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冤種 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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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無一物的白紙扇上,蜈蚣、毒蝎、黑蛇依次浮現, 繪畫的油墨泛著詭異的彩光,毒蟲身上的肌理宛如心臟收縮膨脹,仿佛下一秒便要破畫而出, 毒液爆汁。 擬鳳道君府邸中多有水澤, 毒霧漫過清澈的潭水, 一尾尾游魚浮出水面,肚皮翻白飄尸水上, 腥臭四溢。 “有沒有人愿意和我聯名, 一起向修真界環境保護協會抗議?”令梨不知何時站到軒曉旁邊,義憤填膺地說, “他們憑什么說劍修破壞環境最惡劣, 至少我們從不惡意傷害花花草草。” 按理說軒曉身為劍修, 和令梨利益一致, 但他保持了詭異的沉默, 一副不愿多說、你看了就知道的表情。 毒霧彌天, 腐爛的腥臭味如沼澤將天地包圓,圍觀的金丹真人紛紛皺眉后退,身側豎起結界。 宿回云抬頭看了眼遮天蔽日的毒霧,他腳下青草一片片枯萎蜷縮,葉尖枯敗的枝椏在風中顫抖著,祈求誰人將生機歸還。 它們注定要失望了。 一點劍芒如天地初開的絢光,耀眼的雪白宛若茫茫雪原。 冰雪之間,生機泯滅,一切歸于純白。 毒霧可以席卷綠意盎然的森林,可以污染水澤粼粼的湖泊,可若置身于萬物靜默的冰原,一切只是徒勞。 “你殺千余人煉蠱?”宿回云簡單問了一句。 不等巫蠱書生回答,他點了點頭,流云劍貫穿而過,飛濺的血染紅了純色的白。 鮮血自劍尖抖落,宿回云收劍入鞘,目光掃過周圍人群。 在一眾人離得極遠的大背景下,鶴立雞群的黑袍劍修格外顯眼。 倘若沒有隱藏身份的限制,小師妹一定會開開心心第一個跑過來祝賀他。 殘留在枯枝敗葉上的劍意足以讓同輩真人退卻,令梨只會覺得親切,邊在心里哄瓜瓜我最喜歡你啦,邊圍著流云轉來轉去,一聲接著一聲贊嘆。 “師兄贏得好快。”令梨撫了撫梨花白的劍穗,指腹貼在冰冷的劍鞘上慢慢摩挲。 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風云會還未開幕之前,所有人已然默認決賽位有他一席。 快了,快了,令梨一個個數過周圍的人頭。 今日淘汰一半,明日再一半,站在這里的人越來越少,三日后,風云會將演變為僅有兩人的角逐。 “會是場苦戰。”令梨指尖繞著劍穗把玩,“金丹中期的我如何勝過金丹后期的師兄,同門內戰,師門反目,風云會的內幕竟是——懸念揭曉皆在三日后的魁首之爭,不要走開,精彩馬上回來。” 有點想應聘風云會直播間的主持人職位了,她無處安放的才華好生寂寞。 “真人。”昨夜替令梨帶路的侍從悄無聲息繞到她身后,站在鏡頭照不到的地方恭聲說,“恭喜真人勝出。您所居院落已經收拾好了,風云會結束前,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 令梨對居住的環境沒有任何挑剔的地方,她是個一言不合睡橋洞的狠人,給她一個蒲團她可以打坐到天荒地老。 “任何要求都可以?”令梨思索道,“我需要東街左數第三家熟rou鋪子的rou干魚干各半斤,加他家自釀的燒刀子半壺——記得,一定是他家的酒,說半壺就是半壺,一滴不能少一滴不能多。” “是。”