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 第3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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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講“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珍卿今天在彭娟面前表演,不過想給自己減省些麻煩。現(xiàn)在她在留學生間有聲名,找她幫忙甚至借錢多了。她懶得無謂地給人cao心,也怕各種事情把自己累壞。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9-20 18:59:21~2022-09-21 19:00: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霸氣的活火山 20瓶;paddy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08章 文化的強者弱者 珍卿自小閱讀量大, 寫作訓練也多,上文學系的課自覺是游刃有余的。 比如,七月的第一次英文寫作課, 加西亞教授給的作文題目是:強權主義,還是慈善主義? 加西亞教授讓大家任意發(fā)揮, 可以從兩種主義中選論一種, 也可據(jù)此闡釋一個新論點, 只要圍繞這個主題就可以。 這教授上課不慣長篇大論, 給學生提示了論說文的寫法, 就啟發(fā)大家發(fā)散思維、匯集材料,再進行思考和交流。交流的氣氛就像沙龍里的論辯,大家的口才好得能當議員。 這一會兒, 有一個安南女生滔滔不絕,先是背誦強權派祖師爺尼采的論述,說人類的目的在于制造強人, 無能弱者皆在淘汰清除之列。因為世界是強人的世界, 社會是強人革新的, 歷史是強人創(chuàng)造的,若世界沒有強人而全是弱者, 人們不是處在荒蠻的原始時代, 便沉淪在沒有希望的中世紀…… 安南女生發(fā)表完她的高論,加西亞教授叫學生評述她的發(fā)言。不少學生都說她論點、論據(jù)齊全, 論證過程是卻缺乏合理的邏輯。 教授先生并不過多地評述, 鼓勵學生繼續(xù)陳述自己的作文思路。 有個叫卡瑞那的姑娘, 表示她堅決反對強權主義, 她說寫出“物競天擇, 適者生存”的達爾文, 猶然慶幸宗教提供的慈善主義,讓世界尚有道德、法律、慈悲、和平。若真如尼采這狂人所說,耶教以慈愛為本捍衛(wèi)弱者,是與社會上的強者為敵,為何歷史上一切強人都化為灰燼,而耶教仍然綿延留存至今呢?…… 大家評論卡瑞娜的陳述,多說卡瑞那把因果倒置,以結(jié)果來論證觀點,卻沒有強硬的論據(jù)、嚴密的論證…… 前半段不太活躍的珍卿,列好大綱才踴躍舉手,加西亞教授很感興趣地讓她講。珍卿的論點已令人大跌眼鏡,有人覺得她在故意聳人聽聞,她的論點是:世界本質(zhì)是弱者的世界,強人若存在于弱者的群體,也必然要遵行弱者的規(guī)矩。 她的作文論證思路大旨如下: 人類世界本質(zhì)是弱者群居的社會,因一個人難以抵抗生存繁衍問題。而有無上智慧或武力的強權者,原則上來講無須存在于群體中。譬如,虎豹這些威風凜凜的猛獸,甚至不跟近親住在一起,多獨居獨行,稱霸于它們居住的山林草原。 再譬如,現(xiàn)在高級知識分子當中,流行一種不婚主義的論調(diào)。