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媽就說：“這是江州那邊產(chǎn)的絲綿，三少爺帶回來的，專門給大家做棉袍子的。太太怕你冷，學堂又不許穿自家做的棉袍子，就說給你做兩件馬甲襯在里面。”

    珍卿心里滋味復雜，跟胖媽說：“你回去告訴母親，多謝她惦記我。”

    胖媽不甘被冷落地說：“你也要謝我跟金媽，這是我們倆人一道，熬夜給你縫的?！?/br>
    珍卿笑了一下，說：“自然要謝的。”

    剛才說到，三哥從江州帶回絲綿。

    珍卿想起三哥這兩個月，一直在外面奔波，問：“三哥怎么老出差，也沒見大哥總出差啊。”

    胖媽就“嘁”了一聲，說：

    “這怎么能比，大少爺念完書就管事，還有太太給他鎮(zhèn)著。

    “大少爺做事這么多年，前后都做理順了，那些底下人也服他管。

    “三少爺留洋回來，太太沒讓他在家管事，給他貼了一筆本錢，叫他要么尋個公差，要么到外面闖個事業(yè)。

    “太太的心思也不難想，兩兄弟都是能耐人，怕他們一個鍋里攪勺，攪和不開。

    “大少爺吃的是現(xiàn)成飯，一大半的擔子太太幫他擔著。三少爺是另起爐灶，樁樁件件都要cao心，滿不是一回事。要不三少爺怎么忙呢?！?/br>
    珍卿嘆了一聲，姑且不說胖媽說的，是不是真實的情況。

    其實從日常相處中也能看出，陸三哥和吳大哥這哥倆的關系挺微妙。

    謝董事長區(qū)別對待兩兄弟，不能說她做得不對，可是對陸三哥未免不公平。

    作者有話說：

    女媧和伏羲別名里的兩個字，實在是打不出來，估計字庫里沒得這個字，不過也不太影響閱讀的。

    說借鑒確實借鑒了，不過差別還是蠻大的，我也沒啥可說的……感謝在2021-05-05 15:35:20~2021-05-06 13:13: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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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有所不為有所為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

    吳大哥到弟弟陸浩云的辦公室, 跟他理論一件事情。

    上個月下旬的時候，吳大哥給弟弟介紹一個人，從晉州來的吳馥之先生——此人按輩分論, 是吳大哥的侄子。

    這位吳馥之先生，想在晉州開煤礦, 正在各處招股募款, 就跑過來找族叔吳祖興幫忙。

    而吳祖興出于某種考慮, 轉(zhuǎn)頭又找弟弟陸浩云幫忙。

    當時, 吳祖興發(fā)愁地跟弟弟說, 他的兩個印染廠，才跟洋行辦了四五件大機器，還欠著銀行一大筆款子, 公錢私錢都周轉(zhuǎn)不開。

    他說弟弟總是尋找有潛力的廠子投資，也不妨投次一下吳馥之先生的煤礦。

    他說他侄子的煤礦，請了幾撥專家看過, 保證那煤礦準能穩(wěn)賺不賠, 極力勸說弟弟入股。

    謝公館的兄弟姐妹, 相互之間關系微妙。

    陸浩云對這樁“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實一點興趣也沒有。

    于是他跟吳大哥說, 他最近投資房地產(chǎn)和絲織業(yè), 支出的款子太多，現(xiàn)在手頭也很緊。

    不是不能投資煤礦業(yè), 但他必須做謹慎的考察。

    既考察合伙人的能力品質(zhì), 也要考察這煤礦是不是能賺錢。

    陸浩云就派人跟著吳馥之先生, 帶著專家去晉州考察煤礦。

    專家考察完回來說, 吳馥之先生的煤礦看起來不大好, 很有可能會出水的。

    都知道煤礦最怕崩水, 一崩水就全完了。

    陸浩云以此婉拒入股煤礦的事。隨即將此事拋之腦后，他又到江州出差去了。

    他昨天才回到海寧，今天上午剛來到公事房，吳大哥就拿吳馥之新做的勘探報告，再次勸他入股煤礦。

    然而，不管吳大哥怎么說，陸浩云都有理有據(jù)地反駁，他還是決定不入股。

    弟弟這么不給情面，吳大哥沉默下來，說既然他無心入股，也不能強人所難。

    然后，兄弟倆繼續(xù)隨意聊著天，吳大哥忽然提起來，說想再建一家新染廠，而一直買不到合適的地方建廠。

    他聽說弟弟在西郊，有近千畝的閑置荒地，就想買上幾十畝來建廠房。

    他聽說弟弟當初買進，是每畝五塊的均價，他愿意每畝再加五塊。

    陸浩云聽到這個請求，一時間覺得啞口無言。

    他早先購入的西郊荒地，之所以每畝均價五六塊錢，是因為那時候戰(zhàn)爭陰霾籠罩著海寧。

    海寧的許多紳商富豪，紛紛打算棄業(yè)北逃，所以，他能以賤價大量購置荒地。

    但是戰(zhàn)爭陰云退去，原來擱淺的西郊貨運鐵路線，現(xiàn)在正式開工了。

    海寧的華界政府已有決議，會加強西郊的基礎設施建設。

    那里已經(jīng)在修建柏油馬路，現(xiàn)在也準備投入資金，在那里架設高壓電線了。

    因為種種的優(yōu)勢，從九月份以來，西郊的地價房價一直攀高，將來會漲到多高，現(xiàn)在誰也說不好——不過地價房價，確實被炒起來了。

    吳大哥商業(yè)敏感度很高，是個精明強干的實干家。他不會看不出來，西郊的地價不止十塊。

    與其說他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不如說，他希望弟弟識相一點，自覺地跟大哥分享利益。

