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冤種 第2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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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憶只能還原人的回憶,裹在襁褓里的女嬰睜不開孱弱的眼皮,周圍的世界只由沈無的印象構建。 不愧是心中僅余劍道的無心劍尊,他抱著孩子走過小鎮的街道,目中沒有路過的行人,看不見裊裊的炊煙,紅塵喧囂入不了他的耳朵,他的感知里萬物寂靜。 唯有路邊幾只野狗得了沈無兩分注意,許是他拋下女嬰時看見了這些饑餓的惡犬,稍稍意識到了女兒即將遭遇的兇險。 但他并不在意,平淡收回了外瞥的眼神。 令梨感到好笑,多么目中無人的一個人,竟然記住了幾只野狗。 她獨自行走在寂靜的小鎮上,雙腳踩在青石板上發出踏踏的行走聲。 遠處,黑衣劍修的身影漸漸清晰明了。 沈無懷抱著一只襁褓,襁褓中的女嬰眼皮浮粉,無知無覺地沉睡著。 年幼的即將被拋棄的女兒躺在他的懷里,長大的少女隔著五步之遙和他對視。 令梨的目光僅在女嬰的襁褓上停了一瞬,她眼中既無遺憾也無憐憫。 沈無有種直覺,即使他現在將懷中女嬰拋棄在野狗梭巡的院墻外,令梨也絲毫不會動容。 她完全接受曾被親生父親抽去脊椎骨又被拋棄在路邊的過往,沒有一點兒想改變過去的念頭。 很可怕,沈無眼前的人是一個心中沒有遺憾的、不會后悔的存在。 她把沈無拉到這段過往中,不是為了譴責他沒有人性的行為,更不是為了替過去的自己討回公道,而是為了—— “我承認我有投機取巧的成分。”令梨笑了笑,“若我所料不錯,在得到天生劍骨前,你卡瓶頸已經卡了很多年了。” “擁有無心劍的無心劍尊才是劍道第一人。身為劍修,劍道瓶頸一日不破,修為一日不漲。” “大乘期終歸是有極限的,讓我和手握天生劍骨多年的渡劫后期劍尊死戰,實在有點欺負小輩。” “但若是剛得到劍骨,還是渡劫初期的你,未嘗不可一戰。” 令梨的目光停留在沈無臉上,她的笑容中帶了些輕蔑,真正的天才對投機取巧之輩的輕蔑。 “沒有天生劍骨的你算得了什么?” “沒有天生劍骨對我又算得了什么?” 她重復地叩問,卻不在意沈無是否回答。 “把襁褓里的我拋下吧。”令梨拔出長劍,劍鋒對準黑衣劍修的眉心,“丟棄在野狗徘徊的院墻下。她有她的命運,她將在日后的某一天成為我。” “你也有你的命運。”令梨黑曜石般的明眸閃耀著驚人的光澤,“和我的骨頭一起,被我折斷的命運!” 作者有話說: 小梨:我狠起來連自己的骨頭都給打斷 第188章 修仙第一百八十八天 ◎碎劍一時爽,拼骨火葬場◎ 悶悶一聲響, 襁褓砸在生了苔蘚的青石磚上。 裹在被褥中的女嬰意識朦朦朧朧的,她沒有哭,浮粉的眼皮微微顫抖著, 仿佛破殼的小雞竭力掙脫黑暗。 慢慢的,她孱弱的眼皮顫抖著, 一絲亮光注入瞳孔, 光明照亮女嬰漆黑的眼睛。 她生來對世界感到好奇, 不知畏懼是何物, 初一睜眼便扭著脆弱的脖子四處張望。 刀劍碰撞的冰冷金屬聲吸引了嬰兒的注意力。 黑發黑眸的少女與黑發黑眸的男人交戰, 他們仿佛彼此的鏡子,照亮相似但絕不相同的兩個人。 