行駛近紅海,紅海前面的蘇彝士運河,那么窄巴巴的實在不甚壯觀,珍卿就說有些景致見面不如聞面,三哥笑說這何嘗不是一種體驗?過蘇彝士海峽就感到不同,他們乘坐的大輪船被海水托舉得真高,有時視覺上感覺像陸上行船,不免討論起海水密度大的緣故,也有趣味。

    這時氣候也來一個大轉折,好像突然從春天驟然變作夏天,大家紛紛拿出夏衣涼鞋來穿。天氣太炎熱珍卿總在船艙也悶倦,畫畫的時間就縮減不少。在port said港停靠時,珍卿買了兩袋子紅寶石,預備回去給各處的女性親友做禮物。不過聽三哥說,價錢遠比十多年前高昂得多,他給珍卿做項鏈戒指的寶石,才花了不到多少多少錢,珍卿覺得好玩的同時,感嘆世界不太平物價也不太平,四姐就調笑說三哥娶老婆心不誠,原以為價值連城的紅寶石竟是賤價買來。大家說笑玩鬧著總算心情好些。

    非洲廣袤肥沃的原野很好看,紅海上墨青色的波瀾也動人,但這里炎熱得像三伏天,珍卿他們在艙里待得悶熱,在甲板上其實也坐不住,遇到港口下去玩也沒那么好玩,又不似船上其他人以麻將轉移焦慮,干脆晚上打牌白天睡覺。他們直熬著走到印度洋才稍好些。

    船到錫蘭的科侖坡停靠兩天,珍卿三人準備下船體驗熱帶風情,科侖坡港口岸上多營綠植,在船上看景色也比別處清爽,輪船停泊在兩道長壩之內,像被兩只關切的手臂攬住。海面上粼粼水波不見浪花。

    上岸由英國警察給護照蓋印,后面還有印度警察檢查印戳,這情景跟在海寧租界看見紅頭阿三不遑多讓。來接珍卿他們的親戚早候著——是謝家五舅舅的兒子訥言,他在這里的中國領事館做文化參事,一家人對暌違經年的表兄妹,款待得鄭重而周致。訥言表哥家的客房自比船艙舒適,房中凈瓶里插著熱帶的鮮盈花卉,鼻翼間盡是異域的香氣。

    作者有話說:

    抱歉,昨天晚上頭疼,本來想睡一個小時起來修改更新,結果一睡睡到后半夜,今天才更。這是昨天的,后面還有一更是今天的。感謝在2023-02-27 23:58:55~2023-03-01 13:53: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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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9章 經冬歷春終回歸

    珍卿三人到科侖坡時上岸, 特意到親戚謝敏行表兄家歇腳,家居環境自比船上舒適得多。

    敏行表哥家的孩子對珍卿尤其熱情,總追問《我和我的祖父》后續如何, 說“祖父”總不許孫女珍珍學畫,那后來是怎么學上畫的呢?是祖父回心轉意了嗎?還有小伙伴的母親后來如何, 她后來還受公婆丈夫的打嗎?……

    珍卿跟小孩們聊天才后知后覺, 小孩們跟孫離叔叔那些長者不同, 他們看連環畫還是看情節和圖畫, 尚在童稚少年時, 不會追憶過去追憶到淚濕枕巾,倒對畫中人物的生活情景和斗智斗勇感興趣,說起連環畫中的各種笑料如數家珍, 還談論他們對好人壞人的看法,無形中促成一種被動的思考。還跟珍卿討論中國南北風俗,談起來大人小孩都長見識。珍卿還見訥言表哥的小女兒阿謹, 像她小時候一樣, 拿著透薄的竹紙蒙在畫上描線, 然后拿了顏料去照著涂畫。孩子在無形間獲得審美和趣味,珍卿跟三哥說這就是她的初衷。

    他們一行在科侖坡也出去逛, 熱帶植物看過兩回就不新奇, 那些大小佛像也像是新造的,食物多數是印度式的格調, 讓人提不起太大的興趣。這里的象牙制品倒異常豐富, 珍卿給杜太爺買了嵌象牙的手杖, 給信佛的楊家姑奶奶買了貝葉經書, 把買其他象牙制品預備送禮等等。

    在科侖坡的兩天很輕松快樂, 但還不至于叫人留戀往返。只是重新登上旅程的時候, 做文化參贊的敏行表兄很動感情,連帶孩子們也為離別而哭,一直哭到輪船開啟也未停歇。珍卿他們被感染著傷感一陣,但想著離母國越來越近,其實欣悅多于傷感。