    陸浩云不在乎這點地，如果真是親朋至愛，拱手相送又有何不可？

    可他介意的是，大哥這種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

    陸浩云自從二十歲回國，在業(yè)內(nèi)摸爬滾打五六年，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已經(jīng)游刃有余，不會再輕易上當吃虧。

    倒是在親朋好友那里，明虧暗虧吃了不少，甚至吃過親父、親祖的虧。

    這其中人情與錢財?shù)牡檬В蛔銥橥馊说溃懞圃撇粫讶诵钥吹锰摺?/br>
    前面這些年，他顧及母親和二姐，努力與大哥兄弟敦睦，對于大哥，他幾乎是有求必應的。

    雖然他的溫馴態(tài)度，有一大半就是做給母親和jiejie看，可也不能否認，他為此付出許多心力和時間。

    但現(xiàn)在看來，大哥視之理所當然，而并不對他抱有回報心理。

    想到母親，陸浩云忽然想到推托的借口。

    現(xiàn)在北地正在鬧瘟疫，母親所在的華夏義賑會，正在向社會募集款子，幫助救濟北方的瘟疫——母親最近忙的，正是這件事情。

    陸浩云于是面現(xiàn)為難，站起來猶豫半晌，嘆著氣說：

    “大哥，不是我要推脫，西北現(xiàn)在正鬧瘟災，母親到處奔走募款，要幫助平息瘟疫。就在前天，母親還責令我?guī)退I款。

    “我正打算賣掉幾百畝西郊地皮，以此來籌措現(xiàn)款。我已經(jīng)找好兩個買家，價錢也已經(jīng)談妥了，每畝均價一百塊?！?/br>
    吳大哥意外之極，志在必得的神情一時僵住了，尷尬的沉默在室里蔓延開。

    吳祖興剛才跟弟弟說，在他原來購地價的基礎上，每畝再加五塊錢，就這樣每畝均價，也不過是十塊錢。

    一百塊與十塊相比，多出九倍的價錢。

    再寡廉鮮恥的人，來以十塊錢強買值一百塊的地，恐怕也不能理直氣壯地說出口。

    更何況，這其中還夾雜著母親賑災募款的事。

    陸浩云點了一根煙，一副為難沉默的情態(tài)，但他就是不先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兒，吳大哥清清嗓子，說：

    “浩云，你的生意遍布江南，各處都有房產(chǎn)在收租，哪里不能籌措賑災款？何必又賣那么多地皮呢？”

    陸浩云也為難地叫苦：

    “大哥，那些零碎房租，一時半刻難收齊，即便收齊了，也不過湊出兩三千，這是杯水車薪。

    “我投資的那些生意，只不過坐等分紅，并不親自經(jīng)營，現(xiàn)在還未到年底，難道能跟人強行要錢嗎？

    “大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是白手起家，我的錢都在各處拴著，急用錢的時候，總是要賣房賣物的?！?/br>
    吳大哥聽他這樣說，不由微微落了臉色，眼里閃過一點銳利的光。他張一張嘴，似要說點什么狠話，然而終究按捺住了。

    過了一會兒，吳大哥神情平靜下來，站起來悠悠地說：

    “浩云，你入股同學朋友的產(chǎn)業(yè)，總是不惜本錢；花許多錢做慈善，也不見你心疼；你二姐擴建產(chǎn)護學校，你也大力相助。

    “你在西郊分明有上千畝地皮，即便尋到買家，也未見得一次全賣。

    “今天，你給大哥一句準話，我如今再建新廠，你要不要拿地皮入股？”

    陸浩云從不強人所難，別人強他所難時，他也難免心生不快。

    他吸了一口煙，揚起嘴角笑了笑，說：

    “大哥，上千畝地皮確屬訛傳，當初確實購入不少，只是我見形勢不好，就轉(zhuǎn)讓出去大部分，只留了三百畝待價而沽。

    “大哥，你要買地也好辦。我談好的西郊荒地的買主，是洋火廠的崔老板，還有東鎮(zhèn)紡織廠的衛(wèi)老板，三百畝地他們一共會付我三萬。

    “既然大哥這么急迫，我拼著得罪兩位老板，截下五十畝轉(zhuǎn)給自家人也好。

    “只是大哥，我賣地是為了籌集賑災款子，也不能虧蝕太過，不然，恐怕還要賣房補漏子。

    “大哥，我每畝均價五十給你，你看怎么樣？我得了這筆款子，正好給母親交差。

    或者，我把土地的使用權(quán)，直接轉(zhuǎn)給母親，你跟母親商量錢款也行?！?/br>
    吳大哥的神情，立刻陰沉下來，他寒著臉一時沒說話。

    陸浩云吐出一個煙圈，跟喬秘書吩咐說：“你給謝董事長打個電話，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大哥沉著臉攔住他，說：“你的這個意思，我要考慮一下，先不必跟母親說?！?/br>
    就這樣，兩兄弟不歡而散，吳大哥拂袖而去。

    陸浩云送大哥下樓，在街邊看他坐的車子走遠，喬秘書嘆了一句：“吳總經(jīng)理——貪心不足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