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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科舉奮斗日常 第183節

    “夫子,若力可及,照看弟弟是我應做的。”

    “如此,我便安心了,清遠,路長長,你也寬心,我看你呀,也是個鉆牛角尖的。”他拍拍自己身側的竹椅,“你要曉得,世上沒有什么事幾全齊美的。”

    “做官、做人、做事都一樣,你也沒生個三頭六臂,凡事無愧于心,得盡其力就很好。很多事,你就算將自己高高抬起,逼入絕境,也是做不到的。”

    這是先前陳延對呂夫子說完自己的政治理想后,呂夫子給他的答復。

    “……我知道,夫子。我知道的,這次回去,我不會再鉆牛角尖了。”

    “你已經是許多人心里的青天大老爺了,你祖父祖母皆以你為榮。”

    冬日的月光冷冷,星點閃爍,陳延抱著火爐,看著無邊的月色。

    ……

    ‘嘭’。

    火花帶著色點飛入漆黑的夜色中,靠著江南的水路里,一條一條的航船魚貫而出,四海升平,這幾年的夜游船,比昔年更加震撼。

    寶馬香船、絲竹之音,美人美景皆入耳,陳延和茵茵在岸邊的酒樓里遠眺此景。

    茵茵贊:“江南真美。”

    陳延摟著她,“我依稀想起來,秀秀與葉問,便是在此地結緣,后來才共結連理的。”

    輕松的時間如指尖細沙,一撒即逝。

    二月,陳延乘車返回川安縣,到了祖父祖母墳前,再行了一次孫輩禮。

    “是孫兒不孝,遠游在外,不能年年回來看望二老。”他手執酒杯,“望祖父祖母如今團聚,在別的地方也能幸福安康,不必擔心我們,我們都會好好的。”

    茵茵也跪在一旁,二人一同叩首,在老宅住了一日,才回返江南,登上了去京城的船只。

    此行,李銀花和陳多富沒有跟來。

    雖然思念父母,但陳延很高興爹娘有自己豐富的精神生活,他們在江南的生意做得很好,有些新店、新族人這邊離不開人,雖然很想去看看孫女,但手頭上的事也難放下,所以二人決定等明年過年再去京城。

    陳延只叮囑二人注意身體,又上門拜訪了葉知府,希望他們可以照拂一二。

    后來,等船過江南,入京城,天子召他,陳延才發覺,自己又走入了另一種生活。

    這是——

    官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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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工部尚書

    ◎三皇子◎

    因為月兒在姜府, 陳延和茵茵落地京城,還是先住進了姜府。

    岳父贊他此舉甚佳,“陛下召見你召見得急, 估計明日下午就會叫你去伴駕。”

    葉衡總說姜大人駐顏有術,但憂思過多, 他臉上其實也已經有皺紋啦。

    譬如現在蹙著眉的時候, 眉心都是擰著的, “現在陛下看東西看得細, 你若不立即回來, 我叫你來,他恐怕要疑心我專門找你談授官的事了。”

    是了,回京城了, 目前擺在陳延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授官。

    “先不提這個。”陳延眼睛亮亮的,在江南待了幾個月,雖說初初在川安, 見到祖父祖母的墳塋后有些茶飯不思, 但后來, 放松的生活態度還是讓他臉上掛了幾斤rou,“爹, 百理那邊的安排怎么樣了, 下來了嗎?去的是誰?”

    姜定修:……

    姜大人用眼刀殺了一眼他,“不思忖自己, 想這個, 已下來了, 去的也是個新人。”

    “比當初的你還要新。”

    “為人如何?”年輕也好, 年輕有勁兒, 就是怕人亂來。

    這怎么形容呢, 姜定修沉吟片刻,道:“總之,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很穩重,適合這個官場。”

    “是個聰明、不亂來的人,你不想見到的場景,大抵是不會發生的。”

    能得岳父這樣的判詞,想來不會讓百理變糟,壓在心頭的一件大事總算結束,陳延這才有心緒來擔憂一下自己的前程。

    “到底空了些什么官位呢?”陳延問:“又或者說,陛下屬意我去哪里?”

    “位置很多。”姜定修作為吏部尚書,對空職肯定是爛熟于心的,“只不過,不是每個都適合你。”

    “也不是每一個擺在你面前,陛下都希望你去上的,清遠,家里畢竟還有我。”

    吏部尚書,天子寵臣。

    還有衛家,鎮邊大吏。

    葉問和陳延又是連襟,種種限制之下,留給陳延選擇的余地不多。

    “我曉得,到底有哪些去處?”