知識分子智慧和能力都很強大,生活工作上的問題多能自己解決,它不懼孤單也不懼困難,有人幾乎無須社交和幫助,獨居生活讓他們?nèi)玺~得水…… 總而言之,強者本質(zhì)上無須進行集體的生活,他們?nèi)羯碓谌壕拥募w社會,不是危害弱者利益而為弱者群起消滅,便是適應弱者的生存方式甚至為其服務。少數(shù)的強者處在弱者中間,只會有這兩種極端的結(jié)果。 強者的前一種結(jié)局的論述,珍卿以愷撒大帝和秦始皇為例。 據(jù)聞愷撒成為終身□□者后,想在已經(jīng)結(jié)束君主制的羅馬,重新獲得“國王”的稱號,而羅馬人厭惡這個稱號。因此,布魯托斯領導的元老院成員暗殺了愷撒。而在莎士比亞的《愷撒大將》中,刺殺者布魯托斯有一句名言:我愛愷撒,但我更愛羅馬。說是說他們刺殺愷撒是代表民意。愷撒這個強權者被弱者的代表殺死了。 秦始皇的故事不為西人熟知,珍卿講得比前個故事詳細,加西亞教授和學生們聽得認真。 所以,愷撒和秦始皇無疑是強人中的強人,他們的事跡證實“強人危害弱者利益”而被“弱者群起”消滅,后面強人適應社會為弱者服務,珍卿以德國鐵血宰相俾斯麥,還有美國最愛喜愛的總統(tǒng)林肯為例。 珍卿最后引出自己的結(jié)論:群居社會本為弱者建立,那么它根本的運行規(guī)則,還是最大限度地保護弱者。比如道德、法律、慈悲、和平,包括教會的慈善主義、樂利主義,本質(zhì)上都符合社會的扶弱規(guī)則,同時也是強人須遵守的規(guī)則…… 珍卿思維和陳述都極流暢,待她滔滔不絕地陳述完畢,多數(shù)人報以笑容和掌聲,連不茍言笑的加西亞教授,都靠在講臺上笑瞇瞇地拍手說:“非常棒,iris,非常棒,我在哈大的學生中,少見如此精彩新穎的演講,如果你照著這樣寫作文,我保證給你的作業(yè)打a.” 珍卿也把小腦袋一揚,謙恭地說一句“謝謝先生”。 珍卿上完英文寫作課出來,胳肢窩里夾著一只小盒,這是對了優(yōu)秀作文陳述的獎勵——兩只現(xiàn)買的雪糕卷。 同班同學無分種族親疏,路上都調(diào)侃珍卿得的獎品,問加西亞教授的獎品好吃嗎?珍卿聳聳肩,還算滿意地說:“not bad!”她的同學都在那哈哈笑,好多認識不認識的人,看她這兒童作派也報以微笑。 珍卿下節(jié)課是選修的哲學科目,按照安拉學院的規(guī)定,每個學期要有一兩門選修課,選擇專業(yè)課不能少于三門,只要你顧得過來,多選是沒人限制你的。上臺階時聽見人“iris”,是她的好朋友蓓麗。她們一起選的哲學選修課。蓓麗在美術系學插畫設計,這讓珍卿跟她很聊得來。 聽了一節(jié)ology and theology(《宇宙起源說和神學》),珍卿和蓓麗說說笑笑地出來,又一起去餐廳吃午飯。 蓓麗說有個插畫設計征選,力邀珍卿跟她一塊參加。蓓麗說若作品中選就名利雙收,最高獎金可達三百美元。珍卿想一想還是婉拒,她總比別人多選兩三門課,功課雖然不覺得費力,但平時雜務事也多。慕先生上回來信說,他明年有赴美辦畫展的計劃,天天寫信都在鞭策珍卿。 蓓麗卻很替珍卿感到遺憾。 ———————————————————— 有一天下午六點鐘,賣書畫籌款的活動臨近尾聲,珍卿和同伴們正在收拾東西。 戴維斯·薩爾責喘吁吁跑過來,按著桌子說慶幸他們還沒走。然后他拿出一百美元,放進他們的錢盒子,跟珍卿提了一個意葉深長的要求:“杜小姐,我看了你那篇精彩的文章,你說強者須為弱者服務,如此,方能在弱者群體中生存。你的文章只列舉了西方的例子,我希望看到一個東方的強者,他熱衷于在弱者群體中服務,并且自己也博學多才,我希望看到有關他的作品。” 怡民、胡蓮、上官楚、鄧揚和等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面面相覷,這洋鬼子莫非是來找茬的? 