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國好好學習生活 第1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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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馮次長雖說油嘴滑舌的,但對珍卿既不以勢壓人,也沒有一句重話的,而且還給她帶了禮物。 珍卿伸手不打笑臉人,只好給他寫了四五幅字。 珍卿以為這是個小插曲,并沒有多在意,這一天就趕畫稿中度過去了。 真是沒有料想到啊,其后的一個星期,謝公館每天都有各種客人登門。 有點文化的親戚朋友,或者愿意附庸風雅的生客,來到謝公館里,總說要見見貴府的五小姐。 珍卿只要在謝公館,總要被拉出去溜溜。 讓珍卿挺納悶的是,好多她不認得的人,竟然好像都知道她——她都不曉得,什么時候傳出這偌大的名聲。 一跟人家掃聽才知道,除了杜教授和他朋友,總跟人談起珍卿的趣味言行——讓她在文化界,知名度變得更高。 上回求過字的馮次長,提起謝公館的五小姐,也總跟身邊的人一通嗨夸,現(xiàn)在官面上的人,不少也曉得她了。 這幫人出于各種心態(tài),拜訪謝公館的時候,就多半會帶著禮物,來謝公館就非要見見珍卿不可。 珍卿被拉下去溜的時候,各人的興趣點不相同。 相當一部分女性同胞,喜歡扯著珍卿瞎聊天,對她的身世經(jīng)歷很感興趣。 文化界的叔伯阿姨們,也喜歡扯著她瞎聊天,反正東提西問的,問完了高興得很,就把珍卿大夸一通。 還有的附庸風雅的商宦,跟珍卿扯幾句就沒啥話說,就請珍卿寫寫畫畫一下,要帶她的墨寶回去。 ……這樣弄了有十來天,擾得珍卿煩不勝煩。禮拜天休息的時候,時間總被軋斷,干正經(jīng)事效率很低。 珍卿是出離了憤怒,提筆寫了一篇小文——《告訪客書》: 敬告諸長親貴友: 愚輩晚生近有一苦,連日塊磊胸中,不吐不快。 今試為眾人一言之,文辭粗陋,激憤不知所言。望諸前輩不吝瞬暇,試一讀之。 余十數(shù)歲在桑梓,初入書法門徑,為蒙師謬贊于家祖,曰“來日大可造就”。 家祖望女成鳳,將我?guī)煿拇抵裕乓詾槭秩弧?/br> 由此,日攜余之手書墨跡,播視于族人鄰里,以示夸耀之意。 鄉(xiāng)人親屬以家祖輩高,對余小兒涂鴉之作,莫不屈指夸贊,濫言虛頌。 家祖得意揚揚,愈加炫示鄉(xiāng)民之間 時至年節(jié)之間,村人鄉(xiāng)鄰自攜紙墨,請余書畫楹聯(lián)門畫,來往者絡(luò)繹于門庭。 余日間須作功課,又為求書者所累,云窗疲勞,左支右絀,日不能盡情餐飲,夜不可依時歸寢。 遂告請家祖免于應(yīng)酬。 家祖以女孫學有所成,光耀門楣,迎來送往,顧盼自矜,求書畫者皆來則不拒。 余于是每日晨興,于窗前誦書,大念王荊公《傷仲永》篇,翻來覆去,抑揚頓挫,十數(shù)日間不輟。 家祖因怪之曰:“何故長日念誦?此篇是否極難?” 余答曰:“千古名篇,自當常念誦,師言大有裨益。” 家祖每日躑躅窗前,思疑不解。 遂命余錄《傷仲永》全篇,問于族中博學后輩,后輩詢事之始末,大笑與祖父解說之。 家祖恍然有悟,默默而歸,向余未有多言,其后,每拒上門求書畫之人,余遂紓?cè)淮蠼狻?/br> 家祖少入私塾啟蒙,自來學問稀松,不通文理世故。聞仲永之傷,而能幡然自省,閉門拒客,吾少年時深感之矣。 望諸尊客長輩明察,余正值青春少年,為求學之要害關(guān)頭,三更五更猶恐虛度,,卻要應(yīng)酬各界人士,無謂妨害學習之機,實在苦不堪言。 若諸親長貴友,能體晚輩求學之迫望,遺余于悠閑書窗之光景,余誠心拜謝前輩海涵。 若不能,愚生晚輩,當尚無方之民,效仿懸榻青眼之故事,勿謂言之不預(yù)也。 …… 先講杜太爺沒啥學問,都知從仲永那里吸取教訓(xùn),順勢請訪客們體諒她是個學生。 而如果不體諒的話,哼哼,就別怪她沒有好臉色,到時候別說,本人沒有提前告知。 珍卿寫完這個小品文,又用中等紙謄抄了兩份,命家里的管家傭人收著。 珍卿交代他們,來客只要說是來見她,就把這個《告訪客書》,交給客人們看,說五小姐在用功,不能見任何人。 吳大哥第一個不贊同,他讀珍卿這個《告訪客書》,覺得有點太輕狂了,恐讓客人觀感不好,對謝公館名聲不利。 就是陸三哥、吳二姐,無條件地支持珍卿。杜教授覺得此事大有趣,他對這種事是樂在其中的。 結(jié)果不出珍卿所料,來謝公館的客人,多是讀過書的人,都知道《傷仲永》怎么回事,讀完珍卿寫的“告示”,多是付之一笑,倒不強求要見五小姐。 