侍從答應了一聲,邊想著真人竟然喜好凡人釀的劣酒,邊把此事報給擬鳳道君。 擬鳳道君一直在觀察令梨。 見她不僅對軒曉下手極兇,宿回云獲勝后也冷冰冰在旁觀看并未道喜,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是和凌云劍宗決裂的模樣。 “紛紛擾擾皆為利來,臨時盟友罷了,昨日再怎樣親密無間共處一室,為了本座給的利益不也說翻臉便翻臉?” 說這話的擬鳳道君完全沒意識到,他和令梨一樣是臨時盟友。 “小友態度不錯,虧得我貼心,知道她回不去縹緲樓,給她留了住處。”擬鳳道君夸獎自己禮賢下士。 恩威并施,還不叫她死心塌地? 侍從來報,擬鳳道君大度道:“區區小事,何必問我,加緊送去。” “令師妹,你當真不和我們回縹緲樓?”軒曉暗自傳音給令梨,“擬鳳道君那里,你隨便編個借口敷衍不就行了,我相信你的口才。” “謝謝軒師兄信任。”令梨十分感動并堅定地拒絕,“還是不了,我不想赴鴻門宴。” 軒曉:“什么鴻門宴?” 令梨好心提醒:“看看群聊。” 凌云劍宗秘境之行組建的臨時群聊還未解散,令梨沉底在群友列表潛水多日,一直默默窺屏。 聊天記錄從令梨和軒曉斗法開始,以趙昌為首的堅定擁護師兄派群情激憤,圍繞“散修薄情”、“塑料盟友”、“師兄好慘”三個關鍵詞辯論得熱火朝天。 令梨劍尖直指軒曉眼珠的直播截屏更是被上傳群相冊留證,眾弟子邊艾特軒曉邊七嘴八舌安慰道,紛紛道師弟師妹必將齊心協力,替師兄挽回面子! “雖然師兄打不過的人我們肯定打不過,但凌云劍宗弟子不會認輸!我們已經安排了一攬子復仇計劃,等那位前輩進入縹緲樓大門,我們先這樣那樣,然后……” 趙昌作為計劃的負責人忙前忙后,中途特意艾特了不知所蹤的令師妹:“令師妹,你也是我宗門人,說句話啊令師妹,我們的計劃軒師兄會感動嗎?” 從來不在群里發言的令師妹秒回了消息。 令梨:“軒師兄定會感動得當場痛哭出聲,淚灑縹緲樓。” 令梨:“相信自己,大膽去做!(豎起大拇指)” 得到和兩位師兄關系密切的令師妹的鼓勵,趙昌干勁十足地上了,忽略了賴蘭黛欲言又止的奇怪臉色。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令梨坦坦蕩蕩道,“軒師兄有什么感言要發表嗎?我可以替你整理成文字轉發給群里的師兄師姐們。” 軒曉緩慢地、虛弱地深呼吸。 離他飛升仙界到底還有多久,這人間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令梨見他不說話,在群里發了一排鼓勵的笑臉:她人是不會去的,但她的心永遠和宗門同在。 令梨暫時屏蔽群聊,退回聊天列表。 【宿回云:萬事小心。】 消息來自一分鐘前,令梨抬起臉,隔著人群遠遠望向白衣劍修。 宿回云人在哪里,旁人的目光就在那里。他早已習慣窺視與打量的視線,只是擔心擬鳳道君對令梨起疑心,站得離她格外遠。 令梨發了個笑臉過去。 【師兄,三日后決賽臺見。】 宿回云驀然看去,斗篷下的少女并起劍指遙遙一揮,指尖虛點在他眉心。 沒什么好擔心的,專心期待劍尖相向的時刻就好。 “我去練劍了。”令梨喚來侍從,“昨日那片竹林我格外喜歡,能否移到我住的院落去?” “絕無問題。”侍從彎腰道,“請您稍待,一刻便得。” 整片的竹林被連根挖起移栽,東苑的侍女路過此處,心中嘀咕,回院悄悄告訴了小姐。 “道君留了客在府里。”