珍卿審視著高大的薩爾責,一邊在心里記憶歷代的英雄,把收起的文房用具又擺出,叫怡民取一張三尺的生宣,上官楚看看時間看看天色,一邊幫著鋪紙擺鎮(zhèn)紙,一邊遲疑地問珍卿:“iris,陰天天兒可黑得早啊。” 珍卿心無旁騖地扶著鎮(zhèn)紙,在心里設計著構(gòu)圖和運筆,等到胸有成竹才淡定一地說:“用不著半個鐘頭就得。” 薩爾責第一次見iris作中國畫,見她從一架筆中取出一支,在那墨盤里蘸足了墨汁,幾乎不假思索就開始運筆,等看到畫的輪廓越來越清晰,那姓鄧的中國青年說了句話,其他中國學生驚訝地觀摩議論,薩爾責聽不懂中文,還是認真觀摩iris作畫的風度。 他今天不避猜疑地找過來,想跟iris討論她的奇談怪論,希望她不要抱著天真的妄想,以致將來行事失差貽害自身。可此時此刻看著她作畫,薩爾責恍然感到,她是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長大的。iris駕輕就熟地運筆構(gòu)圖,經(jīng)過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奇妙cao作,一副典型的中國水墨就成了。 當珍卿用輕松雀躍的語調(diào),為薩爾責講解畫中的故事,他才慢慢回神聽她講著: “在中國兩千年前的戰(zhàn)國時代,秦國的國王派李冰到蜀地做管理者,蜀地的江水常常泛濫,沖毀居民的田地家園,給他們的財產(chǎn)生命帶來威脅,李冰和他的兒子就帶領民眾,在當?shù)嘏d辦很多水利工程……” 其他人幫珍卿把文墨收好,微蒙夜色中慢悠悠地朝外面走,珍卿跟薩爾責走在后面,還在耐心講著李冰父子的功績,以及后世對他們的贊美和神化。又講她的水墨畫描繪的就是,一條蛟龍在江中興波作浪,讓沿岸的老百姓流離失所,被人民神化的李冰施展神通,化成一只大牛與蛟怪戰(zhàn)斗…… 胡蓮湊到怡民耳邊說悄悄話,怡民忽然噴笑出來,奇異地回頭看珍卿和薩爾責,戲謔地說道:“胡學姐,我也同意你的觀點。“上官楚和鄧揚和都好奇,怡民小聲地跟他們說,胡學姐說薩爾責是個賤骨頭,iris總對他愛搭不理的,他還總找機會湊上來,上官楚就連連附和點頭。 鄧揚和覺得他們捕風捉影,不以為然地反駁道:“我看你們是聯(lián)想太多,一男一女湊在一起,好像總該有故事才正常。其實,自從我們擺開這書畫攤子,慕名而來的人還少嗎?本城無疑刮起了一陣中國風,男女老少都對中國文化起興趣。今天我們一位教授太太,忽然穿一件螽斯紋的裙子,還問我這種中國風好不好看。薩爾責說不定就是對中國文化感興趣……” 其他人聽見了也不反駁,胡蓮拉著鄧揚和的胳膊:”我看你呀,心里是純潔過頭了。“怡民哈哈笑著說:”你們兩口子是反著來的。“ 珍卿瞅前面說笑嬉鬧的人,她滿心趕著回去做飯吃,不想跟薩爾責無限制地延伸話題,便停下腳步總結(jié)陳詞道:”中國人是世上最世俗化的民族,他們想過幸福生活的決心,比世上任何民族都更強烈,所以,他們總是神話讓他們過上幸福生活的凡人英雄。薩爾責先生,也許你們的文化告訴你們,一個模糊道德的強權人物,是一個社會的中流砥柱,但我們這個東方的古老民族,崇拜的英雄一定是扶持弱者的。“ 薩爾責感到一種文化沖擊,就像沙漠里的迷途者驚見綠洲,又像在無邊的冰原中看到人煙,他有種難以言說的驚詫感覺。 當聽見珍卿告別的時候,薩爾責問出心中的疑惑:”杜小姐,恕我冒昧,以你們現(xiàn)在的處境和國力,你所謂的扶持弱者的英雄,需要多久才能使你們的弱者過上幸福的生活?“ 珍卿頓時語塞了,眼見要走到校門外面,怡民他們揮著手叫她快點。