    “陛下約莫會給你列出這些東西。”姜定修翻開卷軸,手點了點,落在戶部、大理寺、翰林院、禮部和工部上。

    “陛下對你,算是滿意的,條條框框之下,為你留下的位置,也都是好位置。”

    去戶部可直接為侍郎,接周坤當年的位置,但估計是過去打輔助、管一管教學、培訓,不可能和之前一樣沾手很重要的東西,陛下不會允許。

    大理寺,說實話,這其實是個不錯的去處,有實權,和人交流不多,沒什么彎彎繞的地方,如果陳延喜歡辦案的話,選這兒不錯。

    但當下各種行刑、血腥,陳延沾過,但不想日日觀看,所以大理寺不是理想之地,翰林院……去了翰林院,那就走上了昔年葉問為自己挑選的清流之路。

    說來也是好笑,那個想當清流之首的人,最終拼著狠勁外放,以為實權官為目標,而一心做實事的陳延,最后走到了這個分叉口。

    去翰林院,以他的資歷,進入就是侍讀學士,必然常被陛下召見,將來執掌翰林院,巡考幾次,憑著之前的功績,只要不出錯,出幾本書,年老后,陳延必然成為清派之首。

    但,要走這條路,得從現在就規范言行,以德修己身,這樣很好,但是太累了。翰林院是個好地方,但陳延不想日日伴君。

    “所以你想去禮部?”姜大人不建議陳延去禮部,去禮部和去翰林院一樣,都得走清流之路,禮部還歪了點,不如翰林院正統。

    “不是,爹。”他沉默許久,問:“你說,若我想去工部,陛下可否會讓我去?”

    “?”

    姜定修有些愣,選哪里,他都有推測,女婿要走那條路,唯有工部這條……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畢竟,工部所空懸之位,為工部尚書。

    同為六部,工部算是所有部門里的末等,在朝廷里的存在感其實不強,所以工部尚書一向都是品階靠前,權利靠后。

    實權和臉面可能還比不上戶部或是吏部一個緊要的侍郎,若陳延到這個位置了,至少三個任期、十年左右不能再調動。

    畢竟,沒有畢竟,都尚書了,還要怎么調,而工部這個地方也難出什么成績……偶爾水患、造堤、建點什么還要背鍋。

    十年八年過去了,政績又沒有,人心易變,那個時候要是又不得圣心,這輩子豈不是要到那兒養老了。

    “你這一步,我看不通。”

    陳延:“我覺得,我選這一步,陛下也看不通,工部事少,但也有事,我在京城,陛下應當會時常召見我,在工部也可伴君。”

    “還有另一原因則是爹……我于‘工’上,有些想法。”自己不能隨意的把后世的一些東西拿出來,但在工部,鉆研之后,拿出一些有利農耕、生活的器械,就順理成章了。

    姜定修知道女婿是個靠譜人,看他這么胸有成竹,他思忖之后,終是點了頭,“去工部也可,陛下知道你的想法,恐怕也會猜不透你了。”

    陳延笑笑,說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易地而處,爹為上者,看我這么選,會想什么?”

    作為看著陛下成長的頭號人,姜尚書揣摩了片刻,給了個問題。

    “愛卿何以選此?不若去戶部,將來周大人亦有告老之時。”

    當然,這話就說說,真選了,那就是沽名釣譽,想當官想死了的人。

    陳延就當是在面試,模擬回答了這個問題,“臣并非求官。”他說話還有幾分大膽在,“陛下是看臣長大的,臣便是有此陋習,呆過的地方不愿去第二次……”

    “這些年在百理,臣也搗鼓了許多好東西,想著在工部能細細研究這些,能為百姓來帶更多便利。”

    他又抬頭說:“不過臣往工部亦有憂思,臣雖已入朝十數年,但在朝上資歷仍是不足,思及尚書之位,還是惶恐,臣只想居工部做事……”

    陳延耍一招以退為進,姜尚書輕笑一聲,“你倒是會說話,這話說完,陛下必點你做尚書。”

    以陳延的資歷,去工部還做侍郎,算是小流放了。

    “先前我還總憂心你在陛下面前不會說話,什么都說,看來是我思慮過多了。”姜大人拍拍陳延的手臂,“你已為人父,成長了許多,明日還有事,今夜便到此,早些休息吧。”

    陳延拱手。

    “對了,明日授官后,就搬回陳府吧,你我也不必總住一處。”

    “我會讓茵茵多帶月兒回來看岳母的。”

    “是,說起月兒,她如今也該啟蒙了,若你和茵茵沒有時間,可多送過來,你娘說帶她像帶茵茵一樣,想多帶帶。”

    提及女兒,二人臉上都是溫情。

    -

    次日。

    紅墻綠瓦的盡頭,是這天下權利集中之地,陳延低著頭走入了殿宇之中,他強迫著自己不要那么警惕。

    要流露出幾分真情來,這樣才能蒙蔽自己和他人的雙目。

    成宇帝見他,語氣親熱,說了幾句百理的事后,便直入了今日的主題,陳延細細聽著,聽到他給的選擇后,那一刻——

    他在想,岳父實乃神人也。

    活像是有讀心術,陛下所言和他所言,幾乎一致,事先有過預演,陳延并不緊張,小心思考了一盞茶的時間后,說自己想去工部。

    天子面上的疑惑和昨日岳父臉上的如出一轍,他好像有些沒聽清,“愛卿想去哪兒?”

    陳延重復:“臣想去工部。”

    陳延說完之后,他真的大體重復了一遍姜尚書昨夜說過的話,陳延也重復了昨日的解釋,他生得好看、面上端正,筆直挺著背的時候仿佛有錚錚傲骨。

    這樣一個人,說著愿為社稷、愿為百姓,自己挑了一個最冷、最沒有前途的衙門,只說自己喜歡、只說有用。

    他的話一團孩子氣,卻又透著幾分成宇帝喜歡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