    到安南的西貢又停一天,這里雖被法國人殖民著,原住民的文化風俗還是中國式的,反正珍卿對安南人無特別的熱情。四姐倒很感性地說同胞可憐。

    一過新加坡很快就抵達港島,目的地是祖國大陸的游子們,有的心就漸漸地安詳平和,更多人是心怯加激動,說看到母國的海岸線都覺親切——即便她被戰爭的陰霾籠罩著。

    ——

    去時煙雨濛濛,歸來芳草依舊。

    珍卿和三哥、四姐抵達海寧時,是公歷三月初的晴朗上午。當輪船開始減速泊進港口,就發現碼頭烏央央的接船人眾。當s.s.p號貨輪終于在港口泊定,珍卿他們提溜著隨身的行李,站在頭等艙甲板向下觀望,他們看見岸上的醒目橫幅指著笑,那杏黃底橘紅框的橫幅用黑字明晃晃寫著:易先生載譽歸來,謝公館嬌客全矣。

    嬌客除了指女婿,也有代指兒女的用法。說“謝公館嬌客全矣”算不上準確,三哥這一輩吳祖興不在,嬌嬌這一輩她兩個兄長也不在。但珍卿和三哥理解字間的意味,“嬌客全矣”表達的是父母的倚廬之情和團聚之喜。

    幸好只有這一幅顯眼橫幅,沒有更多花里胡哨的排場。在s.s.p號貨輪上聯系的人太多,他們的歸國行程算不上秘密,不過這樣人山人海的架勢,還是讓人有意料之外的不安。

    四姐倚在船舷上哼了一聲:“小妹,這多半是你爸爸的手筆吧?”三哥攬著珍卿搖頭說:“后半句也許出自杜叔叔,前一句嘛,杜叔叔犯不著叫她‘易先生’……”

    珍卿、四姐都戴有網紗的帽子,就是怕在船上就被圍堵,當他們按次序排著隊從船上下來,遠遠看見杜教授三人拉手擠過去。待他們擠得近一些,才發現海寧相識的師長親友幾乎盡來,近親包括杜太爺、謝董事長、杜教授、二姐、二姐夫,余外還有謝家舅舅舅媽和表兄弟姊妹,還有各書局、報社的老相識們,如驚華書局、十字街心、新女性報、寧報等的代表,還有慕江南先生派來的師兄師姐……接珍卿三人的人簡直山擁水簇,把其他客人跟其親友的路也堵了。

    珍卿他們對著張張熱情笑面,也鼓出最熱忱的笑面也面對人。

    這時候鞭炮也畢畢剝剝響起來,不只一家在放鞭炮迎接歸人,不知誰家還請了西洋樂的堂會,一群穿著制服的樂手大奏西洋樂器,還有舉著照相機的記者們,沖著看得著的名流人物高聲提問,再加上碼頭上人們喜悅激動的言語哭音,幾乎每一個角落都嚷得沸反盈天,人們面對面說話都要高聲喊才行。

    幸好在船上見的橫幅沒拱在這里,不然易先生的追崇者攆著橫幅過來,恐怕把珍卿一家擠得走出去都難。

    四姐一下來就抱著二姐哭,二姐說仿佛昨日才送她出去,今天忽然就回來了,時間快得讓人驚詫。四姐又抱住謝董事長且哭且笑,轉頭問二姐夫怎么不見小英,二姐攬著四姐說她坐船坐傻了,這種嘈亂地方敢讓孩子來嗎?

    珍卿和三哥一齊下到碼頭上,先把托運的行李單子交給阿成和封管家,叫他們到行李艙排隊接管行李,說行李多叫他們多帶一些人去。珍卿迎面見到老了一圈的杜教授,杜教授動情地抱起珍卿轉圈圈,可惜氣力不繼轉完喘得很,他親了珍卿左右的臉頰,才淚盈盈大聲說“歡迎閨女回家”。珍卿一被杜教授松開,就見旁邊眼巴巴的杜太爺,她便紅著眼眶拉住杜太爺說:“祖父,我回來了。”主動擁抱老來愈瘦的杜太爺,杜太爺一只手拄著拐杖,一只手顫顫地拍她的脊背。三哥拉著阿成又交代了什么,才分別跟杜教授和杜太爺擁抱。