珍卿回頭看薩爾責,詠嘆似的說著:”我聽人說,一滴一滴的水珠,要滴穿一塊巖石的話,需要大約四十年時間,質(zhì)地更致密的巖石,也許需要更長時間。但我們的民族在地球上綿延五千年,我們擁有對于時間的耐心,相信這一天終將到來。“ 薩爾責還不能認同她的幻想,但看著對民族充滿虔誠的女孩,他忽然生出難以言說的敬畏。他看著iris揮手跟他告別,從建筑物的陰影中走出去,走到燈光熹微的馬路上,和她的中國朋友會集一處,拉著手說笑嬉鬧著走遠,同伴幫他擋開路上的行人,她跟同伴熱情地說著什么。 作者有話說: 鬼啊鬼,我竟然把自己搞感動了。感謝在2022-09-21 19:00:05~2022-09-22 12:56: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paddy 3瓶;喜歡銀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09章 沒有發(fā)表的文章 暮雨瀟瀟的岔路上, 美術系的費特朗博士走遠了。珍卿撐著傘目送博士遠去,直到看不見人了,她才慢慢踏著雨水往校外走。雨滴在傘蓋上“撲嘟嘟”響著, 視野中的一切濃碧淺紅,像是國畫里精心調(diào)制的水色, 剔透清澈得讓人心情愉快。 珍卿剛剛完成一件事情, 就是給老同學彭娟幫忙的那件。 彭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探得她學校的人文美術學院某系主任的謝爾頓太太, 跟哈大文學系加西亞教授的太太是摯友, 而珍卿而這對夫婦也熟稔得很,自由派的加西亞教授,現(xiàn)在越來越賞識珍卿這個學生, 有回作文還得他兩個雪糕卷。 珍卿從忙碌的日程中抽出時間,以彭娟學校的女性種族歧視為例,寫了篇反對種族歧視的小作文, 從莎士比亞談到馬克·吐溫, 從黑奴解放談到種族隔離, 還從儒家思想對民族融合的積極意義,批判了西方精英的傲慢治國理念…… 然后, 珍卿就拿著這篇萬字小作文, 去找安拉學院《學生英文月報》主編莫莉小姐——她跟珍卿同獲羅氏基金征文獎金,同在布萊德蔓教授家過圣誕, 珍卿的文章常常登在月報上, 跟莫莉小姐還挺熟悉的。 珍卿見到莫莉小姐, 直接開門見山, 請她刊登這篇反種族主義小作文, 莫莉作為主編先瀏覽稿子, 這位中國小姐出了名的語出驚人,叫人應對她不敢不謹慎。珍卿特意告訴莫莉小姐,文章不但要發(fā)在本院的報紙上,還會在本城的華人雙語報紙和費特朗博士辦的《美術》雜志發(fā)表——因為麻公大的種族歧視事件中,唯一敢于反抗的黑人女生,念的正好是視覺藝術系,反抗過后遭受更嚴重的歧視。 白人世界的種族歧視無所不在,但是任何有公共意義的機構(gòu)、團體,不敢堂而皇之地贊同此事。莫莉小姐一看珍卿的小作文,曝光了麻公大的種族歧視事件,這意思還想倡議全民聲討,就感到iris要給她找麻煩。 無論莫莉小姐怎樣分析后果,甚至背誦法條警告珍卿,這中國女孩始終不為所動,還說莫莉若不發(fā)表她的文章,她就去找布萊德曼教授夫婦評理——布萊德曼教授是退休之后,被哈大以客座身份留住的大佬,是哈大文學系資格最老、份量最重的教授,布萊德曼太太因慈善可親,在兩校也享有不弱于丈夫的聲望。 莫莉小姐被珍卿說得沒脾氣,只好暫時穩(wěn)住珍卿,說跟月報的其他成員商議一下。珍卿說你們商量吧,她正好去拜訪布萊德曼夫婦,希望回來能聽到明確答復。珍卿離開后莫莉小姐行動起來,但并非召集月報成員開會,而是去找跟她有親戚關系的加西亞太太。 莫莉小姐是加西亞太太的親戚,而她對于文學的審美取向,跟加西亞教授趨于一致,幾乎天天出入加西亞教授家。她自然曉得加西亞太太,在iris指控種族歧視的學校,有不只一位交情深厚的密友。