很多人看了她這篇小文,不但沒有罵她驕狂放肆,反而援為妙聞奇事,引得人們眾口相傳,還把這件事傳揚出去了——只不過對著人的時候,不一定能對號入座罷了。 連杜教授都被眾人吹捧,成了教女有方的典范。 珍卿覺得有點煩惱,就把《告客人書》收起來,不給人看了。 反正不認識的客人,但凡她干正事的時候,現(xiàn)在就一律不見就是了。 沒過一個禮拜時間,杜教授給珍卿拿一本書,是商事印書館的《教育指南》。 杜教授在商事印書館,有一位叫譚之邁的編輯朋友。 見到別人抄錄珍卿的《告訪客書》,一時間如獲至寶,說要拿珍卿的詩文,還有她的言行趣事,寫一篇文章來點撥家長朋友們。 珍卿翻看這譚編輯寫的文章。 文章果然隱去她的真名,用一種圍爐閑話的情調(diào),講述珍卿生活中的一些閑談逸事,還附上了她做的一些詩文——就包括她的那《告客人書》。 這文章在故事中穿插議論,給讀者灌輸一些教育理論。 杜教授在一邊給珍卿說,《教育指南》這一期雜志,發(fā)行以后一禮拜內(nèi),銷量就比往期增加三倍。許多報紙刊物都轉(zhuǎn)載這篇文章。 那文章雖是譚編輯寫的,但其中引述了珍卿的詩文,所以也應(yīng)當有稿費。 說著,杜教授給珍卿一個信封,說里面有三百塊錢的銀行本票,是譚之邁先生給珍卿補送的稿費。 珍卿打開信封一看,果然是三百塊的銀行本票。 《葫蘆七子》倒還沒印出來,珍卿沒花幾分心思,先莫名掙了這三百塊錢,她今年到底是什么運數(shù)啊。 杜教授還夸獎?wù)淝洌?/br> “譚寫了這篇文章,對讀者大有教益,算是做了一件利人的事。 “爸爸像你這么大,一分錢沒掙來過,你比爸爸厲害多了,爸爸為你驕傲。” 然后,杜教授期期艾艾地說:“因為這一篇文章,好多學界的……學界的前輩想認識你。 “珍卿,后天又是禮拜天,你看……你看方不方便,見一見對你寄予厚望的前輩們?” 珍卿本來收錢是高興的,但想著杜教授未經(jīng)她允許,就擅自讓人發(fā)她的詩文。 看著興匆匆的杜教授,想著他以后,還不曉得要干多少違背她意愿的事。 她心里燃起一撮無名火,在她胸膛里越燒越熾起來。 今天,非要煞煞杜教授的歪風邪氣不可。 珍卿一時間豪氣萬丈,扯著那裝錢的信封,恨不得一瞬間撕個粉碎。 但是將要撕的最后一刻,她理智戰(zhàn)勝了沖動,跟什么過不去,為什么要跟錢過不去。 糖衣她要留下,炮彈必須給他打回去。 她把信封重重拍在桌上,對著杜教授掐腰瞇眼冷笑: “杜教授,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你們不經(jīng)我同意,憑什么敢發(fā)表我寫的東西?還把我的私事抖露出去?” 杜教授頭回見她橫眉冷對,一時聽愣住了: “杜教授,知道花生里長蟲,會怎么樣嗎? “知道閻王老婆懷五胞胎,懷的是什么嗎? “知道稻種撒下一月,還不出苗,是因為什么嗎?……” 珍卿看杜教授,囁嚅著說不出品,冷笑著說: “常言道,與鳳凰同飛的,必是俊鳥;與虎狼同行的,必是猛獸,你跟仲永之父成了同類,你好好考慮一下,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杜教授一向粗枝大葉,聽言直是如遭雷擊,他像大寒天在雪里走,不自覺地打起哆嗦。 他拿起給珍卿的裝著銀行本票的信封,失魂落魄地說: “是爸爸考慮不周,爸爸這就讓他們停止發(fā)行,把關(guān)于你的文章撤出來。” 說著竟然拿著錢要走,珍卿趕上兩步去,“唉唉唉”地扯著杜教授,絞盡腦汁地說辭。 這杜教授這個無厘頭,簡直弄得人哭笑不得,珍卿無奈地說: “爸爸,你現(xiàn)在退錢給他們,該看到文章的人,早已經(jīng)看到文章了,影響已經(jīng)無法消除,平白與商事印書館鬧不快。 “你若是真心疼我,以后記得尊重我的意愿,不就行了嗎?” 說著,珍卿把那信封,暗暗地奪過來,然后順手擱進一個抽屜,想一想還上了鎖。 杜教授卻莫名其妙地,顯出心懷大慟的樣子,他顫抖著聲音問: “珍卿,在你心目中,爸爸這么糟嗎?” 說著,他喃喃地說著: “我最落魄、最無用的時候,慧慧——也沒有罵過我……也許她像你一樣,心里是想罵的吧。” 說著,他簡直像要馬上哭出來了。千算萬算沒算到,杜教授拿的不是窮搖男主劇本,而是窮搖女主的劇本。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她到底說了什么啊,杜教授水漫金山起來——深井冰啊! 珍卿暗里有點發(fā)慌,面上還是鎮(zhèn)定地說:“爸爸,沒事你就出去吧,我洗完澡要做功課了。” 杜教授身體顫抖兩下,踉蹌著向房門走過去。 珍卿抹了一把頭發(fā),想著拿吹風機來吹頭,給自己壓一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