    杜太爺激動地輕輕抽泣著,渾濁的老眼愈發視野模糊,他想從荷包里拿出手絹,顫抖的手總也不能成功,怕杜太爺對擁抱還是不自在,珍卿抱了片刻就趕緊放開,見杜太爺拿袖子拭淚,忙用她的手絹給他擦。杜太爺漸漸上了歲數,又跟珍卿分隔多年,從前覺得rou麻不堪的親切舉動,雖然還不能坦然受之,倒也沒有拒絕孫女。

    當三哥過來擁抱他的時候,他還緊緊攥著珍卿的手,下意識地跟三哥念叨:“這一次回來,珍卿我不叫她走了,你也不走那么遠了吧?!比鐢堉盘珷斝χQ是,珍卿夫婦又跟謝董事長他們相見,久別乍歸自然是大喜事,人人臉上都是洋洋喜氣。

    珍卿看見藝專的葉知秋和秦間間,遠遠揚起手跟他們打招呼,本想擠過去好好交代點事,但這摩肩接踵的人叢中,她擠半天也沒擠出三步,杜太爺干脆扯住她叫別擠了。珍卿想跟師兄、師姐說話,他們在另一邊也扯著嗓子喊,但雙方都聽不見在喊什么,真是愁煞人也。

    前來迎接歸客的親朋故舊太多,且人們聽說易先生也在此間,多少人激動得到處探聽尋覓,把碼頭擁堵得像個大集市。珍卿和三哥倉促跟大家握手,又倉促地在人叢中合影留念,謝董事長趁著場面尚未失控,叫管家和聽差趕緊護著大家離開,她帶二女兒鄭重謝過前來接船的親友,講幾個孩子今日旅途勞累,待過幾日再排宴邀請眾親朋一聚,大家也都樂樂呵呵地應下來。

    珍卿他們的隨身行李不算多,但叫封管家和阿成接的行李頗多。除了自海外為親友帶回的禮物,還有為慕先生的藝專買的外國審美品,包括歐美畫壇名家的素描原作,歐洲文藝復興時期至今的作品的精美畫片,還有大量印著精美名家名作的明信片。

    但船艙行李中最叫珍卿掛心的,是給慕先生帶回的十數件教學石膏像,包括希臘羅馬神話的經典人物雕像,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名家作品的復制品,還有素描課常用的馬、獅等巨型石膏像等。像尺寸最小的《馬賽曲》石膏像,尺寸稍大的海盜胸像等,珍卿倒不擔心,然大型的動物解剖石膏模型,是特意拆分成幾部分裝于集中箱的。

    珍卿生恐裝卸工不知底細,把她千辛萬苦拖回的石膏像損壞,擠出碼頭還問三哥是否交代清楚。謝董事長和吳二姐都笑她說,自己丈夫辦事妥帖不妥帖,處了這么多年還想不到嗎?

    看著杜教授和二姐夫帶杜太爺坐進車,珍卿跟三哥他們坐一輛車。聽謝董事長和二姐一說,才知三哥早把行李清單寄回國內,三哥的隨從阿永專門去藝專找慕先生,說這些精貴行李要找藝專的專人去接,慕先生就派了葉知秋和秦間間過來,剛才珍卿欲跟他們說話卻擠不過去,人一散開阿成就找到葉、秦二人,他們全程盯著珍卿三人行李的裝卸,保準不會出紕漏的。

    四姐從法國也帶回不少藝術品,適才珍卿發愁她也提心呢,聽到她母姐一番解釋,釋然又滿意地沖珍卿揚眉:“瞧你丈夫想得多周到?!闭淝涓白娜缋?,他們之間說謝真是多余的,前面的三哥又跟母姐道謝,謝董事長輕輕搭上兒子肩膀,女強人難得的溫柔,在親人身上展露無遺:“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謝公館一門嬌客,今日確實全了。一家人永遠不必言謝?!?/br>
    珍卿拉著吳二姐生繭的手,心照不宣地交換眼神,都不提起謝公館的長子吳祖興。

    風塵仆仆的歸人回到謝公館,連聽差和女傭也親親熱熱地廝見,胖媽一見珍卿高興得無措,一對細小眼睛汩汩地冒眼淚,珍卿抱著她不停言語安撫,問她老伴花匠老劉好不好。胖媽往東廊邊上指一指,老劉縮在廊后要笑不笑,臊眉搭眼地手不知道往哪放好,瞅見胖媽和珍卿都看向他,窘迫得連忙從東廊跑向北邊花園。還有金媽、王嫂等謝公館老人,珍卿和四姐看見也抱一抱,四姐跟從前侍候她的王嫂說話,還熱情地親吻人家兩下子,逗得老實巴交的王嫂羞紅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