莫莉自己勸不住iris,第一反應就是找加西亞太太反應情況,她把iris的文章拿給她太太看,這位太太捂著胸口驚呼:“杜小姐是享有聲譽的人,她這篇文章一經(jīng)發(fā)出,公立哈大恐怕被置于輿論旋渦的中心。” 加西亞太太感到提醒朋友的義務,往那所學校打了三四通電話,把事情原委清楚地傳遞出去。連珍卿的麗嘉文章也小范圍地傳播開。 與此同時,珍卿拜訪了布萊德曼夫婦,毫不作偽地表達自己的意向,說希望借文章發(fā)起反種族歧視的浪潮,真誠希望德高望重的兩位師長,能夠支持她這一項舉動。 布萊德曼夫婦自然愿意支持,但說希望iris珍視自己的天賦,勿于社會活動耗費太多精力。這篇反種族主義文章發(fā)表后,請iris不要參與其他事項,安心治理自己的學業(yè)。珍卿當場表示了為難,她說此活動非她一人參與,還有其他有色人種的同學,制定了后續(xù)的活動計劃,就是對在本邦遭受歧視的一種回應。 布萊德曼夫婦聽她這樣說,頓時感到事態(tài)超乎想象,連忙安撫住珍卿說他們再考慮一下,也請珍卿不要輕舉妄動。 反種族主義的□□還未起勢,哈大、安拉、麻公大三校中,所有知情的教授和太太們,倒像聽到災難警報訊號一樣,紛紛地行動起來。 所有教授都不希望出現(xiàn)□□,在這個窘困而動亂的時期,國際學生交的學費很重要。最早的知情人加西亞太太,忽然成了至關緊要的人物。 哈大和安拉這一邊,包括布萊德曼教授夫婦,都希望加西亞太太到麻公大那邊,借助她熟識的謝爾頓教授太太等,給他們校方的管理者建言施壓,盡快平息女學生的種族歧視活動。而麻公大的學校管理者們,看到珍卿的文章雖不至亂了陣腳,但要真被一個亞裔女孩捅破天,也夠他們焦頭爛額一陣子。這事情一引起他們的重視,那邊的太太們又委托加西亞太太,幫忙到安拉學院這邊斡旋,務必打消這亞裔女孩發(fā)表文章的意愿,條件大家可以坐下來談。 加西亞太太斡旋得可來勁了。在哈大文學系內(nèi),屬布萊德曼太太修養(yǎng)德行最好,任何本地的高尚社交場合,德高望重的布萊德曼太太都不可或缺。而加西亞太太的學識和地位,本不比布萊德曼太太差,遺憾的是她為人高傲又吝嗇,想獲得同樣的愛戴和聲譽而不得。這件莫名其妙的事,成了她展現(xiàn)影響力的好機會。 她請布萊德曼太太約了珍卿,就在布萊德曼家施展口舌,試圖勸止珍卿把事情鬧大。 這些人的憂心珍卿心知肚明,種族歧視現(xiàn)象在本邦屢見不鮮,但公開場合一定講政治正確,在代表知識、創(chuàng)新、文明、進步的校園,在本邦遭遇經(jīng)濟蕭條的窘迫時期,出現(xiàn)這種丑聞的后果很嚴重。 原本,珍卿還義正辭嚴地堅持立場,但她尊重的這許多師長,苦口婆心地給她條分屢析:她這篇小作文若是發(fā)表出去,會妨害麻公大的名譽前途,這種妨害播及的范圍會很大,有可能最終反噬珍卿和她的同伴。 僵持了大約有三四天,珍卿最終勉為其難地讓步。雖然看在她敬重的教授夫婦的情面,但麻公大若不中止種族歧視行為,并公開懲戒種族主義分子,看誰的面子她也不會再讓步。若不能看到麻公大的誠意,她的文章終有一天會發(fā)表的。 珍卿的訴求并不過分,加西亞太太高效率地傳遞到麻公大。那邊的太太們也在施展影響力。然后事情就被太太們斡旋成功,彭娟那座女學生宿舍樓中,貼出了不對學生進行種族隔離的通知,而兩個積極的白人種族分子,被麻公大勉為其難地清退了。 今天,珍卿找到美術系的費特朗博士,說她的文章將不能在《美術》上雜志發(fā)表。滿臉赤忱的費特朗博士,當場義憤填膺地問珍卿,是否有人給她放狠話。 珍卿心內(nèi)既感激又慚愧,雖不好將全盤計劃告知,還是異常誠懇地回答:“費特朗先生,我的目的本在于反種族歧視,文章不發(fā)表雖不能造成聲勢,可是麻公大的有色人種學生,收獲了切實的好處。