劍修常以“美人”稱劍,天生的劍修在學會鑒賞名器珍物前便懂得欣賞劍的美麗。 天下之大, 名劍何其多,無心劍是最驚艷的一柄。 日月之精華浣洗它的刃尖,天地之曠風吹拂它的劍身, 它生來以錦緞裹身, 火華淬煉, 仿佛出身大族的世家公子,擁有最值得艷羨的家世、最傲人的師承、烈火烹油, 鮮花著錦。 嬰兒不出意外地盯著無心劍眼珠不轉地看, 看著看著,她輕輕砸了下嘴巴。 這柄劍讓她又親近又排斥, 無心劍仿佛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又仿佛是背棄她的叛徒。 空蕩蕩的脊椎里空無一物, 嬰兒不知道自己缺少了什么, 只本能感到不適。 她移開漆黑的眼珠, 去看另一柄劍。 比起無心劍, 令瓜劍從名字到材質都顯得尤為可笑。 若說無心劍是高門貴子,令瓜劍就像山野間長大的自由民,放浪不羈,隨性狂放。 功德之氣勾勒的金邊是它身上最拿得出手的一部分,耀眼的金色掩蓋不了劣劍破破爛爛的本質。 它生而為凡鐵,原是最普通不過的凡俗貨色。 令瓜劍沒什么出奇,它的主人在尚未筑基時一錘子一錘子打造出自己的本命劍,凡鐵、劣火、破爛的風箱造就了它的誕生。 擦汗打鐵的女孩子見劍胚成型得差不多了,她高高挽起袖子露出白凈的手臂,割破血管放血。 鮮血澆到guntang的鐵水中,滋滋作響,冒出nongnong的血霧。 女孩子的臉色因失血有些蒼白,她邊嘀咕“幸好我提前割了心頭血,現場放血怪麻煩的”,邊拿起旁邊的瓷碗,一碗心頭血澆灌在劍刃上。 材料和火焰都是最差,偏偏浸滿靈氣的鮮血不要錢似的倒進鐵爐,少女臉色蒼白卻難掩興奮,注視著即將成型的劣劍,仿佛注視親手造就的孩子。 “喝了我的血才和我親近呢。”她信誓旦旦地說。 劍造好了,只剩最后一步:開刃。 沒有比血祭更好的開刃,拿到本命劍的那一刻往往是很多劍修第一次與人或獸生死相搏的時候。 可令梨的本命劍已經喝過太多血了,她嗅了嗅劍刃上久久不散的血氣,猜想未來孕育的劍靈定是個暴虐頑劣的孩子,有心取個好養活的名字。 取名天才小梨在二狗子、大花、胖頭中幾番猶豫,突然瞥見挑著西瓜路過的小販。 打鐵實在是太熱了,每時每刻都在中暑的邊緣試探,甜滋滋水靈靈的西瓜咬上一大口多么快活。 她翻來覆去地瞧一瞧手中長劍:天吶,這不正是西瓜刀的好苗子嗎! 令梨興沖沖地挑了個西瓜,一劍下去,粉紅色的瓜rou漂亮得喜人,活生生是個上輩子來報恩的西瓜。 她異常喜悅,當即拍板本命劍的大名——令瓜。 裹在襁褓里的女嬰挪了挪身子,她只有裹在身上的一層被褥,既沒有寫明生辰八字的字條,也沒有用于認親的玉佩銀鐲。 令桃給了meimei自己的姓氏,又以花卉取了名,令梨延續傳統,以同樣的方式為本命劍賦名。 玩笑般的名字中寄予了家人般的愛意,也表明了令梨的立場——我這輩子就姓令了,旁的什么人別想來認親戚。 十里桃源結嬰大典,令梨遠遠望著神色漠然的黑衣男人,緩慢地念了個“沈”字。 原來是這個姓啊。 左右與她并無緣分。 “令瓜好聽,是不是?”她撫摸本命劍,“要是改名沈瓜,那可難聽死了。” 雖說拿姓沈的劍打沈無很有些反諷的冷幽默,但名字是很嚴肅的事情,對主人百依百順如令瓜也不會輕易松口。 襁褓中的女嬰目不轉睛地盯著令瓜劍,它破破爛爛,它坑坑洼洼,它不值一提。 