侍女道,“小姐這幾日走動間千萬小心,劍修慣是陰晴不定殺戮成性,兇得很,萬一沖撞到了,性命不保。” “瞎說什么。”白萱萱斥責道,“不許一概而論,劍修也有極溫和的,只是你沒見過罷了。” 白萱萱性子好,侍女捂嘴玩笑道:“瞧小姐說的,像親眼所見似的。” “我……”白萱萱張了張嘴,手指攪著衣角支支吾吾,轉移話題道,“爹爹留了什么客,你可見到了?” “沒呢。”侍女道,“那人披著黑色的斗篷,看不真切。” 黑色斗篷!白萱萱心跳劇烈,結巴道:“你看錯了吧?昨日留宿了那么多人,比賽結束不都各自離開了么?” “小姐還不信我?”侍女搖頭,“凌云劍宗宿真人他們的確走了,道君只留了一位客人在府里。說是今日抽簽斗法,讓客人和盟友恩斷義絕,無處可去,道君負起風云會贊助商的職責,留客家住。” “那便是了。”白萱萱捂住心口喃喃自語,“……人在府里,在我家中。” 竹林移栽別院,貼著圍墻郁郁蔥蔥生長。 令梨立在竹林中練劍,她不練什么高深的劍訣,只把最基礎的劍法一遍又一遍重復,不知疲倦。 擬鳳道君的神識悄無聲息落在竹林間,瞇著眼不斷審視令梨。 老年人多心多疑,他選了令梨作為誘捕伽野的盟友,但也擔心令梨中途反水。 擬鳳道君決定盯死令梨,密切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一個時辰過去了,令梨在練劍。 兩個時辰過去了,令梨在練劍。 三個時辰過去了…… 擬鳳道君的神識沉默了好一會兒,如果不是天色有所變化,他會懷疑自己陷入了某個輪回的幻境。 基礎劍法至于練這么多遍嗎?揮散護體的靈氣和修為,只以純粹的rou.體力道握劍,刺、劈、砍、挑、點……每個動作一萬次起步,上不封頂。 汗水從斗篷袍角滴落,腳下的泥地陷出明顯的坑凹,持劍的人像失去知覺一樣,一招一式循著最標準的軌道運行,沒有毫厘偏移。 專注,忍耐,恒心,以及對劍道無上的熱枕,全在一日一夜的堅持中。 擬鳳道君看得都羞愧了。 他在干什么,為什么要一直盯著卷王練劍,是想被她卷死嗎? 生命在于修行,他怎能因轉世奪舍的謀算放棄每日的修煉?連個小輩都不如,太不應該了。 “本座也該去打坐了。”擬鳳道君收回神識,企圖用內卷打消心中的焦慮,“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能懈怠啊。” 竹林里,令梨呼出一口氣,不管手臂的酸澀,又刺出一劍。 “可以了。”少年帶著笑意的聲音在令梨識海響起,“老東西的神識已經離開了,阿梨休息吧。” 不愧是阿梨,練劍練的伽野都看累了,她硬是在擬鳳道君的注視下一絲不茍練到現在。 “休息?”令梨奇怪道,“為什么,我今天的份額還沒練完。” 伽野:“啊?” 伽野:“你不是因為擬鳳道君暗中窺視才一直練到現在的嗎?” “關他什么事。”令梨目視前方,動作不停,“練劍是我每天的日常,還有半個時辰才達標,但我今天狀態不錯,可以加練兩個時辰。” 如果加練結束擬鳳道君還在偷窺,她也不是不可以繼續。 好可怕的練劍狂魔。伽野久不能言,被狠狠卷到,一時都有些羞愧變貓后墮落的那些日子。 熱汗沁入斗篷,布料吸足了水,足到承擔不了,宛如淋了場暴雨般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吸足水的斗篷很重,令梨不能脫,她慢慢調整呼吸,穩住打顫的手臂。 又復半個時辰,她完成今天的份額,緩緩吐氣,收劍入鞘。 “不好讓少主久等。”令梨招招手,“加練等會再說,我讓人把東西買來了。”