我認為,只要受壓迫者從中獲益,我的妥協(xié)就有意義。”費特朗博士真是傻白甜,說珍卿是他見過的最高尚最純潔的人,西方的偽君子們太糟糕了。 珍卿被他夸獎得汗顏不已,若她看起來還是白包子,掰開看里面的餡一定是黑的。 在這件并不重大的事情中,珍卿算計并利用了很多人,包括對她很真誠關愛的師長,當然,她保證不會有真正的傷害,大家還有不同程度的收獲。譬如,哈大這邊的加西亞太太,麻公大那邊的謝爾頓太太,通過成功斡旋一場未來的危機,她們在太太圈的影響力提升了。對于麻公大和哈大等的管理者,一個棘手的大麻煩消弭于無形。 在此就不得不說,美國上流社會的太太們,不可像中國的傳統(tǒng)太太們,基本是一種附屬物的存在。美國太太可利用社交場的影響力,襄助丈夫和兒女的仕途前程。珍卿利用了太太們的虛榮心和影響力,尤其是加西亞太太,若非她熱情地兩邊周旋,珍卿在這邊盲目發(fā)狠,搞不好就跟麻公大那鬧僵。 除了對教授和太太的預測,珍卿也結(jié)合美國當前的困局,才決心一個人施展計劃,就是恫嚇利益相關者要把事情鬧大。 美國名校從世界各地招收學生,一方面固然是為延攬高端人材,另一面也是沖著高昂的學費。在美國經(jīng)濟繼續(xù)蕭條的時期,學費是公立學校的重要進項,麻公大若爆出歧視有色人種的新聞,外國學生報考時難免心有顧忌。 果然,各方面都不出珍卿所料,大家都沒有太嚴重的損失,而珍卿通過虛張聲勢,達到幫助老同學彭娟的目的。而在不少她尊敬的師長眼里,她還是迫于多方的壓力,最終不得不妥協(xié)的小可憐。她還跟她的“同伴們”,做解釋和勸阻的工作。她成了非常通情達理的人,連加西亞太太都將她視為座上賓。珍卿或多或少有愧疚不安,但不得不說世界也很荒誕,中國人在外邦的合理訴求,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伸張。 珍卿悄悄了卻這樁麻煩,連室友怡民也沒有透露。 彭娟哭求到她的家門口,她管這閑事有點怕麻煩,不管吧心里又過意不去,勉為其難決定接下麻煩,原則上也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這期間好像啥事也沒發(fā)生,珍卿那篇作為導火索的文章也沒發(fā)表,卻達到所有人滿意的結(jié)果,這就是她的“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了。 沒多久,彭娟興沖沖跑來報告喜訊,說麻公大已經(jīng)采取的那些舉措,有色人種學生現(xiàn)有校方撐腰,至少不用天天提心吊膽的了。彭娟給珍卿買好些吃的,她興趣缺缺地吃一點,囑咐彭娟務不要亂說話。 今天特意找費特朗說明情況,她的文章不在《美術》上發(fā)表,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她心里有種奇異的平靜。 走到校門口,珍卿迎面跟薩爾責遇上,薩爾責一派陽光地問她:“iris,你最近被什么占住了,好像忙得不可開交?”珍卿笑瞇瞇地扯個謊:“我在忙著做我的文學實驗。”薩爾責不以為意地一笑,到校門外伴著珍卿一起走。 走到身邊沒什么人事了,薩爾責興致勃勃地說:“嗨,聰明的姑娘,看來你的文學實驗很成功,那么,你有沒有空看我的比賽……” 珍卿想了一想,還是友善地接過他的賽票,念一念上面的比賽時間,說她那時候正好沒課,沒別的事一定去看比賽,薩爾責還算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