正因為它毫無亮點,持劍者恐怖的劍術修為才展現得淋漓盡致。 真正恐怖的駭人的才能,從來無需器物錦上添花。 令梨骨子里藏著不言說的傲慢,她很少表現出來,但只要順著她的行為看一遍,幾乎每處細節都彰顯著傲慢。 還是凌云劍宗外門弟子的時候,令梨心中對高高在上的內門弟子毫無敬意,為了報銷道袍的干洗費她夜襲賴蘭黛,名劍月歌只需一招就被令梨折服,丟下舊主也想隨她走。 金鱗城風云會,她披著馬甲大搖大擺插手宿回云的戰斗,絲毫不在意首席大師兄是否感到被冒犯,劣劍對上流云,她持劍的手既穩也沉。 隨便你們拿什么劍,庚金也好隕鐵也罷,劍修水平不夠就是不夠,把劍雕出花也不好使。 她的態度隱晦又鮮明,每當令梨明晃晃握著令瓜劍挑下一個又一個對手時,不知幾人領悟了她的意思。 又是一劍,劍點鶴首,沈無手腕一麻,握劍的五指暴起青筋。 令梨招招式式如行云流水,她的劍術集百家之長又超脫百家,一招劍術后有無數種變法,她總能猜到沈無迎劍的招式,沈無卻難以推斷她的莫測多變。 如此多變的戰斗中,令梨竟有余力閑話。 也不算閑話,她饒有興趣地和沈無論道。 “我還挺少和人論道的。”令梨說,“大多數時候我遇見的劍修都太過不堪一擊,他們領悟的大道是我曾走過的路,看不見同一片風景的人無話可談。” “昔年我與你在宗主峰相遇,你未曾拔劍,只以劍意與我一試。”她回憶道,“即使不修無情道,我也的確被無情劍意震懾,眼界大開。” 太多見識過沈無劍意的人心態崩潰,放棄本來的劍道轉修無情道,令梨從未見過如此能傳教的劍修,不得不承認一句厲害。 只是被震懾而已,沈無記得那一幕。 金丹期的少女劍域全開,如霧似幻的殺戮劍意擁簇著她,荒涼的氣息自她劍尖升騰而起,無物不可殺之,無情亦可殺之! 沈無在她身上看到了可怕的天賦,遠勝過他選定的弟子,他難得起了惜才之心,建議令梨換一把好劍,甚至愿意開自己的私庫任她挑選。 令梨拒絕了沈無,“道不同不相為謀”,她抬起下頜,執拗又固執。 兩人并未論道,就像令梨不會和手下敗將講述她的劍道領悟一樣,沈無也不會傾聽區區金丹真人的道理。 直至今日,喚憶將他們置身于差距極小的戰場上,令梨和沈無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他們唯一能與他人論道的機會近在眼前。 冷漠如沈無,也默認了令梨交戰中的言談。 他講述了令梨出生的緣由。 都修無情道了,指望這男人有心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令梨之前猜測的殺妻證道也不是事實。 沈無殺的不是妻子,是與他爭天生劍骨失敗的輸家。 “生而為劍修者,天道贈其劍骨,稱為天生劍骨。”沈無道,“血緣傳承,天賦繼承,父母雙方劍道才能驚艷者,越易誕育天生劍骨的孩子。” 令梨的生母和沈無一樣,是修無情道的劍修。 兩人并無私情,只是恰好都卡瓶頸卡了許多年不得寸進,無論閱覽多少劍訣功法,凝澀的瓶頸牢不可破。 終于,他們將目光放在天生劍骨身上。 只劍骨不夠,還要是先天之氣未散的劍骨,最好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骨rou,拿這孩子的脊椎骨煉劍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